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寧緊緊拽著她的手, 目光打量著四周,街道前面原本有一群人在閑逛, 在後面這些人圍上來之後, 立刻也堵了過來。
看得出他們是商量好的,應該跟蹤了許久,然後找機會一起下手。
他盯著面前為首的這個男人,認出來是上一任雇主的打手,一直都在找著他。
既然裴寧記得他們,他們當然也記得他的臉。
「還記得我嗎?不記得沒關系,黃爺總歸沒忘記吧。」果不其然,那個男人皮笑肉不笑的提醒他,裴寧不答,只把顏今今往身後一拉,掩蓋住她。
「你們想怎麼樣?」
「怎麼樣?」他眼中露出玩味,手里的尖刀拍了拍掌心。
「黃爺那一刀可不能白挨,他這些年可惦記著你呢, 你小子真會藏, 要不是今天人模人樣的, 我們還真找不出來。」
顏今今听出來了, 這些人原本和他就有仇,而如果不是自己拉他出來, 就不會被發現報復。
她眸光一暗, 開始準備拿出自己的武器。
裴寧覺察, 握緊她手背, 掌心濕熱。
氣氛箭弩拔張,裴寧沉默不接話,男人見狀使了個眼色,一旁圍著的人涌過來,把他們堵得水泄不通。
空氣中隱隱流動著危險的氣息,不過一個眼神的瞬間,裴寧先發制人,手中銀光一閃,面前的這個人脖間就噴薄出鮮血,摔倒在地。
血腥味點燃了其他人的神經,紛紛拿著武器對著裴寧沖了上來,他手中不知道拿著什麼東西,又薄又細,只看見白光一下下閃過,如同收割韭菜般倒了一排人。
鮮血從脖子上流出來,在地上緩緩匯聚成一條淺淺溪流,蜿蜒著向前流動,兩人踩著一地的尸體和鮮血往前跑去,後面還有不少人追了上來。
顏今今根本沒來得及動手,就被他殺出了一條血路。
兩人幾乎是狂奔,裴寧對這邊好像很熟悉,帶著她熟練地穿進了旁邊一條巷子中,七拐八拐,顏今今已經分不出來時的方向。
前路漆黑,顏今今不知道裴寧是怎麼分辨的,全程沒有撞到過東西,身後那群人對這邊明顯也比較熟悉,至少腳步聲一直沒斷,只是時遠時近,到後面,漸漸快要听不見。
顏今今的力氣也幾乎耗盡,手掌一片潮濕,眼前還是漆黑,裴寧稍微放松了一點,和她一起並排靠在牆壁上休息。
「你還好嗎?」他一邊喘氣一邊問她,顏今今點點頭,又想到現在他應該看不見,出聲回答。
「還好。」說著,她又想起什麼問。
「你呢?」
「我沒事。我們先出去。」裴寧巡視著四周,牽著她謹慎地繼續往前走著,越到外面光線越明亮,漸漸可視物,街上的動靜也隱約可聞。
快要抵達出口時,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說話聲,粗獷的聲音還有些耳熟。
「媽的,別讓老子抓住,不然弄不死他!」
「都給我堵住出口!搜!我就不信他們不出來!」
顏今今不由側頭看向裴寧,他正專注打量著前頭,忽的,拉著她往後走去。
「他們過來了。」他低聲道,顏今今往後一看,听到了輕不可聞的腳步聲。
兩人再度退回到黑暗中,這次裴寧換了個方向,帶著她不知道拐到了哪條巷子里,最後停留在了一面牆前。
奇怪的是,這面牆竟然有窗戶。
窗戶已經黑得看不清原本的輪廓,彷佛隱匿在這片黑暗中,如果不是裴寧目光停留在上面,顏今今根本不會注意到。
她看著他湊過去鼓搗了幾下,窗戶被打開了,里面是一間漆黑的屋子。
裴寧先跳進去,然後再彎腰把顏今今抱進來,她踩著窗台,接著雙腳落在了地板上。
房間內一片漆黑,但沒有異味,感覺應該不大,顏今今看著裴寧謹慎地關上窗戶,上鎖,然後把厚重的遮光窗簾拉上。
緊接著,他在房間里面翻動著,找出來一支蠟燭,點燃之後,柔弱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
顏今今這才看清,眼前是一間四方形的小屋子,擺下一張床和櫃子便沒了多少空間,沒有透風的窗戶,很黑很破,最重要的是,沒有門。
裴寧對這里明顯很熟悉,打開櫃子從里頭翻出了舊衣服。
