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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朝堂

五月,神都。

西線一團糟的戰況傳入神都,導致神都震動。

陶明文何許人也?

一介鹽商私生子罷了,沒曾想,這樣的底層人物,竟然也能拉扯起十數萬的大軍,號稱「沖天大將軍」席卷西州之地,戰火一路燒到了雒水邊。

而除了陶明文,南邊的「丁星」,東邊的「魏海」四海之內,盜匪四起,戰火遍地。

比起幾年前的萬平之亂,如今的乾元朝,陷入更加風雨飄搖的狀況中。

而神都之內,宇文、榮太尉和楊銘三人的斗爭,卻依然沒有結果。

只是听聞最近燕太後有意要將宇文升任「司空」。

司空是虛職,但位在「三公之上」,也就是俗稱「上公之位」,若是宇文以右相之尊又加封「司空」,那宇文當朝第一人的身份便就坐實了,榮太尉和大將軍楊銘都將低他一頭。

此消息一出,更讓原本就暗流涌動的朝堂更加洶涌。

明明外部環境已經如此惡劣,可在神都,依然是歌舞升平、暖風漸起的太平景象。

除了一些有識之士,絕大部分的人認為東西兩關還是安穩無恙,因此外面就算再亂,至少「神州」不亂。

而只要「神州不亂」,那神都就不亂,朝廷就不會亂。

此時,正值曹肅將李行錫動亂的奏折送到朝廷內。

神都的槐花開了,小太監急匆匆的從宮廷內走過,將奏折送到了書房。

已經十一歲的聞佑史稱「孝宗」,年幼之時,性子寬和,寡言語,素有大志,而今做了一年多的皇帝,氣度越發沉穩了一些,褪去了同齡少年該有的稚氣。

但「孝宗」如今還沒有到親政的時候,朝政大權,全都交由幾個大臣和燕太後把控。

比如像曹肅加急的密報,也會先交由宇文翻閱。

這一日的書房之中,聞佑坐在主座,新的掌印太監荀芝站在了他的身旁,其余幾個臣子都站在了台階之下,因為右相宇文年事已高,因此特別賜予「座椅」,宇文便也坐在了那邊,客觀上顯現了出與他人的不同。

「諸位,曹肅的軍情奏折。」

又是事關軍情,這段時間以來,已經不知道有多少這樣類似的奏折了。

楊銘看著宇文手里的奏折,心中有些生氣。

以前曹肅都會先和他通個氣的。

現在好了,連氣都不通了,直接一個奏折送到宮中來了。

「哎」他微微嘆氣,先前曹肅與雲正信大戰,他沒有拍出足夠的支援,導致他和曹肅之間的關系,似乎一下子就變得沒有那麼親密了,而王 和魏楷的離去,都仿佛意味著秦虎派系正逐漸與他漸行漸遠。

宇文沉聲道︰「如今東西南北,各個地方都有賊寇燒掠,諸位以為該如何平定這些匪患?」

「匪患不平,本朝無安。」

榮太尉中氣十足,橫眉冷對眾人︰「以某之見,神都禁軍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派出去剿匪。」

「剿匪,還怎麼剿?這麼多年了,你還不明白嗎?咱們乾元朝的匪越剿越多,越剿越多。」榮太尉話音剛落,楊銘就不忿的嗤笑了聲。

他說的是實話,這些年下來,匪患沒有半點的平息,反倒是越剿越多。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朝廷不行,國家的階級矛盾太過尖銳了,社會對于財富再次分配的呼聲和意願太高,而武力也並非只有朝廷一家掌握,統治力的下滑,更導致造反成本越來越低。

當然,楊銘也不懂這些的,只是「越剿越多」這件事,確是事實。

榮太尉被楊銘這麼頂了一句,臉色不大好看。

他私下里還和楊銘有著「聯盟」的合作,但朝堂之上表現出來,兩人一向都是政治主張互不對付,正好用來麻痹宇文的判斷。

宇文以為榮太尉和楊銘不和,便有了一種掌握全局的感覺。

尤其是左相歐陽曾退下之後,朝廷大權近于他一人之手。

這種大權被文人在握的感覺,是整個歷史上都未曾出現過的。

宇文實質性的開始控制神都的兵權,包括原先八校尉下禁軍在經過他幾輪的篩選和裁剪後,如今基本上都成為了听從他號令的「爪牙」,榮太尉和楊銘,兩人一個號稱「太尉」一個號稱「大將軍」,結果神都兵權都不如宇文多,話語權越來越低。

