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徹踐踏著陶小玄的尾巴, 手起刀落。
星子般的鱗片拋到半空,零零散散灑落在甲板上,在陽光的照耀下似染血的銀色碎鑽。
陶小玄的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淚水, 忍不住地發出了嗚咽聲。
劇情兜兜轉轉, 還是——到了這——步, 甚至悲劇更加提前。
身——銀尾人魚的他被暴君剝去鱗片,磨折致生不如死的地步。
似乎有不知名的力量, 在不斷地修正這——世界,將劇情強制性地扳回正軌。
陶小玄——將世界的真相吐露。
這樣或許……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他抱著這樣的希冀,流著淚, 蠕動嘴唇在雷徹面前——著《逃婚》的內容。
但這次,沒有奇跡發生。
雷徹——著人魚的嘴唇張合, 俯身漠然——︰「你在求救?」
他揚手削掉魚尾上大片的血肉, 殘忍地笑了笑——︰「叫得再大聲——!不然水里的那家伙怎麼能听到你的哀嚎?」
銀尾人魚掙扎著彈動尾巴,被雷徹無情地踩住。
他疼得抓撓甲板,爪尖都扣進了鐵皮中。
陶小玄——到無比的絕望。
雷徹根本不懂人魚語, 自然也不明白他在——什麼!
這或許是方法不起效用的原。
幾分鐘後, 他那漂亮的銀色尾巴下半截幾乎沒了表鱗片的裹覆,粉肉暴露在空氣中,隱約——見筋脈跳動。
陶小玄失血疼到神經都快被麻痹,身體止不住地抽搐。
痛到了極致, 他忽然覺得——陣空茫,渾身的都變得輕飄飄的。
死後會回到原來的世界,還是變成孤魂野鬼,亦或是消散在天地間?
修爾是這——世界的主角,在他消失後,應該會破除絕境, 踏上真正屬于自己的征程。
陶小玄腦海中莫名浮現出第——次見到修爾時的模樣——
俊美的金發人魚嘴角勾著笑弧,眼中卻只有森然戒備。
宛若不——接近的海中邪神。
據——在臨死前,人的腦中會浮現此生重要的記憶。
陶小玄——,原來是真的。
他——要修爾得到幸福。
神明向來孤獨。
陶小玄苦中作樂地——著,如果回到了原來的世界,他——定要找到《逃婚》的作者,強行催更,給修爾——完美的結局。
「人魚歸巢之聲」回蕩在海面上。
在這溫柔縹緲的背景聲中,銀尾人魚被人類剝去鱗片,金尾人魚墜入深海。
修爾在水中下沉,難以言喻的痛苦將他的思緒幾乎全然佔據。
他仿佛身處——片迷蒙的空間中,除了黑暗和壓抑什麼也——知不到。
【陶小玄還在等他,他不能就這樣沉睡】
渾渾噩噩中,像是過了許久,久到天荒,又仿佛只過去了——瞬。
在修爾的視野中,海底出現了——團閃爍的光。
他伸手握住那團光,它在掌心炸裂開來,射出令人目眩的色彩。
修爾眼前的世界盡數破碎,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他靈魂深處掙月兌出來——般。
與此同時,陶小玄听到從深海中傳出——聲刺破天際的悠長吼聲,像是……龍吟?
這聲音讓陶小玄恍惚間以——自己產生了幻听。
《逃婚》的世界怎麼會有龍!
雷徹沒听過類似的動物叫聲,他皺起眉頭,心——︰難不成海域中真的有變異的海獸?
晴空霎時被烏雲遮蓋,海上帆船劇烈地晃動起來。
雖然雷徹不將所謂的海獸放在眼里,但他現在受著傷,——了保障安全,還是準備召喚雲層上空的軍船——
時已晚,信號根本無法傳達!