「我先去洗個澡。」
他身上染著大片血跡,之前沒注意,現在一看,有些觸目驚心。
里頭有個小浴室,小的可憐,水是從一根細細的管子里放出來的,很涼。
裴寧簡單沖了一下,幾分鐘就換好衣服出來,在櫃子里取出了洗得泛白但干淨的被套,在床邊利落地換上。
顏今今也簡單沖洗了一下,穿著他的舊t恤,寬大得遮到了大腿根。她猜想,這里應該是他一直住的地方。
果不其然。
「這里是我無意間發現了,不知道是誰弄出來的,我發現的時候已經被廢棄很久。」裴寧把髒衣服打濕,擦著地板上被他們方才帶進來的髒污血跡。
空氣中飄著的血腥味散了很多。
「所以你一直住在這里?」
「最近兩年。」裴寧收拾好,把污水倒進了浴室。
「之前一直沒有固定的住所。」
「哦。」顏今今環顧著四周,有種莫名的感覺。
四四方方密不透光的屋子,只有床和衣櫃,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就可以伸手模到兩邊牆壁。
顏今今沒有辦法想象一直在這里生活是什麼樣子的,但比起居無定所的流浪,這一處可供安家的地方,又顯得如此的珍貴。
「睡吧,明天我們再想辦法出去。」
「嗯。」兩人躺在一起,蠟燭沒有被熄滅,溫暖燭光搖曳。晃動的光影鋪在牆上。
「蠟燭用完了怎麼辦?」空氣太過安靜,顏今今忍不住說些什麼,裴寧盯著天花板,像是在發呆。
「沒關系,里面還有一支。」
他有些不對勁,聲音輕得縹緲恍惚,顏今今側身看他,目光被裴寧察覺,他眸光轉過來。
「你怎麼了?」她輕聲問,裴寧定定看了她幾秒,回答。
「沒事。」
胸腔傳來砰砰響,里面瘋狂的跳動還未平復,身體里的血液沸騰又炙熱,就像是刀片割破喉嚨的瞬間,那些人溫熱的鮮血迸濺出來撒在他身上的感覺。
裴寧從來沒有這樣殺過這麼多人,以前他弱小,可欺,難以反抗,只能在背後用一些小手段和陰招來取那些對他心懷不軌的人性命。
每次結束,他都要恍惚許久。
裴寧覺得自己還不夠強。沒有強大到無所畏懼。
他指尖有些細微顫抖。
「你心跳的好快。」一只手突然放在了他胸口,顏今今睜著眼楮看他,面容在微弱的燭光下照映得比以往柔和許多,無害,簡單,又天真可愛。
裴寧忽的轉身,緊緊把她壓在懷里。
「沒事了沒事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和背,茫然無措地安慰著。
住在宮殿中長大的小公主,從來不知人間苦難痛楚。
即使經歷了這一番驚心動魄,依舊干淨純粹得讓人羨慕。
裴寧突然松開她,低頭親了上去。
他動作很不溫柔,甚至帶著一絲粗暴,顏今今嗚了一聲,任由他發泄著,裴寧動作卻越來越急促,甚至不受控制地把手伸進了她衣服里。
女孩柔軟溫熱的身子極大程度填補了他此刻空落落的心,一點點撫平了那些焦躁不安,使得整個人歸于實地,只有血液中的沸騰依舊,並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裴寧低喘著,翻了個身把她壓在了底下。
像是享用著某種美好香甜的食物一般,他細細啃著她的脖子,耳垂,還有鎖骨往下。
女孩軟軟嚶嚀著,徹底點燃了裴寧的理智。
他急需做些什麼來釋放出此刻的躁動和惶惑。
一切結束時,裴寧終于平復下來,他替她清理著身子,顏今今蜷縮著,渾身白女敕的肌膚泛紅,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蝦子。
裴寧收拾干淨,又上床把她摟到懷里,低頭親了親她的耳朵。
「沒有其他床單了,將就一晚。」
「嗯」她還未完全回過神來,緊閉著眼,裴寧抱緊她,一只手拍著她的背,一只手輕撫著她的頭發,兩人貼在一起,緩緩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屋子里一片漆黑,如果不是頭頂通風口泄出的一絲光亮,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瞎了。
