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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闈九天,于農歷二月開考,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三場,每場三天,所以過了正月十五,賀家兄弟和劉言鵬也6續到了京,賀家兄弟的舅舅在禮部任職,故賀家兄弟當然在舅舅家安置,而劉言鵬理所當然的住到了小叔家。

劉言鵬正月二十到的京,賀家兄弟卻還沒到,劉言鵬和博文博武即使同窗,又是親戚,更是親熱非常,劉言鵬當然听說了張蕙畹的事情,對于突然蹦出來的這個三小姐,因听說是博蕙的雙生妹妹,故頗為好奇,卻始終沒的相見,只听得賜婚給了世子,想著這次該是能見到了,誰知和姐姐都說了大半天話了,也沒瞧見那張蕙畹的影子。

劉映雪掃了弟弟一眼,大約也明白些他的心思遂笑道︰

「畹兒去給平安王請安去了,听說年下著了寒,身上不好呢,這會兒子可也該回來了」

說話間,就听外間屋的有些響動,一個丫頭道︰

「三小姐回來了」

劉言鵬不禁好奇的向門口望去,萬福如意的團花棉門簾打起,走進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子,杏眼俏鼻,紅潤潤的小嘴,膚色瑩白,臉頰圓潤,和昔年的博蕙有**分相似,卻也不盡相同,顯然是剛月兌了外面的大衣服,里面穿著一件大紅緞瓖邊的棉繡衫,領口下擺處均有四層花邊,領口下端,白蘭黃三色絲線盤繡成柳葉式雲肩,下綴如意雲頭,映著胸前的金璃紋瓔珞圈,極為亮麗貴重,下面是一條鵝黃色雲紋側褶群,緩步走動,露出腳下的一雙粉紅嵌金絲的羊皮小靴。

頭上一半頭綰起,用一支金瓖茄楠香木雕龍嵌金的挖簪別住,鬢邊簪了一朵鵝黃色芍藥絹花,剩下的青絲垂于腦後,真真好一個標志體面的小佳人。蕙畹早知道劉言鵬到了,進來一瞧,果然,倒比那些年長大了許多,臉膛有些黑,想來因他一向喜歡騎射之故,眉眼卻沒怎麼變,像是穩重了不少i。想起舊年間兩人還時不時因為一些,想必你也知道這是言鵬」

