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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明月高懸,照亮了湖面。

張宏福、吳棟等人擠在船頭吃著湖鮮喝著小酒,小日子過得美滋滋。

「出來兩天了,明早回了吧。」

這時候,魏文才開口說道。

今天爬山撞到俞大猷,他是得到倭寇伏法的消息,過去查驗倭寇首級的。

解除誤會後, 兩伙人就分道揚鑣。

吳棟他們打的旗號還是在周圍搜查,防備有走散的倭寇逃離。

「會吧,估計回去的命令也快下來了,回到九江怕也接近十月了,廣德赴京趕考也就快了。」

吳棟點頭說道。

「行,回去。」

張宏福喝了口酒笑著說道︰「沒看出來,廣德明知道對方可能是個當官的, 直接就打響鳥銃,也不怕人家直接放箭射你。」

幾人在船上笑鬧的時候,中溪鎮一間大宅子里,也在舉辦一場宴會。

在鎮上,自然不可能有美貌舞姬獻舞助興,就是衛所吳佔魁和魏 代表九江衛在宴請前來查勘的常州知府和浙江指揮僉事、參將俞大猷。

常州知府是前一天到的,今天下午俞大猷趕到後,就馬上對倭寇尸首進行了查驗,確認無誤,他們的差事也算完成,可以向上面交差了。

所以,他們當場就在點驗文書上簽字畫押,然後就讓吳佔魁安排士卒把首級砍下來用石灰裹了送往南京兵部,盡快吧尸首處理掉。

這時間, 要是再放兩日, 那就真要臭了。

常州知府只是簡單吃了幾口菜,喝了兩杯酒就以不勝酒力告辭離席, 這會兒飯桌上就只剩下吳佔魁、魏 和俞大猷。

「你兒子膽子挺肥的,當著我的面就打銃。」

俞大猷對魏 說道。

三人之前在浙江的時候踫到過,喝過兩次酒。

俞大猷之所以找他們喝酒,也是因為听說這兩位帶兵和倭寇正面硬撼過,對于初來乍到的他來說,自然急需幾個能打的軍將,所以主動聯系兩人。

當然,他失望了。

在內陸享受慣了二人,都不願意留在浙江抗倭。

不過,喝了兩次酒,三人也算有點熟悉,要不吳佔魁也不會知道俞大猷家里是世襲百戶,自己是秀才,還是武舉人。

「听你說的,打銃的那個應該是廣德,他對火器很喜歡,只是沒發現他膽子這麼大。」

吳佔魁笑著接話道。

「火氣也不小,看到他們帶著鳥銃,好奇問下,就沖我發火了。」

俞大猷大笑著說道。

魏 端起桌上的酒杯笑道︰「帶犬子賠個不是,千萬別和小孩子置氣,干。」

三人把酒飲盡,旁邊軍士馬上上來又把三個杯子倒滿。

「你別看我那佷子小, 才十六歲,人家可是舉人老爺,你們真要沖突,鬧大了,你也是踫一鼻子灰。」

這會兒吳佔魁又開口說道。

「舉人?」

俞大猷一臉你逗我的表情,「北邊衛所里倒是出舉人,進士也有,南方衛所,恕我孤陋寡聞,少見。」

「我騙你干嘛,你不說你考了兩次鄉試都落榜了,我佷子,考了兩次就中了,十一月他們幾個同年就要出發,進京趕考。」

「我知道了,你在炫耀,當初我考上秀才,你家只有童生。」

俞大猷撇撇嘴,「不過確實厲害,就是稜角鋒利了點,需要磨一磨。」

「確實,廣德考功名太順了。」

魏 點頭,他也注意到了,就今天這事兒,完全不至于鬧成這樣。

只是他不知道,魏廣德一開始以往俞大猷是打算打劫他們,屬于官盜那一類人。

「沒事兒,我在京里有位朋友,回頭我休書一封,請他多照應點就是了。」

