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施茜茜拿著這幾日堆積的文件打算找老爹過目,結果卻被馬秘書告知老爹不在辦公室。
「在開會?」
「不是,董事長剛下去送客人。」
送客人?
施茜茜眼神閃了閃,「我知道了,我去辦公室等。」
換作別人,董事長不在的情況下,肯定是不允許隨意出入董事長辦公室的。
可施大小姐顯然是唯一的例外。
她堂而皇之的進入辦公室,將拿著的文件放在桌上,繼而走到澄澈透亮的落地窗前,低頭下望。
樓下。
一大片人烏央烏央,煞是熱鬧。
因為高度原因,底下人的具體樣貌肯定看不太清楚,但是通過人群的站位大致可以分辨出一二。
老爹相送的好像是一個女人,不是那種氣場全開的女強人,戴著頂鴨舌帽,看衣著打扮,年紀應該不會太大。
大部分高管作陪,估模著以前市領導來視察的時候,也沒這般規格。
不出意外,那個戴鴨舌帽的女人,應該就是導致老爹臨時改變行程的那位「貴客」了。
看了一會,施茜茜離開窗前。
大約十多分鐘,辦公室門被推開。
「爸……」
耐心坐著等待的施茜茜回頭,結果看到進來的不僅僅只是老爹,還有幾個董事。
她還未說出口的話立即卡在喉嚨處。
「什麼事?」
施振華問,臉色波瀾不起,從表情上,看不出什麼端倪。
「有些文件,需要你簽字。」
施茜茜站起身。
施振華看了眼辦公桌,「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哦。」
施茜茜知道,現在不是父女倆說悄悄話的時候,朝幾位董事禮貌性的笑了笑,然後乖巧的走出辦公室。
「砰。」
她帶上辦公室大門。
到底誰啊。
整的神秘兮兮的。
好奇心害死貓。
施大小姐心癢難耐,可是又不敢偷听,在門口站了一會,沒有返回自己的崗位,而是去了另一個地方。
「舅舅。」
沒有敲門的施大小姐徑直推門,結果進去後才發現里面不止舅舅孟繼業一個人。
辦公室里還有一位西裝男,應該是集團的員工,兩人好像是在談事情。
「大小姐。」
在她進來後,兩人立即中斷談話,那位西裝男迅速起身,轉身尊敬的喊了一聲。
「舅舅,你先忙,我待會再來。」
施大小姐現在確實成熟了很多,見此情況,轉身就打算離開。
「茜茜,等一下。」
孟繼業叫住了她,然後對那位西裝男道︰「你先出去。」
「好的孟董。」
裘兆斌朝外走去,從施茜茜身邊經過的時候,還恭敬的笑了笑。
施茜茜只是漫不經心的掃了他一眼。
「茜茜,什麼事?這麼急急忙忙的。」
裘兆斌走後,孟繼業笑容寵溺,招了招手︰「過來坐。」
「舅舅,我剛看見好多人在樓下送一個女人,我爸也在,誰啊?這麼大面子?」
走過去坐下的同時,施茜茜毫不隱晦的問道,畢竟是自家人,沒必要拐彎抹角。
「你猜猜。」
「這哪猜得到。」
施茜茜道︰「我爸突然結束高麗的行程趕回來,好像也是為了她對吧?」
孟繼業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我早就勸過你爸,可是你爸不听,現在好了,人家直接登門問罪了。」
登門問罪?
施茜茜微微皺眉,「什麼意思?」
孟繼業背靠在象征著財富和地位的座椅上,雙手交叉在身前。
「那是曹家的大小姐,未來九鼎集團的繼承人。」
九鼎的繼承人?
