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
百年澡堂，清華池。
這里可是老京城泡澡文化的代表。
正所謂，白天皮包水，晚上水包皮。
在這麼個沒什麼娛樂活動的年代里。
大老爺們扎堆在澡堂子里，聊天侃大山，也是一大樂事。
「喲，範金友，今天來的可夠早的啊！」
大廳里，于老爺子圍著毛巾，光著膀子，正在和別人下棋。
範金友一邊用毛巾擦頭，一邊笑眯眯的朝他走來︰「還早嘛，不早了，馬上都要中午飯點了！哪能和您老比，回回都跑來洗頭澡，讓我們一幫大老爺們，洗你剩下的！」
于老爺子哈哈大笑︰「沒辦法，這輩子也沒什麼別的愛好，就講究這個，就好洗個澡！」
範金友笑眯眯的說︰「老爺子，您的愛好廣泛，可不單單只是洗澡啊。這澡堂子里頭，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不知道您于老爺子，是個大頑主！」
範金友的話，立馬引得在在場所有人哈哈大笑。
早期住在皮條胡同的。
有誰不知道于老爺子？
于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可是個有名的大嫖客。
也就是因為現在年紀大了，力不從心，再加上手頭不寬裕了。
所以現在才玩的少。
但玩的少歸玩的少，不代表他就不做這行了。
偶爾的找找失足少女，拉拉皮條，還是能掙點外快的。
于老爺子對于大家的笑聲，毫不避諱。
都是大男人。
都是赤條條的，誰還不明白誰啊？
每天能扎堆在這一起的泡澡聊天的，多多少少的，都敲過背做過腳。
于老爺子笑著說︰「範金友，你小子最近隔三差五的就跑來，看來口袋里還是挺鼓囊嘛？這是踫上橫財了？」
範金友打個哈哈︰「我能發什麼橫財？」
「就我那點破工資，都還沒您老爺子的退休金高呢！」
于老爺子和周圍下棋的人，全都好奇的問︰「那我們看，你一天天的不是敲背，就是修腳，時不時的還弄個大活兒！」
「隔三差五的，還帶著里頭姑娘出去吃香喝辣的！上回還瞧見你帶人去買衣服！」
「你說要是沒發財，打死我都不信!」
範金友笑了笑，就說是家里有個當干部的舅舅。
錢是舅舅給的。
不過，他的這個說辭，並沒有人相信。
範金友家往上三代也都是貧農，要是有個這麼厲害的舅舅，早就發跡了。
但大家也沒深究，畢竟這年頭，誰還能沒有點自己的小秘密呢？
「行了，各位老爺子，你們繼續下棋。」
範金友笑著說︰「我去那邊趴著，敲個背！」
于老爺子喝了口大茶缸子里的高碎，笑眯眯的說︰「就光敲背，不來點別的了？都找個這麼有錢的舅舅了，不得幫著花點？」
範金友投去一個你懂得眼神，也沒說話，轉頭找了個空床去躺著了。
「來個人，敲背！」
範金友這這一嗓子喊完。
緊接著就有個女同志，拎著工具箱走過來。
女人坐在邊上，用手輕輕按壓他的背，笑眯眯的說︰「金友哥，這個力道還可以嗎？」
範金友听到聲音回過頭。
看著背後的女人立馬就皺起眉頭。
「今天怎麼是你？小秦呢，她去哪了？」
張桂芬用手拍了一下他，一臉埋怨的說︰「她這些天不舒服，放假了。怎麼，你就這麼喜歡人家秦淮茹，不喜歡我來服侍嗎？」
一邊說著的，她還一邊往範金友身上吹氣。
給範金友弄得渾身酥酥麻麻。
「金友哥。」
趙桂芬嬌柔的在他耳邊說︰「之前你還帶著人家出去吃飯喝酒呢，那時候，你叫我小甜甜，現在轉頭有了秦淮茹，你就把人家給忘記了！」
「你也太壞了！」
範金友渾身一哆嗦，差點沒原地起飛了。
他一把抓住張桂芬的手，壞笑道︰「我又沒說你來就不行。只不過，人家秦淮茹花樣比較多，所以……」
張桂芬朝他勾勾手指的，在他耳邊小聲說︰「其實，我也剛剛學會了一招？」
範金友兩眼充血，整個人看著異常亢奮。
他口干舌燥的問︰「什麼招數？」
「天火燎原？」
「天外飛仙？」
「還是斗轉星移？」