俞大猷看魏 若有所思,知道是擔心那孩子,于是干脆笑著說道,「對了,那伙倭寇戰力如何,你們直接交手,應該更清楚。」

「都是強弩之末,你以為還有多強的戰力。」

吳佔魁噗呲笑道,「軍報上自然不能如實上報,大家都懂的,來,喝酒喝酒。」

第二日,當兩條船靠上碼頭,張宏福、魏廣德一行人跳下船回到中溪鎮才知道,今天一大早前來點驗倭寇尸首的常州知府和浙江參將都已經離開了。

常州知府,自然不會願意長久呆在軍伍中,而俞大猷自然還要回到嘉興那邊,繼續指揮圍剿拓林倭寇。

而此時的蕪湖九江衛臨時營地里,張世貴正在和老爹張慶商量著事兒。

「佔魁的意思,讓魏 出任後軍千戶,爹你怎麼就答應了,還給公爺送去了消息。」

因為現在張慶身子骨已經一天不如一天,所以這次出來張世貴不放心也跟著出來了。

「位置空著,總要給人坐。」

張慶耷拉著眼皮說道。

「現在公爺從新坐上了南京守備的位置,說明公爺在皇上那里的地位也恢復了,完全可以讓我先」

張世貴還沒說完的話就被張慶猛然張開的眼楮被盯回去了,「回頭,我就請辭致仕,由你接指揮僉事的缺。」

听到老爹的話,張世貴雙眼猛然睜大。

老爺子這個時候致仕,對他來說可不是好時機。

直接上位指揮同知是不可能的,按例他襲職也只能是先坐在指揮僉事的職位上。

現在九江衛七個指揮的位置,全部都滿了。

老爺子致仕,空出一個指揮同知出來,另外四個僉事必然有一人可以上位。

「現在就是個機會,讓佔魁坐指揮同知的位置,比讓給其他人強。」

張慶看了眼兒子,繼續說道︰「現在佔魁有軍功,正好上位。

魏 想要升官,後軍千戶的位置也剛好空出來,別擔心你的位置,只要牢牢的把握住和公爺的關系,一切就還是在你的手里掌控著。」

「鄭義祥這事兒,我總感覺不對,按理說怎麼也不至于就這麼死了吧。」

听了老爺子的話,張世貴知道無法挽回,老爺子應該是算計好了,這樣做對自家最有利,不過他還是把心里的疑問提了出來。

「別去想了,就是個廢物,兩百多人連一仗都打不下來,還把命丟了。」

張慶搖著頭,根本沒把鄭義祥的死往心里去,就算有問題又如何,還能為死人翻案去?

死了,就沒有價值了。

「可是」

張世貴斟酌著用詞,好半天才繼續說道︰「讓佔魁和魏 爬的這麼快,以後就不好控制了,而且到時候佔魁職位還在我之上。」

「你呀,跟了我這麼久,還是沒明白咱們衛所武官是個什麼地位。」

張慶看了兒子一眼,「在衛所任職,最重要的不是官職大小,而是上面的靠山。

還有個更重要的,好些人還沒想明白,我感覺到是魏 那小子瞧出了點什麼,那就是別輕易挪窩,就算要挪,那也得有後手,有備無患。」

張世貴這會兒滿頭問號,老爹前面的話,他懂,後面就是在費解。

「少挪窩。」

張慶看著張世貴淡淡說道︰「只要留在本衛所升遷,才能讓小的繼承到什麼。

等你熬夠資歷,想要上位,簡單,通過公爺的關系,把人調到南京京營去就是了,那里指揮多如狗,你才能順利上位。

我之所以一直賴在這位置上,還不是因為你襲職只能做僉事,同知的位置肯定保不住。

你記住了,任何時候都不要謀求升遷,就留在衛所里,九江可是好地方啊。」

張世貴點點頭,他明白老爹的意思了。

不管是吳佔魁還是魏 ,要是不听話不老實,就把人調南京京營去,就算給他們升半級,算起來也是虧。

他們張家哪都不去,就留在九江衛里。

「那吳棟、文才又怎麼處理?」

張世貴又想到吳魏兩家留的後手,他有點不確定,千戶和百戶也能勞煩公爺出手?

