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從刑部當值回來的那一晚, 家里人都在堂廳等他,陸湛面上帶著笑,大步走進,衣袍翻滾神采飛揚。
喜的是晚歸有人盼。
「看來你在刑部過的不錯。」顧懷陵率先出聲。
陸湛笑著點頭,跟眾人見過禮又和顧軟軟說了一會子話,知她一切都好才道︰「還行,都對我挺客氣的。」
想來他也不會被刁難,這才第一天,要拿捏人也不是現在。
「主要是刑部竟有如此多的離奇桉宗, 倒叫我流連忘返了。」
他今天剛去刑部,自然也沒想做什麼, 本來以為只是打發時間看看卷宗,誰知刑部不僅有冤桉重桉, 還有數不勝數的奇桉,小十幾年的驚嘆都在今天用完了。
當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知他無事, 俞墨顧懷陵葉驚瀾又提點了他幾句,夜已漸深遂不再多言,只閑聊幾句便各自散了。
葉驚瀾扶著顧軟軟往回走。
他現在看著顧軟軟的肚子仍覺驚嘆,這一顯懷就見風似的漲, 這才三月就跟倒扣了小鍋似的,到十月的時候,那得多大?想想他都覺得心驚膽戰。
顧軟軟倒沒注意他在想什麼,只道︰「大哥的宅子修繕的如何了?」
雖然就在對面,但因處處木料磚瓦, 她這有孕之人,自然不好過去的。
葉驚瀾︰「只是草草歸置了一番,慢慢添置吧,真要住人也是幾個月後的事了。」
「那正好,這盛夏的天要是遷居也是累人。」
說著說著聲音就漸低,葉驚瀾垂眸果不其然就見她打了一個秀氣的哈切,雙眸氤了一層霧氣,她自有孕後就睡得格外早,今天是為了等陸湛,不然也早早就歇下了。
見狀葉驚瀾不再多言,直接彎身將人抱起大步回了房,顧軟軟也習慣他這動作了,摟著他的脖子,靠著他的胸膛,晃晃悠悠的,還沒進房就已經闔上了眼。
葉驚瀾為她蓋好薄被,坐在床邊守了一會,等她徹底深眠才起身走了出去。
無聲走過月下林間道,兩邊燈籠燭光影影綽綽,盛夏的夜風還是燥的,只鼻尖隱隱竹葉清香倒添了幾分寧靜之感。
葉驚瀾走過去時,陸湛已經等了許久。
他隱于廊下,低聲詢問,「阿姐睡了?」
葉驚瀾頷首,負手看向外面,最近幫顧懷陵搗騰宅子,他順便也把自己家歸置了一番,這里添了一小叢大葉巍竹,這竹子四季常青筆直挺拔竹香幽幽,白日里瞧著只覺綠意盎然,誰知晚上打眼一看,月光幽影,竟有一股陰森之感。
葉驚瀾皺眉,心想這得撤了。
這是內院,晚上說不得就嚇到媳婦了。
陸湛不知他在想什麼,只見他皺眉,想了想,還是再度詢問,「你想好了?」
听到這話,葉驚瀾側首回眸,「你怕?」
陸湛一聲呲笑,「我怕甚?真成了對我來說只有好處而已。」
「那你又何必再問。」
我這不是擔心你麼!
陸湛抬頭怒瞪葉驚瀾,他如今身量已經在拔高,但還是低了葉驚瀾半個頭,心想今晚回去定要再喝一盅羊女乃。
氣哼哼的又有了小孩樣,葉驚瀾一樂,伸手去薅他的頭發,把人薅得快炸了才輕笑道︰「我知你關心我,但我沒法子,我必須要這樣做。」
陸湛反抗的動作一頓,良久後又問︰「那真不告訴大哥?」
「不必。」葉驚瀾毫不猶豫,「他在翰林院穩扎穩打就行。」自己和大哥的路子不一樣,自己這得狂野一點,大哥那邊就是慢慢熬了,這件事無需他操心。
把被弄亂的頭發胡亂理了一把,陸湛負氣,「行,你主意大,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過火了你出事阿姐有我照顧,嘻。」
對著葉驚瀾做了個鬼臉拔腿就跑。
「你別落我手里,離我媳婦遠點!」
葉驚瀾咬著後槽牙,看著陸湛迅速跑遠的背影,罵了一句髒話。
第二天顧軟軟睜眼時,天已大亮,她自從有孕後起得就比較晚,往往睜眼時外面都亮堂了,她坐起身擁被坐了一會才掀被下床,喝了滿滿一杯溫水後徹底醒神。
洗漱後找了一圈沒找到葉驚瀾才驚覺,他今天是不是去戶部當值了?
