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紅霞點了下頭，「我家老壽年前問了下，說開春分，怎麼了？你家顧科長肯定有名額，他現在可是廠里的紅人，少了誰都不能少你家的。」
她還以為楚翹擔心分不到房子，覺得楚翹有點想多了。
楚翹暗暗嘆氣，宣紅霞這兩口子都挺好的，就是太實在了，不會搞虛頭巴腦的拍馬屁，宣紅霞男人之所以能當上鏟刮車間主任，也全靠的賣力干活，而且鏟刮車間是苦力活，沒多少人願意干，否則也輪不上宣紅霞男人了。
「你家老壽有沒有問分多大的居室？我听說這次大的有七十八平方，小的五十來平，你家人口多，大的才夠住吧。」楚翹提醒。
「肯定是大的啊，老壽和金副廠長都說好了，我家分大居室，年前說的，你家也應該分大的吧？」
宣紅霞口氣很肯定，覺得自家房子沒問題，金副廠長都給了準話了，還能變卦不成？
「我家現在還說不好，我倒是想要大的, 但這個我說了不算，我听說好多人都盯著大居室, 正月里都在走關系送禮, 有好幾套都定下了, 總共就那麼幾套大居室，僧多粥少, 不好分呢。」
楚翹說得隱晦，也不好說自家已經定下了大居室，怕宣紅霞吐露出去, 招人嫉妒。
宣紅霞愣了下，手里的針線停下了，她就算再實在，也听出了楚翹話里的意思，心里不由一緊, 問道︰「大居室已經內定好了？」
「我也不太清楚, 就是听人說了一嘴, 反正紅霞姐你還是去問問的好。」
楚翹說得含糊, 略坐了會兒就走了，宣紅霞應該能听進去吧？
她走了後，宣紅霞就沒心思縫補衣服了, 總在想楚翹的話, 一個洞縫了半天還沒補好, 過了好一會兒, 宣紅霞用力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
小楚是在點她呢, 她個蠢的, 半天都沒听明白, 不行, 她家的大居室肯定不能讓別人截胡, 回頭和老壽說一聲, 讓他去找金副廠長。
過去了兩天, 宣紅霞就來找楚翹了，神色不太好, 氣道︰「老壽去找金副廠長了, 這老不要臉的說話不算話, 現在口氣又變了，說不一定能分大居室，氣死我了，我家這麼多人，小居室哪夠住，明明年前答應得好好的，咋這麼不要臉呢！」
宣紅霞發了一通牢騷，再灌了兩杯茶，還是很生氣，如果金副廠長事先沒答應分她家大居室，她還沒這麼生氣，有一套小居室擠擠也能住，總比現在的住宿條件好。
可到嘴邊的大居室就要飛走了，宣紅霞越想越火大，好想去撓花金副廠長的老臉，太不甘心了。
「肯定是收好處了，這老不要臉的貪了不少東西，我听人說，正月他家絡繹不絕的，都是去送禮的，我也是蠢，沒想到送送禮，現在可怎麼辦，小楚，要不我去送點禮怎麼樣？」
宣紅霞懊惱極了，早知道她正月也去送禮了。
「試試也是好的，探探金副廠長的口風，看還剩下幾套大居室。」
楚翹其實不看好，現在已經是分房尾聲了，顧野昨晚說，大居室基本上定下了，連小居室都搶空了，宣紅霞家現在去送禮太遲了。
「那你說我送啥好？還是頭一回送禮呢，都不知道咋弄。」宣紅霞挺愁的，她弄不來這些，也不會拍馬屁，她家老壽也是，都是老實人。
楚翹出主意，「弄一條好點的香煙，再來兩瓶好酒，別白天去，吃過晚飯等天黑了再去。」
「行，我听你的。」
宣紅霞答應了，心里挺緊張，忍不住問︰「要是讓人看到了咋辦？怪難為情的。」
楚翹暗暗好笑，嗔道︰「有啥難為情，又不是只你家送禮，你不也說了，好多人都在送禮呢，你怕啥？」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還是怕被人看到，也不怕你笑話，我還是頭一回送禮，以前廠里的人去給學校老師送禮，我都沒弄，不會搞這個。」宣紅霞訕訕道。
她就會直來直去的，拍馬屁真不會。
「所以讓你天黑了再去，晚上黑燈瞎火的，就算看到了也看不清，你大膽點，拿出在車間和人干仗的氣勢來，又不是去偷雞模狗，有啥怕的。」楚翹鼓勵。
其實她前世也和宣紅霞一樣，怕這個怕那個，更不會拍馬屁，總覺得和人打交道太麻煩了，但現在她走出了最困難的第一步，就發現其實沒那麼難，只要臉皮厚一點就行，也不要怕說錯話，反正只要記住一點——
自己不尷尬，就永遠都不會尷尬。
而且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或許你認為出糗的尷尬事，別人幾分鐘後就忘記了，再見你也認不出來了，心胸開闊點，臉皮厚一點，就會發現這個世界很美好，和人打交道也很簡單。
在楚翹的鼓勵下，宣紅霞鼓起勇氣，當天晚上就和丈夫一起去送禮了，還斥了巨資，花二十幾塊錢買了煙酒。
送禮的結果第二天就知道了，宣紅霞自己和楚翹說的，唉聲嘆氣，愁眉不展。
「姓金的沒收禮，說大居室沒了，唉，還不如不和我們說有大居室呢，也沒啥想法，現在心里就是不甘心的很，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佔了我家的房子。」宣紅霞恨聲道。
「你把禮拿回來了？」楚翹問。
「他不收我還死皮賴臉放著不成？」宣紅霞愕然，覺得楚翹問得有點多余。
楚翹嘆了口氣，看她的眼神有點恨鐵不成鋼，這兩口子……是真的實在啊。
「我是不是不該拿回來？」宣紅霞心里忐忑，她又做錯了？
「當然不該拿，哪有送出去的禮拿回來的？金副廠長說不收，你就真拿回來？你可真實在，我跟你說，不管大居室還有沒有了，這禮就不能拿回來。」
楚翹心塞的很，而且她覺得大居室肯定還有，就像那些小區售房一樣，每次去問，銷售經理都會說賣光了，但其實壓根就沒賣幾套，都是在炒作，為了抬高房價。
廠里的大居室有沒有她不確定，但就算沒有了，這禮也不能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