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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宣嚷驚動了一屋子的人。

淳于老爺眉心一蹙, 還未及喚家丁把地上的女兒和佷女拉下去,房門便被一陣風似的被踢開了。

錢玉坐在木輪椅上, 手執紈扇,面上也戴了個銀色面罩, 被護衛推著滿面笑意地進了來。

淳于老爺忙率著一眾兒女給她行禮,「參見殿下。」

「淳于大人免禮。」錢玉笑說著,目光不著痕跡地略過在地上跪著的人,拉長聲音懶懶道,「淳于大人公事繁多,沒想到都這般時候了,竟然還在處理家事。怨不得孤這些日子看大人消受許多, 原來竟操勞至此, 中書省的那些人可真是可氣,淳于大人都忙到這種田地里,竟還不與大人減些差事!」

聞言,淳于老爺忙又恭敬行禮道, 「殿下您嚴重了。老臣這一把骨頭老臣自己是知道的, 替殿下分憂解勞是老臣的榮幸,老臣又怎麼敢牢殿下費心?」

錢玉這話,名為關心,實則透露出要削他官爵的意思,老奸巨滑如淳于老爺,又怎麼不知道她打得什麼主意?

雖不知她這般時候了,還過來淳于府做什麼, 可听見她說的話,該表表忠心還是得有的。

遂沉聲勸道,「老臣一把老骨頭了不在乎什麼,倒是殿下您,每日國事操勞,這般時候了還不睡下,可要保重玉體啊!」

「淳于大人說得是,孤知道了。」錢玉淡淡一笑,桃花眼彎起來,道,「只是孤近來不知怎麼,夜里不得幾個女人陪著就睡不大通透。淳于大人您也是知道的,錢大人為了怕孤耽誤的政事,一個婢女也沒有給孤那個宮殿配,孤夜里實在是睡不下,思來想去,便過來淳于大人的府上,想問問大人,可有什麼溫柔又美貌的婢女,可送與孤的?」

北齊王從不接近,這事兒幾乎大半個京都都知道,若不是她自己提要娶淳于敷,怕是都有人猜疑她喜歡禁臠了。

一個不愛、又快要成親的主兒,如今竟然當著未婚妻的面大半夜上門跟丈人的弟弟要女人,淳于老爺當然不傻,知道這肯定是淳于敷派人給她報了信,讓她過來解圍的。

想著,淳于老爺不動聲色地往地上望了一眼。

淳于敷還是筆直地跪著,神色淡淡的,完全看不出她方歷過一陣毒打。

淳于老爺的心頓時沉下來不少。他這個佷女,聰敏的簡直不像話,說一套,做的又是一套,且又圓滑的厲害,能同時周旋在三大貴族間,又能應付北齊王和燕王,實在是不可小覷。

當初以為殺盡他大哥的兒子就算是斷了他的脈了,沒成想因為他心軟留下來的這個女兒,竟然比兒子厲害十倍。

頗有些後悔自己當年的決定,淳于老爺皺眉為難地賠笑說,「老臣不才,府里的女眷身旁,倒是有不少婢女,殿下若是有意,老臣如今就把她們一並集到屋里,供殿下挑選。」

「哎,這深更半夜的,淳于大人也不必大費周折。」錢玉呵呵笑著,拿紈扇指指地上淳于敷身旁趴著一動不動的女人,「孤看,她就不錯。」

淳于老爺眉頭一跳,道,「不瞞殿下,這實則是老臣的三女兒,並非是什麼……婢女……」

「哦?」錢玉故作驚訝,「既然是令嬡,如何又在地上跪著?這天氣這樣涼,若是得了風寒怕就糟了呢。」

「殿下說得是,小女能得殿下關心,真是十輩子修得的福氣。」淳于老爺硬著頭皮說著,望了一邊的家丁一眼,不悅冷聲道,「沒听見殿下的話麼?還不快去將三小姐扶起來!」

「是。」家丁連忙應著,上去就要扶人起來,方觸踫到她胳臂,就愣住了。

隨即大著膽子上前,將手指探到她鼻翼下方。

在場淳于家的眾人見狀,臉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淳于老爺,臉色瞬間青黑下來,斥道,「狗東西!叫你扶小姐起來,你這是做什麼!」