張桂芬笑著搖頭︰「這可不能告訴你，告訴你，還有什麼新鮮感！趴下吧，我先幫你敲敲背！」
這會的範金友就和爐子里的鐵水一樣。
燒的滾燙。
他蹭的一下坐起來，摟著張桂芬就往後頭屋子走︰「還敲什麼背？我現在要和你聊人生，談理想！」
張桂芬笑眯眯的說︰「那你晚上得帶我出去吃飯，喝酒！我要去天下一味吃！」
「行行行，沒問題！」
範金友想都沒想，就直接點頭︰「吃吃喝喝的都是小錢，小意思！哥哥我現在不差錢！」
不遠處，于老爺子一眾听見後，笑呵呵的起哄︰「範金友，吃飯喝酒都是小錢，晚上帶著我們一起去啊？我們也好久沒下館子了！」
「去去去！」
範金友朝著他們不耐煩的說道︰「一幫老爺們，跟著起什麼哄，下你們的棋！」
看著範金友火急火燎的推著那個女同志，跑進小黑屋。
下棋的一群老頭哈哈大笑。
于老爺子喝了口茶，笑眯眯的說︰「範金友這小子，一點定力都沒有，遲早有一天得死在女人肚皮子上！」
另一個老頭笑眯眯的說︰「他才不會那麼容易死呢，範金友是個什麼人，他有個那麼有錢的舅舅罩著，就是活到八九十，他都不舍得死！」
一根煙的功夫。
遠處屋子的門打開了。
範金友五官扭曲滿頭大汗，罵罵咧咧的的從屋子里走出來。
「去他姥姥的！」
「什麼狗屁絕活，什麼倒掛葡萄架，全他娘的湖弄人！」
「差點給老子吃飯的家伙都給弄斷了！」
張桂芬一臉尷尬的走出來︰「我也不知道會這麼危險，這單生意，給你打個折好了，算我給你賠不是！」
「你居然還敢要錢？」
範金友吃驚的瞪大眼楮，憤怒的罵道︰「老子差點都死床上了，你還敢和我要錢？我沒找你賠錢就已經不錯了，趕緊滾蛋！」
一听範金友想白嫖。
張桂芬整個人都要炸開了。
她憤怒的盯著範金友罵道︰「老娘可是手藝人，你，你他媽的居然想白嫖？」
一听說範金友不肯給嫖資。
張桂芬頓時就怒了。
听過吃霸王餐的，洗霸王澡的，可就是沒見玩女人不肯給錢的！
「範金友，你給我站住！」
張桂芬沖上去，一把拉住範金友胳膊︰「吃干抹淨了還想不認賬？你剛剛在里頭起飛的時候，怎麼不說這個？」
張桂芬的一嗓子立馬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澡堂子里的老大爺沒別的事。
就是喜歡看熱鬧。
看著一幫裹著浴袍的老大爺全部圍上來，範金友頓時就急了︰「給我撒開，你個瘋婆子！」
張桂芬激動的喊道︰「不松，不松，就不松！除非你把錢給我，你不給錢，我就不讓你走！」
「範金友，怎麼著？」
于老爺子搖著蒲扇，一臉好奇的湊上來︰「辦完事不給錢？這可不像是老爺們的行徑，你可不能壞了這行規矩啊！」
範金友氣的直罵娘︰「誰不給錢了？她剛剛差點把我那玩意兒都給坐斷了，我沒找他要錢就不錯了，還給他錢，你有毛病吧？」
一听這話，在場的人瞬間全都樂了。
原來是出了這麼檔子事。
難怪範金友不肯給錢呢。
不過，行有行規。
吃干抹淨了，不滿意下次最多不吃就行了，不給錢就多少有點過分了。
人家畢竟是手藝人。
于老爺子趕忙上來勸說︰「行了行了，我來說句公道話。這種事啊，兩邊都認個虧，你就給一半錢就行了！」
「憑什麼！」
範金友瞪著眼珠子，氣憤的罵道︰「老子的錢是大風刮來的？要給你給，我反正是不給！」
吵鬧聲驚動了正在辦公室里算賬的王姐。
「大中午，吵吵鬧鬧的干什麼？」
她從一旁的屋子里走出來，皺著眉頭喊道︰「都聚在這干什麼？」
看見老板娘，張桂芬趕緊上去喊道；「老板娘，你可算來了，這家伙做了全套大保健，不肯給錢！」
听到這話，王姐臉色立馬就變得難看起來。
她點了根煙，一臉社會的看著範金友說︰「範金友，你可是我們這的常客的了，這點規矩不懂嗎？吃飯結賬，保健給錢，天經地義！」
「我手底下的這些個小姐妹，掙得都是辛苦錢，你要是連這都想賴掉，俺多少有點說不過去，對吧？」
範金友知道王姐有點社會背景。