蕙畹上前款款一褔道︰

「見過……」

這舅舅二字卻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口,小嬸不禁撲哧一聲笑道︰

「罷了,你們自去稱呼你們的去吧,博文博武也是直接稱呼名字的」

蕙畹卻也笑了,眨眨眼道︰

「那我也和稱呼紫安哥哥一樣,叫你言鵬哥哥可使得」

不知怎的,劉言鵬總覺得眼前這個婷婷而立,妙語如珠的少女,甚有幾分熟悉,竟似故友一般,不禁笑道︰

「妹妹將來貴為世子妃,這一聲哥哥,想來已是我的造化了」

蕙畹臉一紅,博文博武一步邁進來道︰

「我听得明兒伯之仲之也快到了,這一次咱們又湊到一起,可是好幾年功夫了,難得的緊,務必尋個日子聚一聚才好」

說著遂自去拉著劉言鵬去外間屋商量,小嬸也不理他們,卻小聲問蕙畹︰

「王爺可還好」

蕙畹道︰

「我瞧著好了一些,想來再將養些時日,也就大好了,有太醫在那里晨昏請脈,倒也不妨事」

小嬸急忙道︰

「阿彌陀佛!王府如今已是人口稀少,清冷非常了,這王爺要是再病了,可不更冷清了,過幾年你嫁過去就好了,也熱鬧些」

蕙畹臉一紅道︰

「小嬸又打趣」

小嬸瞥了她一眼笑道︰

「我倒是有些可憐咱們世子爺的,找了你這麼個小王妃,可是有的等了」

蕙畹站起來道︰

「小嬸越不好好說話了,我這可是要去了」

小嬸急忙拉住她道︰

「好了!我們娘們好好說話就是」

蕙畹才重新靠著沿炕上的引枕坐了下來,下人上了茶來,小嬸听的在外面嘀嘀咕咕的三人道︰

「外面不及屋里暖和,你們進屋來說就是了,有什麼大事,值得這樣鬼鬼祟祟的」

蕙畹卻笑道︰

「這幾個人湊不到一起還罷了,湊到了一起再沒有什麼正經事的,不定想著去哪里淘氣去呢」

三人一掀簾子走了進來,劉言鵬卻笑道︰

「畹兒剛才說的話,我可是听見了的,人說雙生之間甚有些奇妙相通之處,果然有幾分道理,你說話的口氣都和當年的博蕙很像呢」

蕙畹挑眉道︰

「我猜的可是,紫安哥哥可是沒少和我說,你們那時精致的淘氣,所以你們的事情,我都是盡知道的」

劉言鵬一笑道︰

「哪里什麼事,不過是想著明天去拜見洪先生罷了,我听博武說洪先生竟然破例收了你當弟子,那老頭可是挑揀的很,你怎麼就入了他的眼去,想來也是個別樣聰明的了」

蕙畹一笑道︰

「過獎!過獎,聰明倒不一定,但我頗勤奮,大約師傅是瞧上了我這點」

劉言鵬哧一聲笑道︰

「你得了吧,莫要來糊弄我,博文宗民難道不刻苦,不是也沒入他的眼去」

博文卻笑道︰

「這個大約也講緣分的吧,博蕙和畹兒都投了洪先生的緣分也是有的」

說笑一陣,也到了晚膳時候,小叔也回來了,給劉言鵬特意擺了接風宴,畢竟舟車勞頓,吃了酒菜,劉言鵬就去客院安置不提,張雲昊卻不乏,和劉映雪坐在次間沿炕上說體己話,張雲昊低聲道︰

「我說博文這婚怎的退得如此干脆,你猜怎的」

劉映雪把手里的活計在燈下看了看,有一搭無一搭的道︰

「怎麼了,難不成他們那個刁蠻不知上下的女兒,還能找到比博文好的去,我倒是不信的」

張雲昊道︰

「我听禮部的王大人說了,今年開春春闈和內宮的閱選趕在了一起」

劉映雪笑道︰

「這倒是好,皇上外選賢才,內納椒房,這是大喜事啊,可關張家那丫頭什麼事,等等!不會是張家那丫頭也在閱選之列吧」

張雲昊點點頭道︰

「正是,我也是听尚書張大人說起的,今年宗民宗偉家各送了一個女兒進宮閱選呢,張雪慧正是其中一個」

劉映雪哧一聲道︰

「要我說,宗偉的父親越有些糊涂了,就張雪慧那丫頭,你是沒見過,魯莽刁蠻非常,且心胸狹窄,還沒有她娘的心機,送這樣的女兒進宮,不是送了個禍頭子進去嗎。弄不好,還會牽連父兄,真真得不償失,再說那宮里是個什麼地方,是個最踩低巴高的地方,非是女孩家的好歸宿啊」

張雲昊道︰

「宗偉的父親也是說過幾次的,卻听說那娘倆執意進宮,又哭又鬧的,弄得個不清淨,所幸最後撩開手,隨她娘倆去了」

說著不禁一嘆道︰

「人言妻賢夫禍少,果然頗有道理」

說著瞧了劉映雪一眼,雖然過了這些年,燈下的妻子卻依然膚光勝雪,眸光輕盈,不禁動了那迤邐纏綿的心思,低聲道︰

「咱們也安置了吧,如今博英蕙晴畢竟單薄了些,再添一個弟弟妹妹才好」

劉映雪抬頭,見丈夫眼中□涌動,不禁臉一紅,遂喚了丫頭來收拾安置不提。翌日,蕙畹卻也要去交功課,故仍扮成了丫頭,跟著三人去了怡然居,他們到的時侯,洪先生倒也悠閑,正在作畫,洪先生的畫作頗有意境,卻很少提筆,不知今日怎的有了興致,幾人進來行過禮,洪先生略問了劉言鵬幾句,就沖著蕙畹招招手道︰

「丫頭來瞧瞧師傅這幅畫可好」

蕙畹走過去一瞧,卻是一幅竹石圖,畫竹勁直,岩石清雋,雖不過修竹數枝,秀石幾塊,但形簡而意足,不禁笑道︰

「竹清石秀,極有風骨,真真好畫」

洪先生卻笑道︰

「好畫當有好題跋」

說著讓開身子道︰

「丫頭來給師傅錦上添花如何」

蕙畹突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一詩,于是也不退讓,提起筆唰!唰!唰!的寫了兩句在上面,洪先生看去,不禁撫須大笑道︰

「題的妙題的好」

博文搏武和劉言鵬湊過來瞧,卻只兩句︰

「寫取一枝清瘦竹,秋風江上作漁桿」

劉言鵬打量片刻道︰

「想不到畹兒這一手字體,和博蕙也有七八分相似啊,卻寫得比博蕙還更好些」

洪先生和博文搏武對看一眼都暗暗笑了,蕙畹卻道︰

「我時常臨博蕙的帖子,得了幾分神韻也是有的」

劉言鵬這才點點頭,洪先生對旁邊的下人道︰

「拿去細細裱糊了,就懸于我這書房的牆上」

下人急忙應了,拿著畫下去了,幾人重新落座,洪先生瞧了他們一眼道︰

「再過半個多月就是春闈,你們心里可有了計量」

博武沖蕙畹使了個眼色,蕙畹會意開口道︰

「不知今年是否仍是師傅出題」

洪先生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道︰

「休要在我眼前弄鬼,你們那些小伎倆趁早收起來,今年還是依了舊年的例,翰林院幾個大人出題,最後的策論雖是出自我手,但你們都要憑真本事才好」

說著掃了博武一眼道︰

「比起金榜題名,為人忠實誠懇才最重要」

幾人急忙恭敬受教,蕙畹不禁暗暗翻白眼,心道,想來這老頭近些年沒人教導了,故逮著這個機會竟是長篇大論了起來,想到此,不禁嘴角抽了抽,洪先生目光掃過她,有些深深的遺憾,心道,若是畹兒能去春闈,今年的策論定可精彩絕倫,哎!造化弄人,也是無可奈何啊!

