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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湛今日去了衙門中辦事, 他原本預備忙過這幾日就告假, 好生在家里陪著沉惜。

想到沉惜和將要出世的孩子,喬湛緊抿的薄唇也不免微微彎了起來,整個人的神色都柔和了不少。他的部下見喬湛心情好, 自覺是個回事的好時機, 便把等著喬湛決斷的軍務呈了上來。

喬湛在軍中素來也以性子冷硬出名,且他又不是靠著祖父、父親的蔭封,而是憑自己的實力有了今日的地位, 故此倒也沒人敢亂嚼舌根。

若是放在先前,若是有差錯, 喬湛或是打回去重辦或是毫不留情的指出, 十分嚴厲。而今日喬湛堪稱和顏悅色的指出了幾處小差錯, 只說了讓他們下次注意。

今日異常好說話的永寧侯讓人們大吃一驚, 也讓有事要回的人听了, 忙都趁機過來。

暮春的日光正好, 輕柔溫暖的亮光透過窗欞照進來, 不算冷的涼風徐徐吹過, 讓人頓時心生為之一振。

喬湛連在接過公文時, 心情都是不錯的。

「侯爺——」忽然門口傳來了文竹的聲音。

衙門里的人都知道文竹是喬湛得用的小廝, 故此他出入衙門是沒人阻攔的。當文竹一路暢通的到了喬湛辦公的地方,他顧不得規矩,有些失禮的直接闖了進去。

喬湛抬頭, 目中帶了疑惑之色。見文竹的樣子, 他把手中的公文放到了書桉上, 同來回事的人說了一聲,便隨著文竹走了出去。

「侯爺,四姑娘派我請您務必立刻回府。」文竹急匆匆的自侯府趕來,喘著粗氣道︰「怕是大女乃女乃要生了。」

喬湛听罷,頓時腦子一空。

離沉惜足月還有起碼大半個月的功夫,而沉惜先前也並沒有要臨盆的跡象。就在前日御醫給沉惜診脈時,還說母子均安。他早上走的時候,孩子還安安分分的呆在沉惜的肚子里……

怎的突然就要生了?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的身體反應先于他的頭腦,只來得及交代了一句便翻身上馬,向永寧侯府疾馳而去。

文竹等人只得跟在他身後鼓足吃女乃的勁兒才能勉強跟上。

「出了什麼事?」喬湛心急如焚,面上難得露出焦急和慌亂之色。「大女乃女乃怎麼會突然就要生了?」

文竹還從未見過自家侯爺的失態,他忙 甩了兩下鞭子,追上前去回道︰「彷佛是沒站穩摔了一下……我接到消息就出來了,里頭的事並不清楚。」

喬湛點了點頭,薄唇緊抿,沒有再說話。

這一路上的恐懼和不安,在看到床榻上如同水里撈出來一般的沉惜時,都變成了心痛和自責。

他該好好的陪在她身邊的!

「侯爺來了!」門口的小丫鬟通報時,屋里的人吃了一驚。

周氏和衛國公夫人一心撲在沉惜身上,一時沒理會。倒是太夫人和喬三夫人最先發現了喬湛,喬三夫人有心想賣個好,擠出笑容道︰「侯爺來了?惜娘情況一切都好,只怕一時也生不下來。這產房不適應您進,您還是在外頭候著,有我和太夫人在這兒就——」

還沒等她諂媚的話說完,只見喬湛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徑直繞開了她,直奔沉惜的床邊。

喬三夫人討好不成,訕訕的往後退了一步。

才進門時他便聞到一股血腥氣,而走進時,那氣味更重了。

沉惜正在被穩婆指揮著用力,她瑩潤如玉的小臉兒上往日的光彩盡失,毫無血色的唇瓣看起來令人害怕。她額上的碎發被汗水黏住,她一次次的挺起身子卻被人用力按住肩膀,她忍不住發出的破碎申吟和痛呼——

「惜惜!」喬湛也顧不得還有外人在,緊緊的握住了沉惜的手。

她從不知道,疼痛是這樣沒有盡頭。沉惜明明感覺自己已經精疲力竭,卻還被人呵斥要用力,她還感覺似乎有無數雙手在她高聳的肚子上推揉,而她只能任人擺布。

嫂子在、舅母也在……沉惜朦朦朧朧間,忽然听到了喬湛的聲音。

她睜開了不知被汗水還是淚水蒙住的雙眼,已經叫喊了好一陣,她的聲音變得嘶啞。「侯爺?」

果然她的手被握的更緊了。

「湛哥兒,別擔心,惜娘雖是早產,胎位已經都正過來了。」容氏見喬湛不管不顧的沖了進來,也顧不得再提什麼適宜不適宜的話,解釋道︰「她是頭胎,時候自然久些。」

周氏和衛國公夫人見喬湛過來,心中暗暗點頭,如今喬湛的焦急算是真情流露了,果然他心里是看重沉惜的。

到此刻為止,沉惜只是產程慢些,並沒有出現諸如血崩等可怕的癥狀。御醫也到了,正在外頭候著。

喬湛心神不寧的胡亂點點頭,他看著臉色蒼白卻朝他擠出笑容的沉惜,更是說不出去的難受。在沉惜受苦的時候他竟只能手足無措的看著……

「侯、侯爺,我沒事!」沉惜不想讓喬湛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在宮縮的間歇,弱聲弱氣的道︰「您去外頭等好不好?」

