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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應龍那份奏疏,怕是泥牛入海,啥都沒有。」

「那是,也沒听說誰還要上疏彈劾的。」

「真是古怪,你說是誰讓他彈劾小閣老的,也沒听說他是哪邊的人吶。」

一間茶樓里,幾個還沒有換下官服的官員在討論著。

而類似的場景在京城各處上演,無一例外都是都是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員。

酉時的時候,不少官員已經準備轉移戰場,開始討論一會兒去哪兒吃飯和耍樂,是去演樂胡同還是勾欄胡同。

對于他們來說,自然首選教司坊開辦的場所,那里的姑娘大多為犯官家卷,素質還是比較高的。

「去演樂胡同那邊看看,到底進哪家到時候再說。」

「嗯,可以。」

依舊是那個茶樓,幾個官員已經起身,準備離開。

「聶兄怎麼還沒來?」

「可能兵科有什麼急事吧,上月他不是說兵部給廣東劉顯下了見機行事的命令,讓他們尋機剿滅福建反賊。」

「嗯,有一個多月了,也不知道福建是不是有什麼新消息。」

「沒關系,明日見到他就知道了,呵呵。」

幾人已經走到門前,正要開門出去,「吱呀」一聲,門已經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青袍官員已經出現在門前。

「咦,你們這是要出發了?」

「聶兄,你怎麼才來,我們還以為今天你不來了。」

原來推門的正是他們口中的聶兄,在兵科辦差。

「嗨,給粵、贛發文,耽誤了點時間。」

那官員笑道,不過隨即臉上笑容收斂,對自己的朋友又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吧,出大事兒了。」

「何事?福建那邊又吃敗仗了?」

「呵呵,敗了再派兵去剿就是了,只要不是打到南京城就沒多大點事兒。」

「不會吧,前些日子你不是說已經把反賊打回去了嗎?現在那幫反賊只能在閩、贛、粵三省交界處流竄。」

「你們說道哪兒去了,我是說京城,先我出來的時候,听到守衛宮門的大漢將軍在說傳,陛下下旨捉拿小閣老。」

「啥?」

「真的假的?」

聶姓官員說出的消息,讓幾個官員都是大吃一驚。

一個滿臉嚴肅的官員這時候看著聶姓官員忽然笑道︰「聶兄,這個笑話可一點也不好玩,呵呵,我知道了,你在逗我們,哈哈」

「我說呢。」

「呵呵,好吧,看你一本正經的樣子,你騙到我了。」

听到那官員的笑話,其他幾人都樂了起來,也不再是先前那副驚詫的模樣。

「我騙你們什麼,我真听他們這麼說。」

聶姓官員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我出來以後,在大街上就看見不少錦衣衛在巡街,這可不尋常,以往這時候也就兵馬司的人在街上轉轉,那幫子人早就下值了。」

「真的?」

說話間,已經有一人幾步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戶往外張望,很快就說道︰「還真是,錦衣衛的人還真不少。」

