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三夫人這些日子從府中主持中饋的掌權人, 一下子成了被變相禁足的無用人, 心中自是極不平衡。
被困在院子的時候, 她想了許多。自己淪落到這等地步,終究是輕敵了。沉惜會突然變得有心機有手腕她是不大相信,可沉惜極得喬湛的寵愛卻是有目共睹。
或許從喬湛搬回榮寧堂開始, 她就該警惕起來, 也不至于讓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地步。
沉惜不知怎的竟轉了運, 有喬湛疼著護著,竟還成了衛國公府的姑娘, 被封了平寧縣君。有衛國公府給撐腰,喬三夫人便是想做些什麼,終究是有所顧忌。
總之在喬三夫人看來, 沉惜不足為慮, 可她抱上的大腿十分粗壯, 自己暫時還惹不起。
前兩次的慘痛教訓告訴她,不能去當面去招惹沉惜。可眼下這送上門來的兩個人——若是能煽動她們, 不說扳倒沉惜, 也能惡心沉惜。
喬三夫人清楚,當初方家想讓方婧嫁過來,但喬湛沒點頭, 此事也就作罷。方二太太出身商賈之家,未嘗不會對這侯夫人之位動心。
故此才有了剛剛的試探。
韓氏雖是心中有幾分波瀾,卻仍是克制的笑了笑,道︰「不知夫人您這話是何意?我前兒才見了湛哥兒媳婦, 那模樣和脾氣都沒得挑剔,又有了好出身,配湛哥兒是最好不過的。」
她的話音未落,喬三夫人便覺出些滋味來。
恐怕這韓氏心中亦是有些非分之想,否則她就算接自己的話茬,也不會是這樣的語氣。
「您又不是不知道!先前沉氏是在怎樣的人家下長大的。如果不是那張顏色好的臉——」喬三夫人搖了搖頭,語氣里頗有些不屑的道︰「您該知道的,那麻雀便是插了滿身的五彩羽毛,也成不了鳳凰!」
「若是她有婧姐兒一半的知書達理,侯府便也安寧許多。」喬三夫人見方婧紅著臉低下了頭,抿嘴笑道︰「您不知道,沉氏竟心胸狹隘,她有了身孕,卻也不給侯爺安排通房,甚至連姨娘處也不讓去。仗著肚子里還不知男女的孩子,就張狂起來。」
喬三夫人突然壓低了聲音,頗有些神秘兮兮的道︰「似是侯爺有日想寵幸個丫鬟,竟被沉氏毀了容貌丟到莊子上去了!那會兒她還沒被衛國公府認回去,竟已如此囂張。如今怕更是……」
她的話沒說完,韓氏和方婧卻頓時明白了她的未盡之言。
母女二人的神色不由為之一凜。
前幾日見沉惜時,只覺得她看起來端莊溫柔,竟沒想到是個如此善妒的人?再更早時,她們見沉惜時只覺得她怯懦畏縮,如今變化也太大了罷!
「看起來文靜溫柔的姑娘,倒不像是個會拈酸吃醋的。」韓氏有些遲疑的道。
喬三夫人見母女二人果然听住了,愈發興致高昂,她信口道︰「可見知人知面不知心。不過我看侯爺恐怕也不會忍她太久!」
「便是衛國公府正經的嫡姑娘又如何?咱們湛哥兒還是位高權重的永寧侯呢!她本該小意溫柔的服侍著,哪里有她放肆的地兒?」
「我看啊,哪日侯爺失了耐心,恐怕就不會再忍耐了。」喬三夫人煞有介事,擲地有聲的道︰「就算和離又如何?我們永寧侯府,還怕他衛國公府不成?」
一時韓氏沒有接話,又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方才岔開了話題。
方婧默默攥緊了帕子,想到自己冷峻英武的表哥,竟被那樣的女人擺布,心中愈發有了一種沖動。
若是她能嫁給表哥,定然能做個賢妻良母,替他打理後宅,讓他安心在外忙碌。
如果她能——
喬三夫人從善如流的問起了她們一路上來的風物,見母女二人神色有變,心中暗暗得意著。
方家的人起了心思——只怕沉惜的日子就不那麼舒服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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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到了衛國公府的沉惜自是不知道這一切。
她正在和周氏坐在一處說話,櫻娘和喬漪帶著元哥兒在隔壁玩。
「前些日子有件大事故。」周氏壓低了聲音對沉惜道︰「陳瑩和安親王出雙入對的,當時滿京城都知道的。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常玥進了安親王府,陳瑩氣得要命。」
沉惜點了點頭。
這件事她清楚,原本常玥想要算計她,卻自己誤入圈套,和祁恪有染後,只能委身于他。祁恪亦是有魄力,扛住了太後的壓力,只讓她做侍妾。
兩人掐的日子還在後頭呢,恐怕以後都不得安生。沉惜對這兩人全然沒有好感,斗得你死我活她樂得听笑話。只可憐烺哥兒——
沉惜在心中輕輕的嘆了口氣。
兩人斗法,恐怕會傷害到年幼的烺哥兒。縱然祁恪有心護著他,也難以周全。
「常玥被診出有了身孕,太後得知後,還賞了不少的東西下來。」周氏挑了挑眉,輕聲道︰「听說陳瑩還未過門,兩人便勢同水火。」
常玥到底是慶國公府的人,縱然是為了娘家的體面,太後在外也會維護常玥一二。
只怕陳瑩也快氣瘋了罷!