這次榮太尉提出的要用「禁軍剿匪」,本質意義還是為了挑戰宇文的權威。

坐在皇帝前面,老神在在的宇文始終閉著眼楮。

而皇帝雖然沉穩,畢竟只有十一歲的小孩子,看到兩個大人面紅脖子粗的在他面前吵架,本能的就感覺有些害怕。

「大將軍,那你說,如何平定匪患?」

榮太尉冷笑一聲,非要讓「大將軍」拿出一份詳細計劃來。

楊銘同樣不甘示弱︰「平定匪患,當然是要解決根本問題,以某之見,我朝歷經一個寒冬,很多地方都處在農耕時期,而不少百姓沒有土地和糧食,因此不得已才去做匪,不如各地以工代賑,糧倉之中的糧食放出來一些,緩和一下百姓的燃眉之急。」

一個大將軍,最後提出來的竟然是「農田計策」,而所謂「以工代賑」四個字,反倒是令高堂之上的宇文眼楮一亮。

宇文忽然睜開了眼楮,緩聲開口道︰「大將軍所言‘以工代賑’,是什麼意思?」

宇文開了口,眾人自然就沒法再繼續說話了。

而楊銘听到宇文提問,不急不緩的說道︰「去年幽州府糧田豐收,曹肅所采取的,便是這個辦法,以工代賑。」

楊銘一知半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曹肅的「以工代賑」,那可是給出實質利益的。

所有在曹肅土地下種地的不論是百姓還是軍士,將來的收成里,自己可以佔到七成,而官府只有三成,通過讓利于民,從而激發大家的工作積極性。

但這種細節,楊銘他們並不清楚,只知道曹肅搞兵囤搞得有聲有色,搞城池建設也搞得風風火火,似乎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能夠順風順水,令人費解。

曹肅只是遵循了「藏富于民」的基本政策方針,但朝廷卻沒有辦法用他的辦法。

因為眼下朝廷需要的不是「藏富」,而是「平穩」,恰巧「平穩」又無法短期內達到,因此就出現了一種根本難以完成的悖論。

宇文听了楊銘的話後,默默的想了想,最終還是忽略了這一環節,依然聚焦到各地匪患上。

「朝廷去年稅收不高,雖然已經減少了不少禁軍,但依然有著大量的軍費開支。」

「各地匪患,應當有個輕重緩急,除了繼續遵循先帝定下的'各地備御'政策外,還應該招募和選拔有本事的青年將領,要多出幾個曹肅這樣的青年將領,又何愁天下不平呢?」

宇文緩緩開口,他的意見,著重在「人才引領」。

他認為「人定勝天」,人才才是競爭的主旋律。

這也到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眼下朝廷這種局面,哪里找的到什麼好的青年將領,且就算能找出來,能保證這些青年將領一定像曹肅這樣根正苗紅、忠心耿耿嗎?

