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志強雖然年輕，是在座所有人中最年輕的一個。
可身為紅光出版社實際的創辦者跟實際的一把手，再加上著名詩人等光環加身，以及傳說中有大後台的大背景，都讓眾人不敢小瞧曹志強。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那讓人驚掉下巴的開門紅。
剛開辦出版社沒多久，就推出一款現象級的暢銷書，讓出版社賺的盆滿缽滿。
這份沉甸甸的開門紅，足以讓出版社內所有最挑剔的人，都不得不給一個大寫的「服」字！
換言之，在不知不覺中，曹志強就在出版社中建立了絕對的威信！
在此威信籠罩下，就連名義上的社長周懷恩，此時也是夾起尾巴做人。
畢竟跟曹志強創造的輝煌相比，周社長實在是太沒存在感了。
背景比不過，才華比不過，能力也比不過，除了年齡，什麼都比不過，那還比啥？
不比了，繼續樂逍遙多好。
所以，曹志強雖然只是過來輕松的笑著說，是順便過來跟大家商量點事兒，可大家沒有一個敢隨便對待的。
領導可以說順便，下屬可千萬不能隨便啊。
「要不要去會議室開會？」余德利一臉嚴肅道。
「不用不用。」曹志強笑呵呵的擺擺手，「我看這里的氣氛挺好，就在這跟大家隨便嘮嘮吧。」
一听這話，余德利連忙對大家道︰「都听到了嗎，趕緊把桌子搬一下，經理要在這跟大家嘮嘮！」
余德利話音一落，那幾個年輕男女連忙行動起來。
搬桌子的搬桌子，搬椅子的搬椅子，還有倒茶的。
沒用三分鐘，就立刻用辦公桌組成一個長條形的大會議桌，把一個編輯部變成了一個會議室。
嗯，就是一條長方桌，委座坐上頭，手下兩邊做的那種會議桌跟會議室。
曹志強不是沒想過阻止，不過看大家這麼上心，也就自覺的閉嘴。
把編輯部臨時搞成會議室後，余德利再次請曹志強過來，然後上座。
曹志強也不客氣，一坐進上座，其他人這才挨個在兩邊坐好。
余德利依舊是坐在右手邊第一位。
只不過左手邊第一位，卻不是周懷恩社長，而是牛淑芬，牛大姐。
「牛姐。」曹志強第一個問，「周社長呢？怎麼沒見他？」
牛大姐笑呵呵道︰「老周去釣魚了，今天不來了……怎麼，要找他過來？」
「不用不用。」曹志強呵呵一笑，「就是隨便問問。」
之後，曹志強又看了看下面，發現元老派這邊，就一個牛淑芬他認識，其他人都不認識，而且都是二十來歲出頭的年輕人。
「咦？牛姐。」曹志強又笑著道，「來了幾個生面孔啊，不介紹介紹？」
「哦，好的。」牛大姐轉過身，呵呵笑著介紹，「這位是周瑩瑩。」
介紹到這里的時候，那個二十多歲，還穿一身黃衣服的女孩兒立刻站起來對曹志強點點頭︰「你好，總經理，我是周瑩瑩。」
「啊，坐，坐下吧。」曹志強笑眯眯的壓了壓手。
這時候，牛大姐跟著解釋道︰「她是老周的堂佷女。」
一听這里，曹志強秒懂，又是周懷恩弄進來的。
此時，牛大姐又開始介紹下一位青年男子︰「這個是錢德勝！老錢的三孫子。」
那個青年男子靦腆的對曹志強點點頭︰「總經理好。」
「好好。」曹志強笑著點頭。
「這位是陳光明，老陳的六兒子。」
「這位是劉曉峰，老周的大外甥。」
「那個是曾美華，是我親佷女！」
牛大姐每介紹一個，曹志強就笑著點頭說好好。
一直到最後那個曾美華為止。
到現在，曹志強明白了，感情這邊的年輕人，都是那些元老的子女親戚。
這也讓曹志強認識到，必須早點充足出版社的權力架構了。
才幾天功夫，就來了這麼多自己不知道的人。
再這麼放任下去，以後豈不亂套了？
當然，這也跟自己之前表現的太過溫和，什麼都當甩手掌櫃，再就是出版社突然變的有錢了有關。
因為嚴格來講，周懷恩作為社長，是有權招人進來的，而牛大姐兼管會計跟人事。
所以，如果周懷恩跟牛淑芬倆人商量好，要招個人進來，根本不需要經過曹志強的同意。