鑒于喬湛在此處也確實忙不上什麼忙,容氏等人也贊成喬湛先離開。

喬湛只得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忽然他拉住一個去拿東西的穩婆,壓低了聲音,短促又凌厲的道︰「一切都以夫人為重!」

他自覺聲音不高,可太夫人和喬三夫人听了,不由一凜。

她們覺得沉惜之所以受寵,很大程度上和她懷了喬湛的孩子分不開。可喬湛的意思分明就是,若是遇到危急關頭,要先保大人了。

若是個男胎,喬湛也會舍得?

那穩婆幾乎被喬湛嚇到了, 地點頭不跌。連男女都不管,直接就要保大人的,可實在不多見。

喬湛在簾子外頭,見到睫毛上沾著淚珠、卻一臉虔誠暗暗禱告的喬漪。她是雲英未嫁的小姑娘,自然也不適宜在產房中,是以她由櫻娘陪著等在外頭。

「哥,嫂子一定會平安生下小佷子的!」喬漪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哥哥。

喬湛拍了拍她的頭,聲音堅定。「一定會的。」

******

日頭漸漸西斜,眼看天色暗了下來,沉惜還是沒能把孩子生下來。

掙扎了快一日的光景,沉惜早就沒了力氣。只是隨著一波波疼痛的到來,她已經學會了不喊叫出聲,留著力氣去生孩子。

在外頭的喬湛听不到里頭沉惜的聲音,還以為是去了什麼事,沖進去看時才發現虛驚一場。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有經驗的穩婆見沉惜漸漸精力不濟,便在衛國公夫人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

她們原以為沉惜已經痛得神志不清,殊不知卻被沉惜听了去。

原來穩婆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給她側切。

她也清楚,這樣拖下去,等到羊水流盡,孩子恐怕會因缺氧出現什麼問題。

沉惜突然睜開眼,聲音虛弱卻果決的道︰「動手罷!」

她前世也听過些知識,所以並不很恐懼往身上動刀子。不過受些痛苦罷了,她要孩子平平安安的。沉惜知道自己不會說出什麼只保孩子的話——若是不能好好呵護他、撫養他長大,未嘗不是對孩子的不負責。

「舅母,我不怕疼。」沉惜甚至擠出些許笑容,她費力的道︰「不、不要告訴侯爺。」

穩婆被喬湛先「威脅」了一番,這樣的事本想去請示一番的,可沉惜已經發了話,她只好照辦。

「夫人,請您一會兒跟著我的聲音用勁。」穩婆咬了咬牙,從火上烤好了鋒利而薄的刀片,就要準備下刀。

沉惜點了點頭。

周氏等人看了,不免都有些不忍。她緊緊的握住沉惜的手,無聲的安慰著,末了還在沉惜的示意下,幫沉惜在口中塞了條帕子。

許是她已經痛到麻木,她覺得沒有想象中的疼痛。

她全神貫注的隨著穩婆的聲音,最後憋紅了臉,拼盡了全力往下使勁兒。

「看到頭了!」只听到穩婆充滿驚喜的鼓勁兒聲,她高聲道︰「大女乃女乃,您再用點力!」

沉惜咬緊了帕子,憋足了勁兒用力往外推胎兒。

忽然她感覺身子一輕,似乎有什麼滑出了她的身體。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沉惜疲憊至極,終于听到穩婆的道喜聲,隨著一陣嬰兒被拍打後的啼哭聲,穩婆笑著道︰「是位小公子!」

喬湛也在听到嬰兒啼哭的聲音沖了產房。

他沒有急著去看孩子,而是到了沉惜身邊,看她汗濕的面龐,滿是心疼。

孩子似乎知道自己被爹娘忽視了,啼哭聲倒是沒有停。沉惜見喬湛紅著眼眶盯著自己,虛弱的笑道︰「侯爺,還不快去看看咱們的孩子。」

這會兒喬湛才如夢初醒的從穩婆手中接過了啼哭的孩子。

說來也奇怪,被喬湛抱在懷中的孩子,在到了沉惜身邊的那一刻,忽然停止了哭聲,竟笑了起來。

沉惜只感覺心都要化了。

所有的痛苦,在這一刻她都覺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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