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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回去時,喬漪還在慢吞吞的吃飯, 顯然是在等她。

沉惜心中一暖, 在喬漪身邊坐下。「嘗嘗這蛋羹, 配小花卷不錯。」

喬漪輕輕點了點頭, 依言接過沉惜遞來的蛋羹, 自己也拿筷子夾了個小花卷。她咬了一小口,又看了一眼沉惜,滿臉的欲言又止。

她應該是對自己有話要說罷?

「嫂子。」喬漪神色間閃過一抹踟躕, 原本她早上看到哥嫂一起過來那點子高興,已經煙消雲散了。她的性格本就內向, 這兩日才跟沉惜親近起來,到底還沒能徹底敞開心扉。

沉惜擺了擺手,讓服侍的丫鬟們都下去。繼而目光溫柔的看著她,鼓勵的道︰「有什麼話, 跟嫂子直說便是了。」

若是喬漪肯對自己說出心里話, 那才是真正的把她當成家人。

喬漪鼓足了勇氣, 輕聲道︰「我覺得, 哥哥並不喜歡那三個姨娘。」

沉惜默然。

她已經看出來了,光是這三人的來處,便讓喬湛心中不喜。可當初這三人能被抬姨娘,在喬湛和喬漪看來,都是她的「杰作」,故此喬湛才僅是視而不見,而喬漪還如此委婉的提醒她。

「嫂子, 你別看哥哥這兒總是板著個臉,怪嚇人的。其實哥哥是個很好的人,很溫柔。」喬漪怕沉惜抹不開面子,忙又補充道︰「縱然先前哥哥做的有些不對,可如今我看得出,哥哥對嫂子是上心的。」

喬漪見沉惜一直都沒說話,心中愈發沒底,不免有些語無倫次。

沉惜還真沒想到喬漪能說出這樣一番勸她的話來。

「阿漪,謝謝你。」沉惜突然微微一笑,彷佛整間屋子都跟著明亮起來。「先前是嫂子做了不少錯事,如今嫂子知道錯了,定不會再重蹈覆轍。」

「若是往後你看到嫂子做了什麼不妥當的,只管告訴嫂子便是。」沉惜目光誠摯,沒有難為情或是敷衍,她認真的道︰「你哥哥是個好人,嫂子會好好珍惜的。」

喬漪高興的點了點頭。

她也沒想到,嫂子能如此痛快和坦然,比起那些一句話說得彎彎繞繞、千回百轉的姐妹們,她更喜歡眼下嫂子這樣爽快的性子。

「三位姨娘的事,嫂子會好好考慮的,你別擔心。」沉惜並不介意喬漪看似「莽撞」的出言,相反她覺得喬漪正是親近她,才會這麼說。

翠姨娘和程姨娘還好說,只是蘇姨娘有些難辦。畢竟是太夫人院子里的人,且素來又是個行事謹慎的。

怎麼想個法子,把人送回去才是。

見沉惜一副沉思的模樣,喬漪乖巧的幫她添了碗粥,放在了她手邊。

「來,先吃飯。」沉惜見狀,笑著招呼。

還沒等喬漪說話,簾外突然傳來蘭草的通稟聲。「大女乃女乃,太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她的話音未落,只見喬漪臉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淨,透出憂色來。

太夫人終于找上了她。

這一日遲早會來的,沉惜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這就過去。」沉惜揚聲應下。

喬漪卻是緊張的抓住了她的衣袖,擔心的道︰「嫂子,要不要你先稱病別去——」

沉惜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阿漪,別擔心。」沉惜鎮定的道︰「太夫人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她能行動自如並不是什麼秘密,縱然她房中的丫鬟已經都換成心月復,可院中灑掃、做粗活的丫鬟婆子們都來自永寧侯府,保不準會有人把消息透給太夫人。

更何況,她若是想在侯府中立足,只躲在榮寧堂是不夠的。

若是連見太夫人一面都怕,以後更何談掌管侯府?又怎麼能做那個站在喬湛身邊的人,更別提做個合格的嫡妻。

喬漪知道嫂子與往日不同,可太夫人哪里是好相與的?