余德利這邊的人，估計也是因為事兒太小，範不著為這些小事兒跟人起沖突，所以也就當不知道。
對于這些關系戶子女來講，要說給編制或許比較困難，但如果只是簽個合同工，那還是很輕松的，牛大姐自己就能做主，更不用說還有個周懷恩了。
可問題在于，他們把人都招進來了，卻沒通知自己，這就有些先斬後奏，或者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了。
牛大姐也是善于察言觀色的，似乎看到曹志強雖然微笑，眼神卻沒有溫度，于是立刻解釋道︰
「曹總啊，其實他們今天才來，只是跟大家熟悉熟悉。
還有，這事兒我本來想立刻跟您說的，但周社長說，您最近家里事兒比較多，挺忙的，沒必要為這點小事兒打擾你，讓我明天再說。
所以您看，千萬別在意啊！」
曹志強扭頭看了看一臉笑容的牛大姐，微微一笑︰「沒什麼，舉賢不避親，有這麼多年輕棟梁加入，是我們出版社的榮幸才是。
不過……」
「不過什麼？」牛大姐問。
曹志強再次微微一笑︰「不過，咱們出版社終究是個小廟，以後再有這種事情，還是要先問過我。
我如果實在太忙，暫時聯系不上，也可以跟老余商量一下，等商量好了，等一等，等我忙完了再跟我談，等我做決定，不要再私自做決定了，好麼？」
牛大姐一愣，然後訕笑道︰「這，我也覺得不太好，可這，這都是老周，不，是周社長同意的。」
「周社長同意的啊。」曹志強點點頭，「那這樣，以後周社長新招募的人，工資都跟周社長要，好吧？」
牛大姐再次訕笑一下︰「那，那不太好吧？」
曹志強眯眼笑了笑︰「不太好啊，那要不我去找找李廠長跟董書記，把周社長調走？還有牛大姐你，要不要也跟著一起走啊？」
這話一出，針落可聞。
足足過了半分鐘，曹志強才重新開口打破寂靜︰「總之，以後出版社要找什麼人進來，必須我親自簽字，沒有我簽字的，一律不算。」
說到這，曹志強看了看牛大姐身後那些惴惴不安的年輕人，略微一皺眉。
緊接著，曹志強對那些走後門進來的年輕人輕輕一笑︰「你們不用怕，我說的是以後，你們就算了，畢竟是我的疏忽，不能讓你們擔責。
但是，你們只能在我們出版社當合同工，至于以後如何，看你們表現。
我這人很簡單，用人方面向來是一視同仁，能者居上。
我不管你們是怎麼進來的，但最好以後工作的時候能用心點。
什麼遲到早退，吊兒郎當，在我這里行不通。
別說老周老錢那些人。
那些人不一樣。
人家是有正式編制的，檔桉在廠里，我這里混不好，還可以換個地方混，你們可不是。
當然了，我這里雖然不能給你們正規編制，也不可能給你們高工資。
但我這里獎金高。
只要做的好，能做出成績。
該提拔提拔，該獎勵獎勵，這方面我從不含湖。
總之一句話，你們既然來了，就好好做，不要存著來混日子的想法。
如果有這種想法，還是趁早自己走人，免得最後難堪，明白麼？」
「明白。」那些年輕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大聲點。」曹志強皺眉道，「我听不見！」
「明白！」那些年輕人立刻一起大聲吼。
「很好。」曹志強笑眯眯的點頭，「這才有點年輕人的樣子。」
敲打完了元老派那幫走後門的，曹志強才伸了個懶腰︰「好了，閑話就到這，咱們說點正事兒。」
大家都正襟危坐，再也不敢嬉皮笑臉了。
曹志強道︰「同志們，雖然咱們出版社成立時間很短，但成績已經有目共睹。
按照現在的勢頭，如無意外，到下個月的話，咱們出版社就能毛利過百萬了。」
一听這話，大家立刻抑制不住興奮之情，尤其是余德利那方的人，都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
畢竟才成立短短一個月，就毛利百萬，這樣的單位還真不多。
關鍵這個單位的人並不多，如果按照曹志強一向的大方來看，事後獎金少不了啊。