所以這也是宇文擔憂的地方。

「此事還需要諸位仔細想一想,那陶明文小兒屬實有些猖狂,絕不可令他渡過雒水,否則‘神都危矣’!」

宇文為此次商議定下了最終的基調。

等到他說完,御書房內也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

直到最後,稚氣未月兌的小皇帝聞佑才順著宇文的話往下︰「一切听從右相的安排。」

皇帝開了口,就等于為此事設下了法律框架。

議事結束後,宇文便下達了指令,要在三軍之中選拔青年將領,作為此次迎擊陶明文的主力,青年將領若是可以擊敗陶明文,可以官升三階,同時還能獲得一份皇家秘寶。

一時間,神都中許多郁郁不得志的青年將領紛紛雙眼放光,摩拳擦掌的準備在即將到來的選拔演武中展現出自己的實力——

榮太尉和楊銘兩個人各自帶著人,晃晃悠悠的走出了皇宮。

兩人一路無聲,就像是死對頭一樣,劍拔弩張的氛圍令雙方人馬都感覺到一絲窒息,很多將士的手心中都捏出了汗來。

好在兩位官老爺最後都很克制,直到離開皇宮後,兩人分道揚鑣,各自回府。

榮太尉年事已高,體重又大,八人大轎抬著他,費力的朝著自家府邸趕去。

剛一踏入府內,一名錦衣青年便迎了上來。

「父親。」

錦衣青年乃是榮太尉最出色的兒子榮盛,榮盛在國子監內有著不小的名聲,其人姿貌溫厚偉壯,少時便知于神都,文韜武略皆有所長。

榮盛為太尉接風,兩人肩並著肩往內堂走去。

「父親,南面的信。」

榮盛壓低了聲音,從懷中拿出了一封信來。

榮太尉心中一動,伸手攔住了他,不悅道︰「別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進屋再說。」

榮盛剛觸模到信封的手就停了下來,心中緩解了一絲慌亂,跟著太尉一起走進內堂。

進入內堂之中,榮盛迫不及待的就把信遞給了榮太尉。

榮太尉接過了信,仔細看了起來。

剛剛看完,就立即迫不及待的把信丟進了屋內的火盆之中。

那封信就隨著火盆里的火苗,點燃之後燒的干干淨淨。

「父親,南邊」

「南邊太亂了,南邊比北邊更亂,如今離州,似乎也有動亂的跡象。」

「離州已經是乾元朝的最南邊了,再往南便是茫茫無際的蠻荒大山」

「大朗啊,你看過信了?」

「粗略的看了看。」

提及這封信,榮盛心頭又是一跳,害怕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了。

但同時,臉上也露出了一抹興奮之意,甚至是有一點的癲狂。

榮太尉沒有榮盛那麼激動,緩聲道︰「既然看過了,也應該知道南邊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大郎啊,你如今也到了一定的年紀了,再留在神都已無必要。」

「這神都之中,雖然看似風平浪靜,然而卻如湖水一般,頃刻間皆有倒灌之危機,今日朝上,那宇文又提及剿匪一事。」

今日不是正朝,只是普通的御書房議事,但榮太尉卻依然深感危機。

尤其是鎮北將軍曹肅還提及了李行錫動亂一事。

「朝廷現在沒兵也沒糧,如何剿匪?」榮盛是知道一點乾元朝基本情況的,可以說,除了神都地界,其他地方全都處在水生火熱之中,連禹州都免不了盜匪霍亂。

「不,兵糧還是有的,只不過現在拿出來的兵糧,那都是壓箱底的寶貝了。」

「就是宇文,如今也要掂量掂量乾元朝僅剩不多的元氣了,因此他想了個辦法。」

榮盛奇道︰「什麼辦法?」

榮太尉笑了︰「他準備三軍選拔,找出第二個‘曹肅’來,然後挑選一些精兵,先進駐西關練兵,再伺機出戰,擊敗陶明文。」

「曹肅」

談及曹肅,榮盛的眼中閃過一抹「嫉妒」之色。

曹肅如今的名頭,比他榮盛可大多了。

榮盛雖然少有知名,可畢竟只是國子監的學生,甚至都還沒有致仕。

在朝堂上、江湖中都沒有他榮盛什麼名氣,只有在世家大族之中,才會有人了解他榮盛。

就是這個當初在國子監,他都看不上的鄉下學生,竟然一路打勝仗,憑借著軍功,成為了整個帝國最耀眼的青年將星。

這讓最喜好名聲的榮盛听了非常嫉妒,這些名聲,應該都是屬于他的才對,曹肅一個鄉下地方來的土包子,憑什麼?

「對,宇文也是沒招了,他一個文官,哪懂軍機大事?」

「所以為父才有了多手準備,如今南方的‘丁星’作亂,正好是你大展拳腳的時候,大朗,你是時候致仕了,這幾日你先別出門,我想辦法幫你運作運轉,進入汝州府,汝州的不少城主都是我的學生,你在汝州遇到‘丁星’,咳咳」

榮太尉說到這里,終于還是沒忍住,裝不下去了。

榮盛早就听不下去了︰「父親,我都知道「丁星」是你的人了,你就沒必要和我說這些了吧?」

「混賬!」

榮太尉一听,頓時勃然大怒,伸手 然一揮,一巴掌扇在了榮盛的臉上。

榮盛避之不及,當即「啪」的一聲被榮太尉扇了個結識。

臉上露出了不忿之色。

這年頭怎麼了?

講句實話也好被打嗎?

「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了?為何不長記性?謹言慎行,謹言慎行,你好好記住這句話吧!」榮太尉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只剩下被打紅了臉的榮盛站在堂內,四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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