「留下吧,他們倆和宏福關系不錯,以後位置還不是留給宏福的,他也需要幫手幫襯。」

張慶看了眼張世貴,「怎麼說都是親戚,你還真能把事兒做絕了。」

「難怪上次立功,他們只想讓兒子襲職,留在他們的缺上,甚至要是不能襲職,他們升遷都不要了。」

「呵呵,你才明白。」

張慶又眯起眼,「這次事兒辦的不錯,公爺很高興,誰能想到這麼湊巧,那邊聖旨剛下,陳洪陳公公還在催著公爺發兵圍剿倭寇,這邊的仗就打完了,報捷文書就送到公爺手里,嘿嘿

等勘驗文書送來,你就去南京城面見公爺,露個臉,順便把我請辭的文書帶過去,這當口這些應該能成。」

幾日後,中溪鎮。

駐扎在此十來日的明軍終于再次整隊,和縣衙書吏辦理交接手續後,九江衛四百多人依舊分成三隊原路返回,這次他們的目的地是蕪湖,和九江衛大隊匯合,然後回返駐地。

一路上很順利,經過溧陽縣城時,溧陽縣令還組織鄉紳送來不少酒肉。

這一次出征,右軍千戶所的那些軍漢可是吃的滿嘴流油,以前哪有這麼好的事兒,能吃飽就算上官恩賜。

吃了敗仗,死了不少人的後軍千戶所就悲催多了,分的酒肉最少,他們還不敢說什麼,他們的領頭上司都死在倭寇手中,現在這支隊伍里的指揮都是右軍出來的,能說個啥。

過了溧陽,依舊在廣通鎮登船,一路無話到了蕪湖和衛指揮匯合。

只是在上船那會兒,衛鎮撫魏 過來看了看後軍的情況,罵了分管後勤的人,才送來不少酒肉,到是讓後軍的士卒對魏鎮撫生起不少好感。

好吧,這年頭當兵,有女乃便是娘。

听崩山堡那邊的士卒說過,在魏百戶手下當兵是,他們那里是周邊衛所過的最好的,至少能吃上飯,周邊的軍戶人家也願意嫁女兒過來。

至于鄭義祥身邊的幾個親兵,關鍵時候沒能護住主官周全,被衛鎮撫直接處以極刑,早就沒人再去議論了。

十月初,九江衛船隊回到九江府。

和幾年前一樣,這次九江衛出征又打了大勝仗,直接把流竄浙江、南直隸多府的倭寇一網打盡,可算是大出了一把風頭。

之前在魏廣德他們參加鹿鳴宴那會兒,江西的都司、布政使司還在為近在咫尺的倭寇憂心,連發多道文書嚴令東邊各府縣收攏軍卒進行訓練,準備迎擊倭寇侵擾。

現在好了,倭寇都被砍了腦袋,人頭掛在了南京城上。

犒賞銀子在蕪湖就已經拿到了,按照朝廷規定的賞格,南京戶部直接撥發下來,雖然漂沒依舊,可是到手了銀子,也是讓眾軍戶們欣喜不已。

至于封賞,那就只能等了。

在張世貴把查勘文書和倭寇人頭送到南京後,陳洪陳公公才帶著捷報和其他奏疏一起走大運河返回北京城,向嘉靖皇帝交差,順帶帶走了所有與此戰有關的戰報謄抄本。

不過讓張世貴有點詫異的還是,在魏國公府,陳公公拉住他詳細了解了這次交戰的情況。

雖然張世貴沒有親臨前線,可是吳佔魁連同捷報一起送來的書信里詳細說了這次交戰的情況,尤其是張宏福帶著馬隊沖擊倭寇。

「張宏福,你兒子,不錯,不愧將門虎子,那個吳棟、魏文才也不錯,怎麼你們九江衛去打仗,還帶上小的?」

陳洪在知道最後沖陣幾個人,都是九江衛的小將,吳棟和魏文才還好說,都是在職武官,張宏福和魏廣德可都不是,白丁一個,勉強算余丁吧。

「宏福那是跟著他姑父漲見識去了,廣德則是想要看看倭寇什麼樣,不瞞公公,我那佷子魏廣德今年剛過了鄉試,下月就要和同窗好友一起結伴去北京參加明年的會試。

如果有幸能夠上榜,他也是在賭殿試,皇上會不會出題靠平倭策略。」

張世貴小心的解釋道。

「哦,還是個舉人,不錯不錯,不愧衛所出身,這下馬能拿筆,上馬能打仗。」

陳洪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隨即想想又說道︰「我看這些軍報里雖然有寫出此戰的過程,可是並不詳盡,你今晚回去寫一份明早讓人送來。」

「是。」

張世貴只能點頭領命。

下來,張世貴見到魏國公徐鵬舉,說起陳洪要他寫的東西。

「無妨,京里就是要知道這伙倭寇的實力如何,你知道怎麼寫,至于那幾個小的,都沒到上戰場的時候,不可能被調去沿海衛所掌兵的。」

確實,流竄兩省數十府縣的倭寇要是都是烏合之眾,那江南官場的面子才是真丟大了。

至此,轟動大明南北的倭寇進犯南京事件算是徹底畫上句號,以南京兵部尚書張時徹、侍郎陳洙、撫寧侯朱岳、太監郭放去職結束。

至于封賞,還要等北京重臣們商議後上奏天子才能定奪,不過這個時候,他們卻都在為皇帝的第一個孫子的降生在慶賀。

嘉靖三十四年十月壬戌,裕王第一子生。

禮部請告于郊廟社稷,詔告天下令文武群臣稱賀,上曰︰此所具儀太孫之禮也,豈可不俟。君命第遣官奏告︰玄極寶殿及奉先殿。群臣不必稱賀,頒詔無謂已之。尋命成國公朱希忠告玄極寶殿,駙馬都尉謝詔告奉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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