「靜一靜。」曹志強壓了壓手。
等大家都安靜過後，曹志強才道︰「雖然新華書店那邊的資金還沒結算，但我們通過自己的渠道，已經拿到不少現金了。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出版社需要進行改革了。」
略微一頓，發現大家依舊在看著自己，靜靜聆听之後，曹志強才繼續道︰
「我想過了，我平時太忙了，簡直分身乏術，如果再跟過去那樣一把抓，很可能會顧此失彼。
就比如今天這種情況，很可能再次出現。」
說到這，曹志強看了看牛大姐一方。
在牛大姐尷尬的低下頭的時候，曹志強沒再多說，而是繼續扭頭看向余德利道︰「老余，你認不認識哪些退休的出版社社長？或者退休的雜志社社長，又或者印刷廠廠長也行。」
余德利一皺眉︰「這個，曹……總，您這是什麼意思？」
曹志強道︰「是這樣，我想聘任一些經驗豐富，身體還不錯的退休老社長或者老廠長，來代替我領導這個出版社。
換言之，我以後就不再過問具體的經營，只抓大方向，再就是提供優秀作品。
至于具體管理，就交給專業人士去做。
可惜咱國內你也知道，有管理經驗的，大都是國企或者機關事業單位的領導，那些人，估計我是請不到的。
所以，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認識的退休老干部，要那種有領導經驗，且對出版界跟雜志界比較熟悉的人？
要是有這種退休干部，可以聘任他們來當副總經理，替我管理出版社。「
話音剛落，牛大姐忽然道︰「曹總，曹總？」
「牛大姐？」曹志強扭過頭，奇怪的道，「你有事兒？」
牛大姐道︰「曹總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想找個人幫你具體管事兒，對吧？」
「對。」曹志強點點頭，「怎麼，你有好介紹？」
「對啊。」牛大姐道，「你忘了咱們紅光出版社的前身了？是紅光雜志部啊！」
曹志強皺眉︰「我當然沒忘，然後呢？」
牛大姐道︰「是這樣，咱們雜志部的老部長，如今就退休在家，既然您想找個有經驗的一把手，我們可以去把老部長請回來啊。」
曹志強微微一笑︰「這事兒啊，我看就不必了吧。」
牛大姐一愣，然後訕笑道︰「是，您是一把手，您說了算。」
頓了頓後，牛大姐又不甘心道︰「不過總經理，老部長確實很有能耐，他當年領導咱們雜志部的時候，也是紅火過一陣。
現在老部長退休在家，據說身子骨也還不錯，完全可以勝任您說的那個副總經理職位。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干嘛舍近求遠？
既然老部長還在，讓他來就是了。」
曹志強皺眉道︰「首先，我對你說的老部長並不了解，也沒啥感情，其次……」
略微一頓，曹志強想了想，然後決定把話說開。
想到這，曹志強道︰「牛大姐，本來我不想說的，但事已至此，有些話也不能不攤開來說明白。
實際上，你們這些人來我這里，就只是來養老的，這也是當初我同意讓你們來我們出版社的緣由。
說白了，我是看在董書記跟李廠長的面子上，把你們這些人接過來養老。
給你們養老沒問題，但你們自己也要有點數，別動不動自以為是。
之前我給老周面子，只是看他年紀大，尊一下老。
至于讓你當會計跟人事，除了暫時沒合適的人選，也是看在當初我剛進紅光雜志部的時候，你是第一個接待的我，我念著你跟我的那份交情。
但是，你們不能拿著這些，就在我的地盤亂來。
你看看，才幾天？就不經我的同意，擅自招人進來了？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暫時不追究這些了，不等于我就樂意。」
說到這，曹志強扭頭看向張前進︰「張前進！」