施茜茜愕然,過了一會,才試探性道︰「是因為那個軍工項目的事?」
「不然呢?」
四目相對。
施茜茜眼神波動,沉默下來。
「人類世界就是一片原始叢林,弱肉強食,是這個社會顛簸不破的真理,你爸他,太執拗了。」
孟繼業搖頭嘆息,說的話相當有哲理。
「舅舅,現在是市場經濟,講究的是自由競爭,九鼎這樣做……未免太霸道了吧?」
施茜茜忍不住皺眉。
「霸道?我倒是不是這麼覺得。」
孟繼業道︰「茜茜,你如果反過來,站在人家的角度想想,就明白人家已經相當禮貌了。九鼎,從古至今,都是代表神州的神器,你知道九鼎集團,為什麼敢叫這個名字嗎?因為人家真正主宰了這片土地。醫療、通信、化工、能源、地產、金融、教育……它的觸角,幾乎無孔不入。人家曹小姐親自過來,算是給足了我們面子。我們金海和九鼎,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雖然道理不假,但施茜茜還是听不慣對方如此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舅舅,九鼎確實龐大,但是也不能一手遮天啊,憑什麼它想要的項目,就不許別人染指?連最基本的競爭機會難道都不給別人?」
孟繼業沉默了下。
「如果你前面是懸崖,有人好心提前提醒你,不要再往前開了,你說人家是威脅恐嚇,你認為妥當嗎?」
施茜茜深呼吸一口氣。
意識形態不同,是不可能靠辯論達成共識的。
「我爸呢?他怎麼說?」
「不知道。」
孟繼業搖了搖頭,頗為自嘲的笑了笑。
「對我這樣的外人,你爸怎麼可能泄露他的想法,他現在應該正在自己人討論呢。」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像是為了金海,殫精竭慮。
「不過茜茜,無論如何,你還是得勸勸你爸三思而後行,不要逞一時之勇。這次曹小姐過來,是禮貌示好,可如果我們不領情,恐怕接下來就是兵戈相見了。」
————
「博物館」。
出租車門打開。
推門下車的女人扶了扶鴨舌帽,笑容輕柔的喊了聲︰「蘭姨。」
和她一起下車的還有一個女人。
不對。
準確的說,應該是女孩。
看上去好像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紀,甚至恐怕也就一個高中生,長著張人畜無害的圓潤童顏,讓人忍不住想捏一下,但胸前的尺寸卻天賦異稟,與她的形象形成了格格不入的鮮明反差。
之前面對葉霆軒都沒有下樓的血觀音史無前例的親自在門口迎接。
「曹小姐。」
「博物館」內空無一人,應該是暫停營業,不對外開放。
對于會所內琳瑯滿目的古董字畫,鴨舌帽女子視若無睹,恬淡自然。
「霆軒呢?」
「听說曹小姐來了,就馬不停蹄的跑了。」
「跑了?」
鴨舌帽女子微怔,然後啞然一笑。
「哼哼,他倒是跑的挺快,惹了這麼多麻煩,讓小姐來給他擦,要是被我逮到,看我不一槍打爆他的蛋蛋。」
鴨舌帽女人身邊那個看上去像個高中生的女孩語出驚人。
「卯兔,我告訴過你很多次,女孩子,說話要文明。」
鴨舌帽女子教育道。
血觀音充耳不聞,將兩女引入一個包廂。
像是算準了時間點,坐下沒多久,飯菜就上了桌。
很豐盛。
並且。
不像江辰那次,分量也挺足。
長相可愛、說話古怪、名字相當奇特的女孩沒有一點尊卑概念,似乎也根本意識不到同桌的血觀音是何等人物,抓起筷子就開吃。
簡直是一個吃貨。
為什麼發育如此驚人,原因應該是找到了。
鴨舌帽女人似乎習以為常,隨她去了。
蘭佩之也是視而不見。
「曹小姐和施振華談的怎麼樣?」
「施董事長還是挺深明大義,沒有計較霆軒的莽撞。」
「他應該清楚,葉小王爺的所作所為,與曹小姐無關。」
鴨舌帽女人苦笑了下。
「不管怎麼說,霆軒的出發點,確實是為了幫我,我有無法逃避的責任。」
從目前的言行,這個注定了背景滔天的女人,似乎與「霸道」這個詞,暫時還沾不上邊。
起碼要比行事乖張的葉小王爺,要通情達理許多。
「起碼現在,影響還不算太壞。」