知道窗外大街上真有錦衣衛巡街,幾人都快步走到窗邊向外看去,果然有幾個校尉走在街上,警惕的看著周圍的人群。

錦衣衛巡街,上午的時候很正常,可這個時辰卻不常見,這個時候都找地方吃吃喝喝去了,誰還會出來,也就是兵馬司的丘八才會苦哈哈的出來巡邏。

不過幾人很快想到剛才的消息,不約而同轉身看向身後的聶兄,道︰「這麼說,嚴世藩真被陛下抓起來了?」

「我看像。」

嚴世藩被錦衣衛捉走的消息飛速在京城傳播,即便是在散衙後,依舊很快傳入了在外尋歡作樂的官員耳中。

鄒應龍在遞交彈劾奏疏後,就在都察院告假,直接返回家中。

他不知道這份奏疏上去,迎接自己的是什麼。

或許是被陛下留中,被置之不理,或者是緹騎撞門拿人,自己就此身陷令圄。

至于是否會遭到打擊報復,被調往邊陲蠻荒之地,他倒是不擔心,因為都察院的老大是潘恩,這位可不是嚴家能影響的人,徐階可是給過他保證的。

他之所以上疏彈劾,也是因此。

有頂頭上司罩著,鄒應龍還真不擔心被打擊報復。

而從今日起,這幾天他都不打算去上值,就安心呆在家里等待結果。

此時嚴嵩已經回府,不過剛躺下休息,門外就有腳步聲響起。

「老爺,是辛二管家在門外候著。」

正在給嚴嵩捶腿的丫鬟低聲說道。

「進來吧。」

嚴嵩隨口說了一句。

很快,嚴辛就已經急匆匆走進屋來。

「老爺,出大事兒了。」

嚴辛只是站在嚴嵩面前,規規矩矩的站著,嘴里手了一句話後就閉嘴不言。

嚴嵩听到「出大事兒」的時候,已經睜開眼看向他。

嚴嵩明白,嚴辛辦事很靠譜,之所以只開個頭就不繼續往下說,肯定是有些避諱的,畢竟屋里還有不少人。

「你們先下去吧。」

吩咐一聲,很快屋里幾人都應是,隨即全部都出了屋子。

嚴嵩依舊靠在躺椅上問道︰「出何事了?」

「老爺,大少爺被錦衣衛的人拿走了,你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嚴辛一副哭腔,低聲說道。

「什麼?」

嚴嵩說話的時候已經不似剛才那般慵懶,而是迅捷的起身坐直身體。

「大管家也被拿走了,據說還有一隊緹騎已經出京南下,說是要去拿嚴冬。」

嚴辛繼續說道。

「嚴年也被抓了?」

嚴嵩驚訝道。

「是啊老爺。」

嚴辛說道。

「還有誰?」

嚴嵩只是皺眉,又問道。

「沒了,只捉了少爺和嚴年,還派人去捉嚴冬。」

嚴辛苦著臉答道,不過心中也在慶幸,之前很多事兒他都沒有參與,只是幫著大少爺管理幾個鋪子。

露面少,自然也不引人關注。

他也不知道,若是突然被錦衣衛拿走,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他來前可听人說了,嚴年在府外被帶走時候的慘樣。

一開始,嚴年還用嚴府大管家的身份想要敲打這幫錦衣衛,沒想到被人用刀柄一頓抽,然後被抓著頭發拖住,據說屎尿都被打出來了。

「錦衣衛拿人,呵呵看來,我們是要回江西老家了。」

嚴嵩轉瞬就不再驚訝,坐直的身體又軟軟的靠在躺椅上,「這段時間,家里你做主。」

「老爺,大少爺被錦衣衛捉走,你不進宮覲見陛下求個情嗎?」

嚴辛焦急的問道。

「明日再說吧,若是陛下有心,無論我怎麼去求都是無用。」

嚴嵩只是喃喃道,「有時間,安排下人收拾下家里的東西。」

嚴嵩不擔心嚴世藩在詔獄里會受苦,畢竟他勞資還是當朝首輔,錦衣衛的人也不會這麼沒眼力勁。

實際上,凡大臣下獄,最初都會得到優待,畢竟沒人知道他們會不會很快就出去。

得罪狠了,人家還不想辦法找回場子。

真正開始虐待,也是在被關押一段時間以後,看到沒有被放出去的跡象,那才是真正的犯官,他外面的關系不行,撈不出人來,獄卒自然也就不會再給面子,會找各種理由索要賄賂,如果想要再大獄里住的舒服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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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段時間,嚴世藩在詔獄里應該過得很滋潤,至少不會受苦。

上午嚴世藩看到彈劾奏疏時,寫了不少紙條遞出去,他看到了,但是沒吱聲,他現在認命了,也折騰不起了。

希望他的安排有效吧。

魏廣德到家後不久,他也听到風聲,不過派人送消息的是裕王府的人。

居喪婬縱?

魏廣德沒想到讓嚴世藩倒台的理由居然如此簡單。

看這樣子,大明朝的皇帝還真的是默許手下官員貪墨啊,反而是對違反天倫理法看得很重。

想到這里,魏廣德忽然想到自家老丈人,把侍妾抬成夫人,要是嘉靖皇帝知道了,會不會也嚴肅處理?

說來也奇怪,以錦衣衛的厲害,難道不知道南京那邊發生的事兒?

難道皇帝不知道魏國公府發生的一切?