「是！」坐在最角落的張前進立刻站起來，「總經理，您叫我？」
「老張！」曹志強道，「你等下跟牛大姐交接一下，以後出版社的會計這塊兒，你先兼著。」
「啊？」張前進一愣，「我干財務？」
「臨時的！」曹志強道，「你先臨時干著！你以前不是干個體戶的麼？那基本的算賬總會吧？就這樣，你先干著，回頭等我找到專業人士來，再替你。」
張前進咧嘴一笑︰「好 ，那我听您的！」
牛大姐這時候終于回過神︰「你，曹，小曹，你這是要干嘛？」
曹志強笑眯眯的道︰「牛大姐，我覺得您工作太辛苦，讓人給您分擔一下。哦，對了，趙守文！」
「是！」趙守文立刻站起來，「總經理！」
曹志強對著趙守文道︰「這樣，以後單位的人事這塊兒，就你負責了，有沒有問題？」
趙守文先是一愣，接著是大喜︰「沒問題，絕對沒問題，一定不辜負領導的信任！」
彭！
牛大姐忽然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曹志強的鼻子，怒目道︰「姓曹的，你敢？」
曹志強瞥了一眼站起來指著自己鼻子的牛大姐，輕輕嘆了口氣。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說完這句後，曹志強左右一看，然後對劉東海道︰「東海啊，牛大姐累了，帶她下去休息休息。」
「誰敢？」牛大姐直接發飆，「我看你們誰敢？」
正往她身邊走的劉東海立刻停下腳步，然後看向曹志強。
曹志強模了模下巴︰「這樣啊，懂了，剛才是不太合規。」
清了清嗓子後，曹志強對現場眾人道︰「這樣，今天人挺多，咱們來表個決吧。
我認為，牛淑芬同志因為身體因素，已經不適合繼續擔任紅光出版社的會計跟人事方面的職務，建議免除牛淑芬同志的會計職務跟人事職務。
你們誰贊成，誰反對？
反對的請舉手！」
曹志強話音一落，除了還站著的牛大姐。
其他人，包括走後門進來的那幾個年輕人，沒有一個人舉手。
「很好，表決通過。」曹志強點點頭。
緊接著，曹志強對牛大姐道︰「牛淑芬同志，現在組織上決定停止你在出版社里的一切職務，自己收拾收拾東西，該干嘛干嘛去吧，別搞的太難看。」
「你敢！」牛大姐臉色通紅，「憑什麼？你憑什麼？」
「就憑我是這家出版社的總經理！」曹志強斜眼看了看牛大姐，「就憑這里是我說了算！」
「牛大姐，如果你不服，可以去咱們出版社的上級部門，也就是李廠長跟董書記那里告狀。
不過別怪我丑話沒說到前頭。
你要是現在乖乖服軟，乖乖听話，我可以繼續養著你，工資獎金一點都不缺你的，你只需要白領薪水就行，其他的什麼都別管。
也就是說，你不繼續往上鬧，你我就只是內部矛盾，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你要是繼續鬧，真鬧到李廠長跟董書記那。
那不好意思，到時候為了立威，也為了我跟出版社的顏面，我只能向董書記申請，要求把你調離出版社，讓你去廠里某個冷衙門里清靜清靜。
我不是在嚇唬你，我只是在好心的通知你，不要不知好歹！」
說到這，看著有些眼神呆滯的牛淑芬，曹志強再次嘆了口氣。
「其實，我本不想這麼做的，奈何你們做的太過分了。
我這出版社才成立幾天？
你們就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這些？
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現在你們敢私自招人進來。
下回就敢私自拿公家錢去腐敗。
你們這行為，往小了說是不尊重我。
往大了說，你們這是要造我的反吶！
所以啊，咱好聚好散吧。
你說是不，牛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