蘭佩之輕聲道,靜靜著注視著那個叫卯兔的女孩。
對方心無旁騖,似乎世間唯有美食不可辜負,對兩人的聊天絲毫不感興趣,一門心思的大快朵頤,粉女敕的唇沾滿了油漬。
很難想象。
就這麼一個看上去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居然揚言要打爆葉小王爺的蛋蛋。
「霆軒這家伙,就是太閑了,葉叔叔就應該給他找點事做,實在不行,將他扔進部隊,讓他進去好好磨磨性子。」
看得出來,葉霆軒的所作所為,也讓這位性情嫻靜的鴨舌帽女子頗為惱火。
蘭佩之不置可否,沒有就這個話題發表任何評價。
鴨舌帽女子輕輕呼出口氣。
「我和施董事長提過了,這個項目,我們雙方可以合作。」
「曹小姐想補償他?」
鴨舌帽女子搖了搖頭,「這麼大的項目,九鼎不可能全部吃下,金海在精工領域首屈一指,有這樣的實力。」
「這麼說來,施振華這次,反倒是要感謝葉小王爺。」
鴨舌帽女子莞爾,「蘭姨,神州不需要寡頭,有競爭,才能產生前進的動力。我倒是希望,像金海這樣的企業,能越多越好。」
換做其他人,多半是道貌岸然虛情假意。
但蘭佩之並不懷疑這個女人說話的真誠。
「而且,施董事長,目前也並沒有同意。」
「施振華是一個相當謹慎的人,即使曹小姐拋出了橄欖枝,他也肯定不會這麼快就點頭的。」
通過兩人的聊天,似乎可以听出,與孟繼業的說法,好像背道而馳。
鴨舌帽女子拿起筷子。
「曹小姐這次來東海,打算待多久?」
「吃完飯就走。」
蘭佩之沒有覺得意外。
「待會我讓人送曹小姐去機場。」
「不必了,我們坐出租就行。」
很難想象,一個能嚇得葉小王爺落荒而逃,讓施振華匆匆回國,讓血觀音親自迎接的人,竟然如此的簡樸。
和那些鮮衣怒馬,錦衣華服的公子名媛,就像兩個極端。
蘭佩之沒有堅持。
「小姐,這個菜,好好吃。」
叫卯兔的女孩眨巴著無辜的大眼楮。
「你看看你現在,都長這麼胖了,不能再吃了。」
渾身上下估模著也就一個部位超標的女孩撅起嘴,似乎有點委屈,「飯都不給人吃,沒有力氣,我怎麼保護小姐……」
鴨舌帽女子哭笑不得。
蘭佩之通知人,又上了一盤。
「蘭姨,有件事,我確實需要你幫忙。」
一對主僕確實大相徑庭,看起來比任何人都需要保護的女孩食量大的驚人,可鴨舌帽女子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曹小姐請說。」
「那個叫江辰的青年,我是沒時間親自去見了,希望蘭姨能代我轉達一聲歉意。」
蘭佩之點了點頭。
「好。」
看了眼還在吃的卯兔,鴨舌帽女人也沒催促,打量起四周。
「這些文物,我還以為都流失了。」
「曹小姐如果喜歡,可以送給曹小姐。」
說葉霆軒帶幾卷衛生紙回去沒什麼區別的血觀音此時卻相當大方。
「還是算了,蘭姨才是真正愛好這些瑰寶的人,讓它們留在這,挺好的。」
名字奇奇怪怪的女孩終于放下筷子。
「你吃飽啦?」
鴨舌帽女子笑。
女孩點了點頭,小聲的道︰「小姐,我有力氣了。」
說著,她還偷偷的往蘭佩之瞟去。
真不地道啊。
吃飽了,就不認人了。
鴨舌帽女子拍了下她的腦袋。
「你不是蘭姨的對手。」
女孩瞬間喪氣,蔫頭耷腦。
蘭佩之笑而不語。
「蘭姨,我們先走了。」
鴨舌帽女子起身,「不用送了。」
蘭佩之沒有堅持。
一對主僕下樓,走出會所,沿街走了好一段路,都沒看到出租。
「小姐,怎麼還沒車啊。」
「你剛吃了那麼多,走點路有助于消化。」
「哦。」
雖然這姑娘有點奇怪,但對鴨舌帽女子的話,還是挺听從的。
走出兩條街,開始變得繁華起來,只不過攔車的人很多,好不容易看到一輛空車駛來,可總有人在前面提前攔下。
鴨舌帽女子也不心急,帶著不知道是拖油瓶還是保鏢的女孩,沿著街道漫無目的的走著。
「小兔子,你覺得東海變化大嗎?」
揉著圓滾滾肚子的女孩抬起頭,
「小姐,太久了,記不太清了。」
鴨舌帽女子沉默下來。
是啊。
時間過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