魏廣德不確定,也只能隨便想想。

第二日太陽升起,魏廣德直接去了裕王府,要最快得到朝廷里的消息,裕王府自然是最快的。

嚴嵩很早就到了內閣,不是他不關心兒子的生死,而是需要知道抓兒子的理由,以及陛下到底怎麼批的那份奏疏。

很快,他就看到了嘉靖皇帝批紅的奏疏。

致仕。

嚴嵩心里已經有了準備,也不覺得難以接受。

其實,在嚴嵩過了八十大壽以後就已經隨時準備了,只是沒想到兒子被關進詔獄以後才看到這份旨意。

內閣里的人應該都已經看到那份奏疏,嚴嵩走進來的時候,從他們詭異的眼神里就已經有了預感。

讓人磨墨,嚴嵩就提筆寫下一份請罪奏疏和一份請求致仕奏疏。

現在,他還是大明朝的首輔,嚴世藩已經被抓進詔獄,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只有先面見嘉靖皇帝,請罪加求情,希望陛下能夠看在多年侍奉的情面下饒了嚴世藩。

而此刻,嘉靖皇帝讓嚴嵩致仕的消息也已經傳出內閣,首先听到消息的自然是六科,之後才是宮外的衙門。

實際上,在昨晚听說嚴世藩被拿下後,不少人都有些動心,要不要跟風彈劾,甚至許多官員身上就帶著幾份奏疏,打算隨機應變,看遞上那份奏疏合適。

不過,在他們還在觀望猶豫的時候,通政使司那邊就傳出消息,大量彈劾嚴嵩父子貪權斂財的奏疏已經被遞進去了。

彈劾的內容五花八門,許多都是翻舊賬,特別是貪墨方面,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些奏疏里所陳述的罪行,雖不敢說全部真實,但卻被大量夸張甚至編造。

「誰在彈劾?」

昨日西苑的命令讓裕王很重視,所以今日一大早就進了書堂院子,和殷士譫等人一起等著消息,想看看嚴嵩那邊是怎麼布置反擊的。

隨著大量奏疏抄本被送來,裕王翻看了幾份後就沒有了興趣,目光看向了魏廣德。

今日魏廣德也是姍姍來遲,是王府幾位屬官里來的最晚的。

魏廣德這會兒還在翻看那些奏疏,不過嘴角卻是掛出笑容。

「善貸,因何發笑?」

裕王忍不住了,昨日魏廣德可是說了,最怕的就是出現這樣的場面,大家一股腦蜂擁上疏,胡亂彈劾,現在的情況可是出現了最糟糕的局面。

「殿下,這些應該是昨日嚴東樓看了鄒應龍奏疏後做的布置。」

魏廣德的話吸引了殷士譫、張居正等人的注意,他們已經放下手里的奏疏抄本看了過來。

「你是說,這些彈劾奏疏不是徐閣老安排的?」

裕王之前就已經想到此節,看看上奏的人,大多都是品級極低的官員,可都沒什麼分量可言。

徐階都拒絕他們聯絡朝中大臣出手彈劾,按道理來說也不會發動太多人參與其中才對,否則就應該韓信點兵多多益善,是不會拒絕裕王府也幫忙聯絡的。

「徐閣老嗎?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徐閣老應該不會讓人這樣胡編亂造彈劾奏疏的。」

魏廣德只是笑道,眼楮也看向張居正。

張居正這時候起身,對裕王拱手道︰「殿下,這些上奏的大臣,微臣都不熟悉,應該如善貸所言。」

「嗯,那他們這麼做,會不會壞事?」

昨日嚴世藩依已經被下獄,裕王可不希望父皇看到這些胡編亂造的奏疏改變主意。

「應當不會。」

魏廣德這時候斬釘截鐵大聲道,「若是陛下尚在猶豫此事,斷不會當日就做出批紅,還命令錦衣衛拿人。」

「是,昨晚微臣也思考了很久,覺得陛下應該已經下定決心讓嚴嵩離朝,只不過對嚴東樓等人的處罰,可能不會很重,甚至可能只是象征性處罰。」

張居正這時候也附和道。

「可惜,嚴家父子作惡多端,擾亂朝綱,居然不會因此受到處罰,實在讓人惋惜。」

裕王听到張居正的話後,一臉惋惜道。

「涉及陛下顏面,當不會重罰,更多還是針對嚴世藩及嚴府那些為虎作倀的家丁。」

魏廣德輕輕搖頭道。

裕王的心態很不好,他早就給裕王說過,處罰與否,看重的其實不是官員罪責大小,而是對朝堂的影響。

只要不是那種天怒人怨的奸臣,動搖國本的叛逆,都不至于被重重懲處。

至于當初夏言被殺,其實更多的還是嘉靖皇帝那會兒昏頭了。

就在這時,外面有小內侍進來稟報道︰「殿下,各位大人,剛剛收到消息,嚴閣老去了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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