沒背景的，也不敢做這種活兒。
他咳嗽一聲，給自己壯膽︰「我，我也沒說不給錢啊。但是你的人，差點都把我弄傷了，這要怎麼算？」
「就差那麼一點，我可能就得被抬著出去了，這你總得給我個說法！」
王姐翻了個白眼，冷笑說︰「這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和我們沒有關系。這樣好了，錢你原價給，大不了我讓小張再幫你拔個火罐，刮個痧。」
「就算是對你的賠償了，你看怎麼樣？」
範金友冷哼一聲，一臉不爽的說︰「行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辦吧，我也不追究了！」
王姐擺擺手:「小張，帶客人去拔罐。這回注意點，別再把客人傷著了！」
張桂芬點頭︰「知道了，王姐。」
說完，她就領著範金友又回了小屋。
沒熱鬧可看，大廳的圍觀人群也都散了。
屋子里。
範金友隨手把床上的紙團撢到地上，背部朝上趴好。
張桂芬從抽屜里拿出刮痧板，開始一下一下的給範金友刮痧。
刮痧，是中醫里最常見的項目。
基本上每個澡堂子里都有。
很快。
範金友後背就被刮出一條條血痕。
「我去，你他娘的，能不能輕點？」
範金友疼的眼淚都下來了︰「你把老子皮都要刮下來了！」
張桂芬翻了個白眼，冷不丁的說︰「一個大男人的，刮痧都能疼的嗷嗷叫，我都沒怎麼用力，就喊疼了？你這身子骨也太虛了！」
「虛？」
範金友一下子就怒了，氣的直接從床上爬起來。
男人說什麼都可以。
就是不能說虛！
他一把抓住張桂芬的手，氣急敗壞的大吼︰「你個臭婊子，你在說什麼呢？誰虛了，誰虛了？」
張桂芬也不怕，一臉嘲諷的看著他說︰「當然是說你了！銀樣槍頭，中看不中用，怪不得你女朋友要甩了你，就你這小身板，換我，我也甩了你！」
啪！
範金友氣的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他整個人都像被踩著尾巴一樣，歇斯底里的大吼︰「放你娘個屁！老子身體好著呢，我，我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老子究竟有多強！」
張桂芬被一巴掌扇在臉上，心里的火徹底爆發了。
剛剛這貨不肯給錢，現在這貨居然還扇她巴掌。
去他娘的！
連女人都打，她還算個什麼男人！
張桂芬氣的一腳就朝著範金友踹過去。
範金友頓時雞飛蛋打。
他慘叫一聲，從床上摔在地上，疼的嗷嗷直叫︰「你這個臭女人，居然居然踹我那里，我日你仙人」
就在這時。
門砰的一腳被人踹開了。
「查房！」
看著門口大批穿制服的公安，範金友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
屋里的張桂芬也慌慌張張把衣服扣子扣上。
臥槽！
這時候，怎麼踫上查場子了？
範金友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賠笑說︰「警察同志，我們，我們，我們都是清白的，什麼事都沒做過，警察同志，你，你別多想啊……」
听到這個熟悉的聲音。
何雨軒從上頭走上來。
看著屋里光 的範金友，他眉頭一挑︰「果然在這，看來陳雪茹的舉報，還是挺靠譜的！」
此刻，範金友也看到了人群中的何雨軒。
趕緊朝他擠眉弄眼︰「何主任，我，我是範金友啊！太巧了，洗個澡都能踫到你，我就是來洗澡的，沒搞那些有的沒的，我，我先走了！」
說完，範金友就趕緊用毛巾把下頭圍住，低著頭就想開 。
何雨軒一步上前，擋在門口︰「來都來了，就別走了！」
「再說了，我今天也只是過來看熱鬧的，你想走，那也得問問這些警察同志答不答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