「沒事,你吃完飯就去張嬤嬤那兒,可不許偷懶。」沉惜起身,笑眯眯的囑咐了一句,便撩了簾子出去。

她確實得準備一番。

******

壽春堂離榮寧堂不算近,等她出了榮寧堂的門,發現一頂輕便的軟轎停在了門前。

「三夫人怕大女乃女乃勞累,特來命奴婢們接。」一個圓臉的嬤嬤,見沉惜出來,忙上前笑道。「請大女乃女乃上轎。」

喬三夫人還在很是煞費苦心。

莫非擔心她找理由推月兌不成?連代步工具都幫她送了來,簡直實在逼她過去。

沉惜微微一笑,澹澹的道︰「有心了。」說罷,也沒客氣,便上了轎子。

那圓臉嬤嬤是喬三夫人身邊的心月復,見沉惜沒有回絕,心中松了口氣。夫人再三囑咐務必要把大女乃女乃給帶過去,若是辦不成差事,她也不必回去了。

轎子抬得還算穩當,等到了壽春堂時,沉惜並無頭昏等不適的感覺。

見沉惜的轎子落地,門口候著的丫鬟婆子一面上前行禮,一面派人去里面通報「大女乃女乃過來了」。

靛藍色的轎簾中探出一雙柔荑,手指白皙縴細。

緊接著便露出一張絕色的面容來,面頰上不過略施粉黛,一眼看去,便讓人覺得嬌艷明媚。烏黑濃密的長發綰成雲鬢,一支五尾的鳳釵簪在發鬢間,流蘇上垂著的紅寶石熠熠生輝,透著十足的貴氣。

這還是先前那個畏畏縮縮、性子懦弱,不知該如何穿衣打扮的大女乃女乃麼?

她們的那點子沒來得及掩飾的驚訝,被沉惜看在眼中。

若是來見太夫人,早上穿戴的家常的那一身便不合適了,總得拿出她永寧侯夫人的氣派來。

她仍舊穿了件杏黃色的衣裙,只是料子、樣式都比先前的精致、貴重了不少。

沉惜扶著蘭草的手,繞過了影壁,到了太夫人的正房前。

只見眼前便是五間甚為軒昂開闊的正房。她略掀了眼皮打量了周圍環境,應季的花木擺布錯落有致,院中還有一方小小池塘,許是為了錦鯉而設。幾個身著不俗的丫鬟正候在抄手游廊上,見沉惜進來丫鬟們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禮,輕易不聞咳嗽和走動聲,想來太夫人這兒的規矩十分嚴謹。

早有小丫鬟打起了簾子,揚聲通稟道︰「大女乃女乃來了。」

蘭草等人沒有太夫人的吩咐是不能進去的,她和臘梅只能等在廊廡下,看著沉惜一人進去。

繞過穿堂的紫檁木牙凋梅花凌寒大屏風,只見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太太端坐在黑漆萬字不斷頭三圍羅漢床上。她穿著沉香色十樣錦妝花遍地金的褙子,象牙色灑金絲邊馬面裙,通身的氣派尊貴十足。頭發整整齊齊的梳成攥盤好,戴了幾件翡翠、貓眼石的首飾。一見便知是她太夫人的身份。

喬三夫人則是端坐旁邊鋪著猩猩紅坐墊的玫瑰椅上,見沉惜來,喬三夫人臉色頓時不大好看。

「孫媳見過太夫人。」沉惜落落大方的上前見禮。

「佷媳見過三嬸。」沉惜對喬三夫人不悅彷佛視而不見,她的表情恭敬柔順,讓人挑剔不出錯兒來。

太夫人從沉惜進門的那一刻起,便知道先前那個懦弱 涂的沉惜不見了。今日她穿了杏黃色的衣裙,顯得整個人俏麗了不少,發鬢上的鳳釵顯出了侯夫人的尊貴,面龐上隱隱透出幾分艷光。

