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韞在百寶閣換好衣衫,新的夾襖普通棉布做成,即便是被家人看了,也不會深想。
謝衡心思縝密,顧韞沒想到他會用在她身上。
其實剛剛她遲遲不走,也正是這個原因。
發髻亂了,衣衫凌亂,被人看了如何?
她沒有想到謝衡會幫她。
神色復雜的走出百寶閣,身後盧植叫住她。
「大娘子,我家主子明日要出門,那些荷包,大娘子不必急著去做。」盧植忍住抬頭往樓上看的沖動。
他想不明白,明明主子在乎顧大娘子,為何不親口說。
顯然顧大娘子一直覺得主子不近人情,若是親口說,許是印象也會好轉。
顧韞听到出門,聯想到前世的戰事,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勞記護衛轉告訴你家公子,祝他一路平安。」
戰事一起,刀劍無眼,前世他活的好好的,今生也不會出事。
但是看在今日他救過她,她也不想做那等不知感恩之人。
盧植張了張嘴,最後終是應下。
顧韞抿唇大步往醫館而去。
同行的還有盧植另找來的王大夫。
待到醫館,小藥童看到顧韞,神情激動的迎上來,「大娘子可算回來了,這是王大夫?」
都和縣就這幾家藥鋪,同行自是認得的。
「李大夫去鄉下了,家里長輩耽誤不得,我便把王大夫請了過來。」顧韞三兩句解釋了。
小藥童也顧不得這些,「大娘子快進去吧。」
除了傷口在流血的老太太,還差點出別的亂子,小藥童哪里還有心思在意這些。
顧韞道謝,帶著王大夫走了進去。
後院的氣氛不太好。
一片死氣沉沉,只有顧老太太的咒罵聲,王大夫進來,顧老太太的罵聲才停下來。
顧韞把大夫帶到,也算是完成任務,才去安撫被嚇到的鐘氏和文哥。
鐘氏看著女兒,欲言又止,話沒有說,扭開頭先抹淚。
顧韞低頭看著身下文哥,目帶尋視。
文哥抿扭唇,聲音也帶著委屈,「阿女乃剛剛給阿姐和宋師兄定了婚事。」
顧韞愣住。
文哥紅了眼楮,「明明是二」
「文哥。」顧城在一旁出聲提醒。
文哥嚇的立馬噤聲,顧蓁蓁卻在一旁哭了起來。
顧城小聲勸著,「二妹妹莫傷心,事情已經過去。」
顧蓁蓁只是哭。
顧城勸不住,帶著埋怨的看向文哥。
文哥低著頭,緊靠在顧韞的身上。
顧韞氣笑了,定定的迎上顧城的目光,「大哥瞪文哥做什麼?難不成文哥和我說句話都不成了?我到不知道我們姐弟之間還不能說話。」
顧城抿抿唇,終是沒有逞口舌之快。
這是覺得也對不住她,所以不和她計較了?谷
顧韞可不承這個情,主動裝傻問起,「文哥說阿女乃給我和宋師兄定了親事,到是奇怪,阿女乃這個時候顧不上自己受傷,怎麼還有了這個心思?對了,宋師兄呢?怎麼不見他人?」
顧韞回來便沒有看到人。
「宋行品行好,又中了童生,你年歲也到了,他又救了你阿女乃,這是門好親事。」一道聲音響起,顧學之從屋里走出來。
顧韞心里發寒,面上的笑越深,「原來是這樣。」
她聲音停頓一下,歪頭好奇問,「那為何說起我與宋師兄的婚事,二妹妹哭的這般傷心?不會二妹妹中意宋師兄吧?」
「顧韞。」
喊出來的是顧城。
一旁小泣哄不好的顧蓁蓁也禁了聲,然後又傷心哭起來,像被人欺負狠了。
顧韞離母親近,听到了母親低低的倒吸氣聲。
而父親,同樣用人的目光盯著她。
這一刻,顧韞突然覺得很爽。
憋在心底兩世的怨氣,她以為自己不計較了,但是真正將做到去反擊時,那種痛快淋灕的感覺,讓她仿若新生。
「我說錯了什麼嗎?」顧韞笑著,又一臉無辜看著眾人神色各異的臉,「大哥剛剛不是也在安慰二妹妹,說不要傷心一切都過去了嗎?若不是二妹妹中意宋師兄,那大哥這番話又是何意?」
顧蓁蓁的臉幾不可見的白了。
也忘記了哭。
顧城的臉也青白交加。
甚至在父親看過來時,他心虛的低下頭。
鐘氏呆呆的看著大女兒,一時歡喜,一時悲。
顧韞沒有像以往一樣見好就收,她似在喃喃,說出來的話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能听得到,「我去桃巷那種煙花之地為阿女乃找大夫,差點害得自己失了清白,若不是有好心人路過,今日許是就回不來了,真出了事我也只能一頭撞死。到不想回來後,就有個大驚喜等著我,家中不顧阿女乃受傷為我定下婚事,還不顧二妹妹感受,如此偏愛,即便是今日真出事,我也知足了。」
這話還不如直接罵出來,臊的眾人臉乍青乍紅。
「阿韞。」鐘氏听到女兒的話,再打量女兒,發現女兒衣著確實和離開時不一樣,驚慌失色的撲過去,將人緊緊摟在懷里,「阿韞,你你這孩子剛剛回來怎麼不說?」
顧韞看著母親紅腫的眼楮,還有一個人為她哭,她也知足了。
「阿娘,我沒事。」安撫母親一句,她看向父親,「一回來就听說家中為我安排了婚事,只顧著說這個,到是忘記剛剛在外面的事。」
顧學之看著女兒臉上璀璨的笑,感覺有什麼東西漸漸失去。
他張開嘴,「你無事吧?」
一句再不過平常的關心話,卻似千斤重。
同時在心中也問自己,他是不是做錯了?
為護小女兒,而將大女兒舍出去,可大女兒為了進孝,差點失去清白。
說起來,真正對不起的是大女兒才是。
但小女兒平日里聰明又討人喜歡
顧蓁蓁咬緊下唇,看到這一幕,豆大的淚往下掉。
一直像空氣般在後面的紀安見了,不及多想,便小聲道,「大娘子吉人自有天相,日後有大福氣等著。」
噗嗤。
顧韞淡淡掃他一眼,莫名的笑出聲來。
她目光從紀安身上移開,在院子里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停在顧學之面上,她福福身子,「女兒很中意這門親事,多謝父親。」
顧韞突然不發難了,按理說眾人該松口氣。
可莫名的,反而讓眾人心情越發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