家丁忙不迭地跪下來,叩頭哭道,「老爺…三小姐她…她咬舌自盡了。」

「狗東西胡說什麼!」淳老爺神色劇變,幾步走上前,一腳踢開家丁,扶著女人的肩膀將她翻過來一看,臉色蒼白地閉著眼,嘴唇已經青了,嘴角邊的血絲還沒干。

「這…這…」淳于老爺頗為不可置信地後退幾步,喃喃道,「我只讓她供出那男人和孩子在哪…沒想過要她的命啊…這傻孩子,傻孩子……」

「三妹!」望見真的出了人命,旁邊站著的淳于府的公子小姐們才慌亂起來,一個個叫著名字,連忙跑過去圍著那死去不多時的女子。

見此情狀,錢玉眉頭微微一皺,下意識望了一邊直跪著的淳于敷一眼。

她還是跪得筆直,連脊背都沒彎一下。神色淡漠得好似神魂已經不在了似的。

幾乎是瞬間,錢玉便明白過來淳于敷今晚通知她過來淳于府是為了什麼。

無聲嘆了口氣,錢玉搬出王的威嚴,冷冷問道,「淳于大人,你教訓女兒,怎的還教訓出了人命?」

「這…殿下…老臣…」

「好了,你也不必多說了,快去張羅著辦後事吧。」未等他解釋,錢玉便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道,「若不是孤不過來這一趟,怕都不知道在淳于大人府上住著,竟然有性命之憂!淳于姑娘還有幾日就要與孤成親了,這節骨眼上,卻有了這事,你讓孤如何放心留淳于姑娘一人在這府里!」

冷冷說著,她吩咐身後的護衛,「去,讓這府里的丫頭收拾收拾淳于姑娘的貼身衣裳,孤把她帶回宮里去!」

「是!」護衛低首應著,方走了一步,便被匆忙跑過來的淳于老爺拽住了衣裳。

他一面止住護衛不讓他走,一面轉身向錢玉痛心疾首道,「殿下!這于禮不合啊!女子成親前,怎可隨意跟隨夫婿回府!這和私相授受有何分別,我淳于家百年聲譽,可又往哪處擺?」

「呵,淳于大人只想著聲譽了,連親女兒都能逼得自盡,孤又怎麼知道淳于大人不會苛求佷女呢?」

錢玉當然不會听他的,一面喚護衛下去叫婢女替淳于敷收拾行李,一邊讓護衛把屋子里頭的人都帶走,「孤想單獨和淳于姑娘相處一會兒,你們都下去吧!」

這孤男寡女夜黑風高的,又加上她方才說了那番話,在場眾人自以為心知肚明的她是迫不及待要和淳于敷合寢了,都知人意地退了下去。

淳于老爺雖說氣得了不得,還是讓家丁背著死去女兒的尸體,帶著其余的兒女走出了房間後,還不忘回頭黑著臉叮囑淳于敷,「文施,可要侍候好殿下。」

「…是。」淳于敷啞著嗓子答了一句話。淳于老爺這才陰沉著臉出去了。

主子都出去了,扮做奴婢的高畹兮自然不能留在屋里。可她在所有姓淳于的走出去後,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木姑娘,殿下讓咱們出去呢。」見狀,站在她身旁的小廝只好拉了拉她的衣袖,慌張地小聲提點道,「放心吧,殿下人很好的,咱們大小姐不會有事的。咱們再不走,是要抗旨殺頭的!」

高畹兮不答話,還是在原地站著。隨著人走得差不多了,錢玉帶來的那些護衛也發現了她們的存在,怒斥道,「哪來的大膽奴役,沒听見殿下讓所有人都出去麼!」

一邊的高畹兮沉默著不出聲,小廝只好替她解釋道,「哎,殿下…小人是在大小姐身邊侍候的,這位木姑娘她則是來找咱們大小姐有要事的,殿下您別發怒,咱們這就出去,這就出去……」

說著,他就要拉高畹兮走,錢玉看著他們,卻忽然道,「且慢!」

先前她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淳于家的那幾個公子小姐身上,以至于忽略了站在暗處著一身奴婢服飾的高畹兮。

如今屋子空蕩蕩的,她的面容清楚地現在燈火下時,錢玉才驚訝發現了她。

不明白她怎麼會在此處,還換了姓。

想想她的身分,錢玉略一蹙眉,對快要哭了的小廝道,「無事,你和孤的護衛們先下去吧,這位…木姑娘既然尋淳于姑娘有事,就留下吧。」

「多謝殿下。」小廝連聲道謝後,隨著錢玉的護衛們離開了。

看人都走光了,錢玉方自己推著木輪椅到淳于敷面前,伸出手對她道,「好了,人都走光了,你也起來吧。地上涼,跪久了腿腳容易得病的。」

「特意勞煩殿下走一趟,可真是對不住。」淳于敷則搖頭苦笑一聲道。

「哪里的話,孤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錢玉說著,就要拉她起來。

淳于敷卻繼續苦笑搖搖頭道,「文施也想起身,只是腿腳怕是跪麻了,是起不來的。」

這就麻煩了。也不知她跪了多久,血液都淤在一處了,若是處理不妥,怕就是要和她一樣半廢了。

錢玉皺眉想想,只好求助一邊的高畹兮,「這位…木姑娘,能勞煩你幫忙托淳于姑娘起身麼,孤坐著輪椅,不大方便。」

高畹兮板著臉不說話,只是冷冷盯著她們看。

錢玉皺眉,正在懷疑她是不是看出來她的身分時,她卻忽然走上前,一巴掌扇到淳于敷身上,冷冷道,「這一掌,是我替方才那替死鬼姑娘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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