頃刻間,下起了——場暴雨。
雷聲轟隆著,豆大的雨——砸到甲板上, 里啪啦打在雷徹身上。
洶涌波濤中,船只搖晃著幾欲碎裂,——只蒼白的手臂攀附上欄桿,出現在雷徹眼中的是剛才落水的金尾人魚。
雷徹敏銳地察覺到有什麼變得不——樣了。
在濕發的遮覆下,隱約——以——到人魚額上原本長著魚鱗的部分鼓出了——尖角來,像是從過深淵中爬出來的惡魔。
人魚那張原本健氣俊美的臉,此刻晦暗如鬼,唯獨——雙眼楮亮得驚人。
金色璀璨到極致,翻卷出熾烈紅花。
令人仿佛置身地獄火海。
這是至今——止,雷徹見過的最——怖的眼神,哪怕是蟲族女皇的精神壓迫都無法與之相較。
這是雷徹頭回體會到被他人氣勢鎮壓到完全無法動彈的——覺。
他整——身體都僵住不能動彈,有種觸怒了海神的錯覺。
這樣的狀態沒有維持——久,雷徹憑靠著強大的精神力找回了思考能力。
他心中燃起強烈的怒火,這金尾人魚竟敢如此挑釁他。
都是假的!哪有什麼海神,不過是只怪物而已!
他要折斷這膽大包天的人魚的脖頸,將那雙惡心的眼珠子扣出來,喂給他的同伙!
就在暴怒的——皇準備將——法付諸行動的時候,修爾動了動唇,吐出——串古怪的音調。
沒人能听清他——了什麼,這聲音仿佛遠古惡魔的低吟。
在修爾的吟唱聲中,雷徹不能自控地揮刀劃開了自己的肚月復——
刀接著——刀,直至鮮血淋灕,連連牽牽的髒器掉出豁口,血淹沒了大片甲板。
雷徹不停地重復著自殘的動作,直至失血昏迷,倒地不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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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爾拖動魚尾,靠近甲板上昏迷的銀尾人魚。
他垂頭——著銀尾淒慘的傷口,神情不復方才面對暴君時的冷厲,眼中只剩痛意。
雨水順著金色發尾,流淌到修爾懷中的陶小玄臉上,仿佛少年在哭泣。
修爾顫抖著將其擦去。
他身體向前傾,替陶小玄遮住天空飄散的雨滴,光滑的指月復輕輕擦過銀色的眼睫。
人魚的歌聲——以治療身體和靈魂上的傷痛。
而人魚的血液,擁有比歌聲更強的治愈能力。
前提必須是人魚自願給出的——鮮血液,那里面將蘊含人魚的生命力。每用血治療——次,即便是自愈能力強悍的人魚也不能很快恢復活力。
修爾從未嘗試過治療任——生物,他認定自己是——變異的怪物,甚至都不會唱治愈的歌——
此,他不知——自己體內的血液是否像正常人魚那樣擁有治療的效用。
但修爾不願放棄任——絲能喚醒銀尾的——能。
他默默地祈求著,用利爪劃開手腕,頃刻間腥味便逸散開來。
血珠串聯成線滴入銀尾微張的唇縫。
修爾低喃——︰「會沒事的。」
銀尾根本听不到他——的話,他只是在安慰自己。
金尾人魚的血液混入銀尾人魚的身體,——者的性命得以交融,銀尾受傷的地方開始以肉眼——見的速度愈合。
在修爾的注視下,陶小玄睜開了眼。
灰暗的天空,大顆大顆透明的雨滴連綿不絕地自空中落下,砸進陶小玄眼底。
他嘗試著動了動,傷口處傳來劇痛——讓他忍不住嘶了——口氣。
修爾極力克制住自己顫抖的嗓音,喚——︰「小玄。」
熟悉的嗓音喚醒了陶小玄的——絲意識,他側轉頭部,瞄到了在甲板上蜿蜒的金色發尾……是修爾。
陶小玄心尖莫名——顫,他翻過身,發出虛弱的顫音。
「修爾……你來了,——好啦。」——
以在這——世界活下去了。
听到陶小玄的聲音,修爾的眼中多了——分真實的神采,應——︰「嗯,我來了。」
之前覺醒的那份力量強大到難以掌控,不停地從內里擠壓著修爾的筋脈和靈魂。
再加上喂血治療了銀尾,他已經處于失控邊緣。
但修爾仍然朝著陶小玄撐出了——柔和的微笑。
修爾伏低身,將銀尾人魚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用幾乎是嘆息的聲音——︰「我怎麼會丟下你?」
靠得近了,陶小玄才注意到修爾頭上——生的犄角,——上去像極了龍角,這事《逃婚》里沒有寫到過。
難不成修爾混雜了龍的血脈,所以才會變異成alpha?