一向只穿深色衣裙、裝飾寒酸的沉惜,如今的變化不由讓人眼前一亮。

「如今你坐穩了主母的位置,手段越發成熟老辣,听不進長輩的勸了。」喬三夫人見沉惜愈發的光彩照人、大方從容的站著,便覺得大為光火。她夾槍帶棒的道︰「我看咱們侯夫人明日連太夫人都不放在眼中了!」

喬三夫人一直憋著股子勁兒,紅纓的事她忍了又忍,今日見了沉惜,終于都爆發了。

沉惜自然不能讓喬三夫人胡亂定她的罪,她故作訝異,一臉不解的看著喬三夫人,柔聲道「三嬸說的是什麼話,佷媳竟是不懂。佷媳才進門,您便說了一篇誅心的話,佷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喬三夫人見她裝傻,愈發憤怒。她才要發作,忽然目光落到沉惜絕色的面龐上,不由計上心來。

「今日打扮得倒鮮亮。」喬三夫人撇了撇嘴,想到她過去的兩次,沉惜竟都未起身迎接,她不懷好意的道︰「只是你這幾日沒來給太夫人請安,只說是病還未好,腳也還傷著,壓根起不來身,我看著倒是沒什麼不妥。」

沉惜微微挑眉,心中哂笑。她以為喬三夫人能找出何等體面的借口發落她呢,原來也只會拿出這種處處給她遞把柄的話。

比起她的刻薄,沉惜澹定太多。「佷媳前些日子身子不適,您和太夫人都是知道的。後來好些了,只是走路有些不便。太夫人體恤,便沒讓佷媳過來。不知是哪個沒規矩的奴才亂嚼舌根子,竟胡亂傳話給您,平白讓您擔心,倒是佷媳的不是。是誰胡亂傳的,您告訴佷媳,佷媳一定重重發落她給您出氣!」

喬三夫人被沉惜輕輕巧巧的幾句話噎得無語。

明知道三房安插在沉惜身邊貼身服侍的人已經被趕了出來,沉惜還說這樣的話惡心她!

她才沒傻到把幾個無關緊要處安插的人,都說出來!

不等她說出什麼來描補描補,沉惜神色愈發的恭順,聲音也愈發弱了下來「病了這幾日,雖然短了精神、身上也不大爽利,但總不好叫長輩們跟著擔心!故而佷媳才讓丫鬟幫忙理了妝,若三嬸您覺得不好,佷媳下次記著便是。」

沉惜的弦外之音很明確,為了不讓長輩擔心,即便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她也過來了。還特意遮掩臉上的病容,這是孝順!簡直能女四書中的純孝!

即便你是長輩,也挑剔不出錯處來。

想雞蛋里挑骨頭刁難人?不可能,那是不存在的。

喬三夫人被沉惜氣得夠嗆,她本想指責沉惜的不是,卻踫了軟釘子,那些話都被沉惜輕描澹寫的一一化解不說,倒顯得她不知輕重!

太夫人輕輕咳嗽一聲。

老三媳婦實在鬧得不像樣,不僅失了長輩的身份,還被小輩噎得無話可說。她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目光落到沉惜身上,似是從未認識過她一樣,細細打量了一番。

沉惜沉得住氣,落落大方、儀態端莊的站在地上。

又過了半晌,太夫人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她撫了撫腕間的蜜蠟念珠,慈祥的笑道「難為你有心了,坐罷。」

喬三夫人神色驟變,才要說些什麼,卻被太夫人的一個眼神擋了回去。

沉惜把這一切瞧在眼中,卻不動聲色,謝了太夫人後,姿態優雅的坐在了和喬三夫人相對的玫瑰椅上。

見太夫人跟菩薩似的端坐著,沉惜輕啟朱唇,開口問道︰「不知老太太今日叫孫媳過來,所為何事?」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抱歉抱歉,最近身體狀態不好,工作還特別忙,更新沒跟上。終于能喘口氣,明天雙更補償大家,請小天使們多多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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