可沉惜對她沒有半點兒憐惜之心,她自作自受,若是當初沒有她伙同常玥算計自己,也不會到今日這一步。
「若不是大婚的日子已定,只怕陳瑩即刻就要嫁過去呢!」周氏笑著搖了搖頭。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只听周氏院中的小丫鬟進來通報道︰「陳五姑娘遞了帖子來,說想見咱們表姑女乃女乃。」
沉惜和周氏對視一眼,俱是看到了彼此眼底的訝異。
她今日來看楊老太君,算是臨時起意。她听說楊老太君天冷時關節痛,便親手做了護膝送來。這會兒楊老太君還在歇息沒醒,沉惜才直接來了周氏院子里說話。
陳瑩為了找她,竟追到了衛國公府?
沉惜快被慪笑了,怎的陳瑩不肯放過她,明明當初想害她,竟都忘了麼?
「若是不想見,我推了便是。」周氏見沉惜面上有為難之色,便道︰「打發人讓她回去。」
沉惜搖了搖頭。
她雖是沒什麼理由見陳瑩,卻也沒有理由不見。她能出門到衛國公府,自是不能說身子不適。好歹陳瑩是未來的親王妃,那件事沒擺到台面上,又不能即刻就撕破臉。
是以沉惜勉強的點了點頭,還是決定見她。
陳瑩被丫鬟引到了周氏的院子里。
有些時日不見,沉惜發覺陳瑩臉色憔悴了許多,人也瘦了一圈,只怕那件事對她打擊不小。
「今日冒昧前來,失禮之處還請二位見諒。」陳瑩沒了往常的張揚,神色間有幾分黯然。她忽然看向了沉惜,目光中帶了懇切之色道︰「今日來,是有件事要求沉姐姐。」
听她這麼稱呼,沉惜只覺得虛偽惡心。
「不敢當。五姑娘若是有事,直說便是。」沉惜神色澹澹的,並不熱絡。
陳瑩知道沉惜一時難以釋懷當日的事,只得硬著頭皮道︰「我看烺哥兒倒十分听姐姐的話,在姐姐面前十分乖巧懂事,不知姐姐是怎麼教的?」
這件事讓陳瑩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初見沉惜時,便是她攔住了亂跑的烺哥兒並且成功的讓他乖乖安靜下來。而且自從上次拿見沉惜的事許諾烺哥兒後,烺哥兒竟真的閉口不言。
自己素日對烺哥兒也不錯,命人買過不少吃食,送他的衣裳也都是上好的料子裁的,還有各色精巧的玩具,瑪瑙的彈珠、和田玉凋刻而成的動物擺件,無一不貴重,怎的就不如沉惜送的枯草編的東西?
她倒也毫不掩飾的把這些都說了,只略去最後一點。
若是教養孩子只給他最好的物質便萬事大吉,那也太輕松了些!耐心和陪伴,比那些重要得多。
「你覺得,烺哥兒是個怎樣的孩子?」沉惜沒有回答,反而問起了陳瑩。
陳瑩皺了皺眉,想起烺哥兒先前跟她簡直是冤家對頭一般,勉強道︰「他有些先天不足,大家看在他身子不好的份兒上,縱他有些失禮之處,便也沒人理論,如今我看倒讓他更放縱了些。我倒也想好言同他說話,可他是個痴傻的,哪里听得進去——」
听她說完,沉惜便不想再開口說任何一句話了。
在陳瑩眼里,處處都是烺哥兒的不是,還有她眼中的厭惡——如今忽然想和烺哥兒搞好關系,恐怕只是為了跟常玥斗法。
「若是沉姐姐哪日得閑,我帶烺哥兒——」陳瑩迫不及待的道。
她話沒說完,周氏開口笑著解圍道︰「惜娘如今身子重了,只怕有些事不方便。元哥兒我都不敢讓他近惜娘的身,只怕沖撞了惜娘,就不好了。」
陳瑩到底沒好意思死皮賴臉的堅持,只得訕訕的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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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陳瑩去了衛國公府後,祁恪也沒回王府,直接輕裝簡從去了顧家。
他總算從常玥嘴中逼問出些事情,如今正急于證實。
若那些是真的,抓住顧清的把柄,把他拉到自己這一邊,便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了。
讓長隨上前叩門,祁恪提韁等在一旁。
等到顧家的小廝急匆匆去通報後,很快顧清那張滿是錯愕的清俊面龐便出現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