然後這——世界——了讓修爾合理的化險——夷,所以讓修爾在危急時刻覺醒成了血脈?
不愧是主角!
他瞄了眼旁邊暴君的慘狀,——象了下修爾爆種反殺暴君的情景,瞬間興奮起來。
但陶小玄高興了沒多久,尾巴傷處的痛楚便將他打回了現實。
他攀著修爾的肩膀,含淚小聲——︰「我好疼。」
「對不起。」修爾俯身,肩上的金發散落下來遮住側臉。
他的聲音很低,陶小玄甚至听出了——絲哭音。
陶小玄不知所措地愣住了,修爾竟然——他受傷而哭泣?
這像話嗎!
他很——開——玩笑——︰修爾你——是無cp升級流主角,怎麼能隨便——了——盟友的受傷流眼淚?
但陶小玄最終沒有——出這種話來,而是伸手踫了下修爾額頭的尖角,撫過修爾的發頂,安慰——︰「我沒事的啦,只要活著就好。修爾你知——我的治愈力很強的!」
修爾沒有接話,他緊抱住懷中傷痕累累的銀尾人魚,心中涌動著——股難言的情愫。
陶小玄將修爾不出聲,以——修爾不相信自己,于是抬了下尾巴給他。
「瞧,這不是快好了嗎?」——
著,陶小玄瞄了眼自己的尾巴,驚異地發現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陶小玄覺得有些奇怪,他的治愈能力再厲害,也不——能這麼快就愈合到這——地步吧。
這時,他注意到修爾蒼白的臉色,眼皮突的跳了下。
他咂模著嘴里的腥味,瞄了眼修爾還在滴血的手腕。
本以——修爾是和雷徹打斗是受了傷,現在——來……
陶小玄——怔,問修爾——:「剛剛你喂血給我了嗎?人魚放血很傷身體的。」
修爾的指尖覆上了陶小玄的臉,力——輕柔到仿佛在觸踫某件極——珍貴易碎的寶物。
「能讓你蘇醒過來,這——代價算不了什麼。」
聞言,陶小玄的心髒猛地——跳,有別于其它時候的無數次的機械的跳動,這次的跳動更像是心髒的——次雀躍。
修爾的手掌沿著陶小玄臉頰慢慢下移,滑過脆弱喉結和微突的鎖骨,像是在確認陶小玄的真實存在。
他喃喃——︰「人魚之海不能呆了,我帶你去別的地方。」
陶小玄沒有問修爾要帶他去哪里、準備怎麼帶他——
此此刻,他根本沒法安心思考。
他全身所有的觸覺都凝聚到了被修爾接觸到的那——小片皮膚下。微涼的似針扎般的觸——,疼痛中帶——撓心撓肺的癢意。
壞掉了,——定是這具身體壞掉了。他這麼——著,努力——要將那些零碎飄飛的念頭集中起來,腦袋里雜亂——片,什麼都沒法去。
雨珠砸開天幕,落在甲板上,將血跡沖刷。
他們被雨線裹在——起,從肢體到發絲,像章魚的觸手——樣緊緊纏繞,不分你我。
修爾的口中吟唱著古——的法咒。
閃電「 啪」、蛇行而下,劈向甲板上的——尾人魚。
倏忽間,白光籠罩了他們。
人魚在海上風暴的庇佑下,逃離了被人類侵佔的家園。
片刻後,倒在甲板上的雷徹動了下眼皮,倏忽間睜開滿布血絲的眼!
即便受了如此重傷,他依然還活著。
雷徹斜眼望著空余——片焦黑的甲板,胸中怒意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