顧軟軟懊惱的嘆了一聲,當真是懷孕懷傻了,這麼重要的事都給忘了,昨天也沒和他好好說說話,也不知他今天在戶部的日子好不好過。、
她好歹還能沉住氣,雖然心里擔憂,但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來,俞墨特地問了青檸,得知顧軟軟一直在和小星瑯玩,這才放心。
及至金烏西墜,顧軟軟扶著腰在院子里慢慢走動,不覺就走到了大門前,也不想走了,就靠在石欄上,等著葉驚瀾歸家。
葉驚瀾剛將韁繩遞給小廝,走進大門就看到了顧軟軟。
腳步一頓,然後大步走了過去。
「你不在屋里歇著,在這里做什麼?」這盛夏的天,便是太陽下山也是熱得緊,顧軟軟手里團扇就沒停過,腦門還是一頭細汗。
葉驚瀾忙用手帕給她拭汗。
顧軟軟看了一眼他身後,「大哥和陸湛沒同你一起回來嗎?」葉驚瀾搖頭,扶著她往回走,「做事的地方都不一樣,而且歸家的時辰也都不確定。」
所以一開始就說好了不必等,各自回。
顧軟軟定定看著他,看的可仔細了,連衣擺都沒放過,她這警惕的小模樣把葉驚瀾逗樂了,松開她,展臂在她面前轉了一圈。
笑問︰「如何?可是完完整整的?」
她看得太仔細,難道她的小腦袋里還臆想著自己今日可能被打了嗎?
顧軟軟顧不得和他回嘴,「你今日如何,可有被刁難了?」
「沒有。」葉驚瀾說的平常,又伸手去扶顧軟軟繼續往回走,見她不信抿唇,強調︰「真的沒有,就是坐冷板凳而已。」
葉驚瀾的身份太特殊。
他是錢戴要過去的,偏今日錢戴壓根不在戶部,而且他之前和四皇子的對話,戶部知道的可是清清楚楚,兩人的火氣也是清清楚楚,便是錢戴的人,也不好光明正大和他交好的。
再有他雖然人在戶部,但他頂的又是翰林院的職位。
讓他做什麼好像都名不正言不順?
如此多番思慮下來,他才去戶部第一天就只看卷宗,什麼事也沒人找他做。
葉驚瀾將今天的事簡略說了一遍,見他不似扯謊,顧軟軟不解,「你這意思,今天四皇子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沒有。」
葉驚瀾扯了扯嘴角,「誰都知道我和他不合,我要是去第一天就出了事,這不僅是錢大人沒臉,皇上也沒臉,沒這麼快的。」
沒這麼快意思就是後面只等著呢?顧軟軟憂心更甚,只是還不待她再問,葉驚瀾就伸手撫平她眉間的細褶,「一直皺眉,你是想生兩個苦瓜臉出來麼。」
顧軟軟︰「……這會子真沒心情和你鬧。」
「我沒鬧。」葉驚瀾彎身看著她的眼楮,小小聲帶著一點兒委屈,「媳婦你就不能信信我?那是皇子沒錯,我這也有皇子啊,我還有大哥俞墨,甚至龍家我都可以借勢,斗不過也能自保吧?怎麼在你眼里我就成了一小可憐了呢?」
「在你心里你男人這麼不靠譜啊?」
小可憐又委屈又霸道。
顧軟軟被他逗樂,嗔了他一眼,「行,我不管你了。」
說著就推開他往前走。
「哎,祖宗你慢點!」葉驚瀾追了上去。
顧軟軟靜下心來一想,他說的也有道理,朝堂爭斗你來我往,又不是真刀實槍的打架馬上就會見血死人,確實不必過于擔心,倒也安心養胎。
如此過了幾天後,皇上聖召共于人前,眾人都擠著進去瞧,竟是贊商人的,原來科舉新出的那些大夫和湯藥,都是商人買的,這是好事,大家也就當看個熱鬧,前面都是大商號,便是尋常百姓都覺眼熟。
就,就倒數第二個,這商號哪冒出來的?便是倒數第一的那位名氣也挺大的好像,還叫這樣的名字,肯定女掌櫃沒跑了!