裴寧大概已經醒來很久,顏今今只挪動了一子,頭頂就傳來了他的聲音。
「醒了?」
「唔」她還有些迷 ,旁邊一陣窸窸窣窣,裴寧好像下床了,接著他端著杯子和水盆過來。
「洗臉漱一下口。」
「好黑」她勉強睜大眼看清,手浸到冰涼的水中,簡單的擦了兩下臉,接著接過杯子喝了口漱口水含到嘴里。
「蠟燭用完了。」裴寧解釋。
「我以為還有的。」
「幾點了?」顏今今洗完,才想起這個問題。
「大概上午十點。」裴寧沒有說自己早上已經出去過一趟,而那些人依舊執著的守在那里。
如果要離開,只有兩條路,要麼等到今晚夜深再去試一下,要不只能找皇宮求救。
那樣子,兩人偷跑出來的事情就會被發現。
屋子里還有些壓縮餅干,裴寧又翻出來幾包營養液,兩人將就填飽肚子,顏今今也知曉了目前的情況。
「我們晚點再看看吧,實在不行就直接沖出去。」
「我有激光槍。」
激光槍的威力比起刀要厲害許多,但是拿出來恐怕她的身份就瞞不住。
反正無論如何不能聯系皇宮那邊,她沒事,裴寧肯定不會那麼輕松。
「好。」裴寧應道,轉身往窗邊走去。
「你去哪里?」顏今今連忙從床上站起來,擔憂地去扯他衣服,卻沒料到她已經坐在了床的邊緣,一腳踩空往前摔去。
裴寧眼疾手快抱住了她,顏今今驚魂未定地圈住了他肩膀站穩。
一片黑暗中,裴寧好像埋在了軟綿綿的棉花糖里。
「我只是想去看看窗戶有沒有鎖好。」他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濕熱的氣息噴撒在胸前,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
顏今今有些不自然地直起身子。
「那你去吧。」她干笑兩聲,卻對上了裴寧幽深的眼楮。
「我剛剛想起來,好像鎖了的。」
他輕聲道,提起她的腰往前一放,兩人順勢倒在了床上,他俯在上方。
「白天那麼長,我們不如做點事情。」
「啊?」顏今今驚恐臉。
「還痛嗎?」
「啊?」懵逼臉。
「我檢查一下。」
一只手順著腰肢往下,鑽進了她寬大的t恤下擺里。
「」
在漆黑的房間里完全沒有了時間概念,顏今今不知道他們做了多久,中途休息了一次,又被裴寧喂著吃了點東西,累得睡過去。
之後是被他弄醒的,一只手按著她腰肢,裴寧把下巴搭在她頭頂,低喘聲無處安放,顏今今繃直了腿,腳指頭忍不住蹬著底下床單,攪在一起。
這一次她全程都是恍惚的,昏昏沉沉,睡意和其他的東西混雜在一塊,腦海中只剩下道道白光,讓她暈眩不已。
晚上出發前,顏今今覺得自己還有些腿軟,她看著一旁的裴寧,突然問。
「你還有力氣嗎?」
「什麼?」
「待會我們要去逃命。」
「你今天」
他站在那里笑了,冷冷的呵了一聲,作勢朝她走來。
「你可以試一下。」
「不了不了。」顏今今嚇得連連後退,咽了咽口水
向大佬低頭。
夜深人靜,大概是凌晨兩點左右,兩人慢慢出了巷子口,那里依然有人守著,只是從一幫烏泱泱來勢洶洶的男人變成了兩個小嘍。
顏今今腳步輕輕,在他們的瞌睡中,和裴寧一起逃離出來,趕上了最後一班空中輕鐵。
回到皇宮天色漸明,濃墨變成了暗藍,顏今今有些虛月兌,在自己的大浴缸里泡了許久,直到躺在那張柔軟華麗的公主床上。
「啊,我的床,好想你。」她在上頭滾來滾去,像是在卷蛋筒,裴寧擦著頭發,毛巾下的眼中含笑。
「還是皇宮好啊!」女孩徑自開心的感慨,裴寧眸光一下暗了下去,里頭笑意被其他東西取代。
兩人這次偷 出去撇掉那個小插曲外,算是非常成功,除了阿舒沒有一個人發現,而她只會滿臉焦急地關懷問著小公主有沒有出事情。
顏今今思考了一下,抿唇偷笑起來。
事是出了,但是是好事。
女孩子經歷過第一次之後是會有變化的,有些人看不出來,有些了解熟悉的人卻是一眼就能發現。
比如老皇帝。
回宮後沒多久,顏今今去和他一起吃飯,剛一見面,他神色就變了。
