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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燭火搖曳

既落江湖內,便是薄命人,便要身不由己。可有一點要牢記,有多大腳,穿多大鞋,穿大穿小,腳上都要磨出血泡。疼的人是你自己。

夜里的鎮西峰,風涼,語更涼。

張鴉九忽然轉身,盯著李太平笑道︰「山下的丫頭見過了,是個好生養的。所以,到底更喜歡哪一個。」

劍聖之前那些話,說江湖,說命,說人要有自知之明。李太平便知道後面的話,怕是不好接,卻沒想聖人問了這麼一句話。

這話很不好答,答不好,聖人笑著也會要人命。

既然不好答,就莫要想得太多,想的越多,越容易出錯,不如心里是什麼便說什麼。

「獨孤清清天仙般的女子,我若說不喜歡,怕是連我自己也不信。可我知道,我的心有多大,我的愛就那麼多,齊人之福並不適合我。」

張鴉九笑容漸漸淡去︰「現在如此說,那麼將來呢。」

李太平笑了︰「師傅可知明天一定怎樣。」

「愛到海枯石爛,愛到天荒地老。太平不敢說那些話,雖然那些話,很好听。太平只曉得,守護一個人,要用一生的時間。」

張鴉九沉默不語,半晌後丟了一句話。

「把話說清楚,別坑了人家姑娘。」

別坑了人家姑娘,這話李太平已然第二次听到。他曉得,有些事是躲不過去的,即便很難開口,卻也要開口。

鎮西峰,聖人說著天下事,獨孤清清卻飄然離開,因為有一個人不在,她知道那個人在等她。

她了解他,甚至無需一個眼神,也許這就是知己才有的靈犀相通。

青衫望雲海而立,身旁白衣為伴,久久無言。

沉默終須打破,有些事,彼此總要有個交代。

獨孤清清扭頭笑看︰「干嘛那弄得那麼沉重,又不是生離死別。情啊愛啊的事,有那麼難以啟齒嗎。」

李太平點頭道︰「確實沒必要。你知道……」

「我知道。所以,陪我看次日落,可好。」

二人望著雲海翻卷,默默無言。也許這一刻惜字如金,才是最好的。

不用去解釋什麼,不用去掩飾什麼,更無需去表白什麼,一切的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懂你,盡在無言相伴……

午後,眾人離開茅廬。有人去看十七峰青山綠水,有人觀山中之劍,有人 跪在茅廬之外不肯起身。

眾人很默契的忽略了兩個人,就連鑄劍山的小師妹,也不曾多問一句,而是拉著陳不問和澹台紫衣,去了靈應峰小樓。

人已經走的七七八八,張鴉九伸了個懶腰,起身走出茅廬,看著院子里跪著的那個人。

「比你有誠心,有毅力的人,有很多。有些人,跪在上山入口,一跪便是半月,直到昏死過去被人抬走。」

「這次你是借了李家大郎的光,才能跪在我面前。可你憑什麼認為,跪在我面前,我就會收你為徒。」

袁克文不傻,他知道能否接住聖人問話,是他留下來的唯一機會。

上山前 ,他早就想好了月復稿,可當聖人站在他面前,問出那句話時,他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袁克文仰起頭,看著茶碗在手的劍聖大人,也不知腦袋哪根筋沒搭對,月兌口說道︰「我,我會煮茶。雖然煮的不算好……」

袁家的大少爺哪里會煮茶,怕是連水都沒燒過。這話說的便沒了底氣,聲音也就越發小了。

「我這缺個燒水做飯的……」

「我願意,我願意。」

張鴉九笑道︰「不是徒弟,不教本事,只是個打雜的。想好了。」

袁克文拼命磕頭,腦門子這陣子都磕青了。

「起來吧,磕傻了,就得換人了。可不能走了個憨貨,又來個傻子。」

袁克文剛站起身,便見聖人搖頭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要不是振山出門,其他那些個家伙又不知道尊老,且用不到你的。」

袁克文不知道這話咋接,他只曉得自己很幸運。他卻是很幸運,不過卻並非聖人說的那樣。

劍聖想要生火做飯的,傳出去怕是天下廚子,打破頭也要爭上一爭。

好事能輪到一個五體不勤的人,那是因為澹台紫衣答應聖人,一定會把祖父拖上山,住上十天半月,才給袁克文爭取來這麼一個燒火做飯的活計。

鑄劍山一行,袁克文算是達成心中所願,福王等人也大都沒白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是帶著某些目的登山,唯獨劍西來最簡單 ,他是來看劍的。