蕙畹幾人略坐了一會兒,直到幾個翰林院的官員來尋洪先生,幾人曉得此時正是他忙碌的時候,急忙告退了。出了學士府,時間尚早,幾人遂想著出去逛逛,博武說宗民宗偉左右也無事,故遣了兩個小廝去兩府傳話,定在常樂坊前會面。

常樂坊卻是京里的又一個繁華區域,不次于御街,因距離皇宮較遠,管制也松,故除了酒樓茶肆,京城里的花街也都雲集于此,卻和及第街相鄰,很有些令人模不著頭腦,不過蕙畹好像記得,南京夫子廟也是緊挨著秦淮河的,看起來,學子和風月也是有一定共存性的。

常樂坊顧名思義,真正長樂的很,白晝為市,入夜後,也是別有一番迤邐的繁華,因為比鄰及第街,多有趕考或滯留于此的舉子們,常年駐守,故久了,形成了一種矛盾的和諧,可說雅俗共存,兩邊的店鋪商家,雖沒有御街那樣莊重奢華,卻也比御街更鮮活。

市井小民,販夫走卒,乃至各府的少爺貴婦,也會來這里走動,所以較之御街更熱鬧幾分,別人還罷了,劉言鵬卻是十分新鮮,這個也瞧瞧,那個也看看像就想一個剛進城沒見過世面的人一般,不過也透出了她舊時的幾分可愛來,看了他一眼,蕙畹不禁莞爾。

側頭對上宗民的目光,宗民臉色一暗,避了開去,蕙畹不禁一嘆,這一程,事情竟是一個接一個的,也沒得時間和宗民說清楚,看起來他仍然未能釋懷,自己還需尋個機會點通他才好,畢竟從小的情分,也不能就此生分了去,念頭剛轉到這兒,就听劉言鵬道︰

「你們看,那個竟是個什麼所在,如此富麗堂皇,我瞧著怎麼和宮殿似地」

博文一旁低聲道︰

「不可胡說」

劉言鵬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急忙住了嘴,眾人順著他的指引看過去,前方和及第街交口,屹立著一座碧瓦紅牆的三層樓院,外面看去應該頗大,隱隱有絲竹之聲傳將出來,檐廊下有一個大大的金子招牌︰

「軟玉樓」

下面鮮亮的紅漆大門緊緊閉合著,上懸幾盞亮麗的大紅燈籠,門口卻有幾個彪形大漢守門,劉家家教甚嚴,又兼劉言鵬這兩年離了這些舊日的玩伴,故有些不通世情,宗偉卻門清的很笑道︰

「這里可是個好地方,回頭晚上我做東,請你來這里消受一夜,你就明白了」

蕙畹呸一聲道︰

「張宗偉,你這話回頭我去告訴張伯伯去,看他不打斷你的腿」

宗偉急忙過來道︰

「我不過說著玩罷了,好妹妹千萬別去告訴我爹,不然出了人命也未可知,再說這里貴的嚇死人,尋常的那里消費的起,我也不過跟著請公子來听過一次小曲罷了」

另外幾人不禁都笑了起來,宗民打圓場道︰

「宗偉,畹兒面前,不可肆意胡言,近午時了,我們尋個體面的飯店吃酒去吧」

宗偉這才住了嘴,劉言鵬卻一指前面道︰

「博武,那里可是你家開的」

蕙畹一愣,抬眼過去,軟玉樓斜對面卻有一家新開的二層酒樓,招牌上有三個大字「劉張記」,如今的劉張記卻已經叫的極響了,劉張兩家現在也不是當年的光景,劉張記保留了那些小吃食外,主營也過度到了大的菜品上,蕙畹卻一直沒大理會,只略略听娘親提過一兩句而已。

這時看上去頗有幾分野趣,廊檐下垂下的竟是莊戶人家常見的玉米、稻穗,和一些紅彤彤的辣椒等物,一串串的甚是可喜,來往客人卻多是華衣錦服之人,博武道︰

「是啦!這真是咱家的酒樓,大舅家的天峰表哥在這經管著,前些日子上咱們家來了,畹兒去了王府,故沒踫上,我們也一直沒得空來,正好今天既然來了,我瞧著怎麼倒像小時候咱家的院子,所幸就在這里吃吧,倒也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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