「寶貝,你是不是和那個奴隸發生了關系?!」
顏今今有些愕然,還有絲道不明的羞窘,她強裝鎮定的點了點頭。
當一聲,猜測得到證實,老皇帝氣得摔了手里銀筷。
「我以為你懂得分寸,沒想到!——」
他氣到說不出話來,顏今今見狀也有點生氣了。
「爸爸,你反應干嘛這麼大,兩個人互相喜歡情到深處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老皇帝平復著呼吸,捂著胸口滿臉悲戚。
「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好好的一個女兒竟然對一個奴隸」
「反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顏今今忽略他夸張的演繹,冷靜的闡述著。
「爸爸,裴寧很優秀,他不比任何一個皇室貴族子弟差,是您一直對他持有偏見。」
「如果沒有您在中間阻攔,他現在已經可以月兌離奴隸身份了。」
以裴寧的智商和能力,如果進入軍隊,不出兩年,肯定是榮耀歸來,到時候輪功封賞,他只會越來越優秀,直到耀眼得讓所有人都仰視。
老皇帝的哭聲戛然而止。
在他心中,女兒永遠是那個天真單純可愛的小公主,听話乖巧,不諳世事。
但他忽略了,她也在一天天慢慢成長著,又或許,他只是看到了她無害的一面而已。
他的小女兒遠遠沒有他想得這麼單純天真。
「今今你是真的,非他不可了嗎?」老皇帝第一次正視起她的意見來,鄭重緩慢地詢問。
「是的爸爸。」顏今今肯定的答。
秋季,麗莎國軍隊開始新招,一年一度的日子,報名處擠滿了人。
在這個武力為尊的宇宙世界中,進入軍隊立功是每個人的夢想。
年輕人渴望建功立業,小孩崇尚著強者,老人敬佩著這些揮灑熱血鏗鏘有力的男兒們。
一道道審核檢查,身體健康,家世背景,天賦能力缺一不可。裴寧混在人群中,手里是安排給他的新身份。
平民,裴寧。
這麼多年,他終于月兌離了奴隸的稱號。
再也不會有人滿懷惡意地叫著他,小奴隸。
老皇帝除了這層身份之外什麼都沒有給他,沒人知道他是誰,裴寧就像個普通平民一樣,接受著一道道檢驗。
前兩項毫無意外的過了,到能力那一關,他收斂了大半,只是看起來比平常人優秀一點。
他順利的進入了軍隊。
里頭通訊設備是上交的,兩年服役期間沒有假期,不得外出,除了沒日沒夜的訓練,便是和其他星球之間各種大大小小的戰役,有時候還要提防異族進攻。
而這兩年結束,便會根據每個人立功次數和大小分配相應的職位和官爵,有些平庸者直接退役回家。
麗莎國赫赫有名手握重權的將軍都是靠這幾年的建功立業得到的功勛。
裴寧躺在統一分配的宿舍中,底下是堅硬床板,一樣顏色的被套床單,舍友們都忙完上床,等待著熄燈。
他看著床頂,突然有點想她。
臨走那幾天,兩個人幾乎像連體嬰一樣,無時無刻待在一起,她幾乎掛在自己身上沒有下來過。
吃飯,睡覺,刷牙洗臉。
裴寧都抱著她。
他越是縱容,她就越嬌氣,就連飯都是他一口口喂的,難以想象有一天他會對一個女孩無微不至到這種程度,偏生他還甘之如飴。
夜里更不用說,以前沒多久就叫著累讓他快點結束的人,如今纏著他不肯放手,裴寧失了控,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最後要出發時,小公主抱著他舍不得松手,裴寧心髒酸澀,嘴里卻在安撫著她。
「等我回來,我很快就回來。」其實一點都不快,要兩年。
「好。」她眼楮紅紅的,還是乖乖點頭。
「裴寧,你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回來。」
「我答應你。」裴寧控制不住地低頭親她,濕熱的氣息交纏在一起,他差一點沒有松開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