「軟、綿、綿?」
顧軟軟不可思議的看向顧懷月,噗笑道︰「你怎麼給商號取這麼個名字?和你的性格完全不符啊。」
顧懷月可能是跟俞墨學久了,她本就爽朗大氣,如今竟是朝大開大合的方向去了,結果她給自己商號取了這麼個名?
顧懷月擺手,「我做的幾乎都是姑娘家的生意,這樣的名字正好。」而且這還合了阿姐的名字,嘿嘿,又邀請顧軟軟,「阿姐,你這胎也坐穩了,我明兒開業,你去瞧瞧?」
顧軟軟模了模肚子,她確實好久沒出去了,想了想點頭,「好,那我明日和你一起過去。」
「恩恩。」顧懷月迅速點頭。
百姓不知道這軟綿綿商號干啥使的,世家當然知道,原是那位顧二姑娘的,還知道她今天就會開業,那鋪子準備了好久了。
這幾個月,葉宅的人雖然不在京城,但關于他們的話題可沒听過,前面老爺夫人就罷了,小姐們的心情就不知如何說了,旁人還覺得奇怪,這幾個月,這世家小姐的詩會,好像每每都是閨閣嘆詩?
哎,顧郎有兒子了,葉郎再有幾月甚至會有兩個孩子。
想想就心酸。
不過這妹妹的鋪子還是可以支持一下的,誰家沒有貓貓狗狗的,這些小物件又不費錢,也算是另類的和郎君有些牽扯了。
所以顧懷月開業這天,真的是客似雲流,那些姑娘本來想著支持一下妹妹生意,誰知被店里的貓兒勾了魂,都舍不得走了,不覺就買了一大堆。
顧懷月早有準備,光是婆子就請了十幾個。
陸思自然知道葉宅的人回來了,她之所以沒登門是因為阿娘說人家在忙著搬家的事,幾個月都等了,也不差這幾天了,又听說大美人今日也去了店里,忙將自己的謝禮帶上,坐上馬車趕了過去。
她自己抱著兩個錦盒下了馬車,抬眼就見鋪中人流涌動,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況,正墊腳想瞧瞧里面呢,余光忽然瞥見了一人,神情一頓然後迅速凝神看去,人群中站著的,不是四皇子陸行又是誰?
他穿著一身常服,就站在外面定定的看著里面。
他在看誰?
陸思沒有馬上入內,而是隱在一邊挑眉看著陸行,陸行沒有呆太久,又略站了片刻便轉身離開了,等他一走,陸思馬上噠噠跑了過去,站在他那個位置往里看,誰知她太矮了,就算墊腳也除了人頭還是人頭,根本看不清。
「去,給我搬個凳子來!」
跟班忙把腳蹬搬了過來,陸思提著裙擺直接踩了上去,這下視線終于闊朗起來,她一眼就看到了鋪中情況,當看清這個方向直視的是誰後,陸思瞳孔微縮,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格外難看還帶著隱隱的惡心,小拳頭攥得死緊。
陸行這個死變.態!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絕對猜不到今晚為啥這麼晚才更
因為我忘了,噗
可能昨天寫到了12點,我下意識覺得今天更新了?反正下班後完全沒想到碼字這事一直在玩手機,快到10點才突然驚醒我是不是沒碼字?然後爬起來開電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