劍懸于絕壁,掛于青竹,藏于溪水,于漫山遍野之中。

劍有長有短,有輕有重,有鋼有柔,有千萬無一相同。

喜歡劍的人有很多,理由各不同。有人佩劍,是為了裝飾門面,比如世家公子。有人佩劍,因為劍是君子,比如書生。有人佩劍,是江湖險惡,比如江湖混飯吃的。

劍西來喜歡劍,只因他用劍殺人,且從漠北殺到大乾。

流雲亭,亭子不大,三面掛有許多劍,風來便如風鈴叮當響……

劍西來微仰頭,從每一把劍上看過,卻未有踫任何一把的打算。

忽然亭外有人問道 。

「不喜歡。」

「很喜歡。」

「那,挑一把。」

「自己的順手。」

「有多順手。」

「試試便知。」

亭子里青衫靜立,手中有劍。亭子外,粗布麻衣,手中無劍。

忽然風停,鈴音驟斷,因為亭子外有人摘劍。

劍入手,便見亭內劍光乍現。人出亭劍已至,殺氣如一道線,凝兒不散。

亭外人信手揮劍,殺氣倒卷,劍光漫天,不見星月。

劍西來迎劍光而上,遇強則強,依舊是剛剛那一劍,只不過,此時已然人劍合一,鋒芒畢露。

沖天境要的便是一往無前捅破天的氣勢,劍西來將這一點做到了極致,他手中的劍,可開天,斷江,透山河……

卻見漫天劍光驟減,只剩一把普普通通的長劍。可就是這麼一把普通長劍,卻擋下了一劍西來。

劍尖對劍尖,仿佛劍西來的劍主動撞上來一樣……

流雲亭外,劍西來收劍行禮。

張鴉九端詳劍西來好一陣,這才說道︰「很像年輕時的我,眼里只有劍,不過這並非什麼好事。」

「劍中只有冷酷無情,並非大道。你要曉得為何出劍,為誰出劍,而不是為了出劍而出劍。」

「劍也是有生命的,就像人一樣。得有喜怒哀樂,得知酸甜苦辣。這些你劍里都沒有,那麼你的人劍合一便是假,是你自己騙自己。」

劍西來再次躬身行禮道︰「謝,聖人指點。」

抬起頭時,劍聖已然轉身離去,風中卻有話傳來。

「珍惜身邊人,啥時知冷知熱了,劍道也就在眼前了。」

劍西來望著遠去的背影,眉頭微微皺起。珍惜身邊人,他想起了風沙中並肩作戰的六道身影,想起了青衫染血的拼命大郎,想起了鵝黃碎花裙的溫柔體貼……

他一路走來,身邊的人不多。他們把他當成兄弟,當成朋友,當成最親的人。

劍西來閉上雙眼,他在想,他是否也把他們當成……

靈應峰,小樓。

劍西來望著小樓二層的微光,半晌後,他鼓足勇氣,喊了一句話。

「不問,我喜歡你。」

這可能是劍西來這輩子說過最肉麻的一句話。怕是他以後,也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

小樓內,陳不問淡淡的笑著,沒有春閨中的歡欣雀躍,春心蕩漾,更不會感動到淚流滿面。她只是走下樓,推開門,拉住那個木頭人的手,輕聲說道。

「傻子。」

劍西來笑了,他的笑是有些不自然,有些僵硬的,不過陳不問知道,那是發自內心的笑。

小樓內,澹台紫衣搖了搖頭說道︰「走啦。」

慕品山忙道︰「不過夜了。」

「不過夜,眼不見心為靜。」

鑄劍山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因為上山的人,借著月色下了山。

大家都忙,都有著自己要做的事情,即便在鑄劍山住上一宿,世人便要想一想,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青衫登上小樓,便見美人白了一眼,醋勁十足的說道。

「陪著站了一天,一定很辛苦吧。啥時也陪我看一次日落。」

李太平看著慕品山故作嬌嗔的樣子,微笑著推開窗,讓月光灑進屋內,隨後搬來一把藤椅,一把將慕品山拉進懷里。

「陪你看日出可好。」

「毛手毛腳的,快別鬧。」

燭火搖曳,夜已深。慕品山如那乖巧小貓一樣,依偎在李太平懷里睡得香甜。

她能睡得安心香甜,是因為她相信,他做事有他的底線。

李太平摟著懷中女子,輕輕搖晃著藤椅。他知道,將來的路還有好長,他還有很多事要做,那些事興許有一天會要了他的命。

他不想看到她痛苦傷心的樣子,那麼只有變得更強,變成比劍聖還要強大的男人。直到有一天,天下太平,他會攜她的手,去看大漠孤煙直,去看海上明月升,去過那早就期盼的,沒羞沒臊的日子。

每個人都有他夢想中的美好,而實現那份美好的過程,充滿了荊棘。想要趟過去,需要堅持,需要舍棄,需要的很多很多。

有些人為了心中美好,舍棄父子親情,舍棄手足情誼,甚至舍棄看上的女人。絕情絕性的人不多,而齊王便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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