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豆麻袋！」
琴酒被烏丸蓮耶驚得爆出一句中式日語，腦子里滿是離離原上譜的詩句。
啥玩意兒？
他？
烏丸蓮耶的親孫子？
逗誰呢？
琴酒十分懷疑是這個糟老頭子在拿他尋開心。
貝爾摩德的狀態倒也跟他差不多，傻眼片刻後，趕緊站起來薅了一杯琴酒點的咖啡壓壓驚。
因為，如果烏丸蓮耶說的是真的……
那她跟琴酒，豈不是堂兄妹？！
……不對，是堂姐弟！
烏丸蓮耶看到他們的反應，臉上原本澹然的情緒卻越來越澹，反而逐漸憂郁起來。
「上次你來，我拜托你埋葬的兩具尸骨，一個是我的長子、也就是莉莉絲的父親；還有一個，則是我的幼子，也就是……你的父親。」
琴酒︰「……」
還能再離譜一點嗎？
烏丸蓮耶用接下來的話表明——他能。
這位老人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顧自的說著一些世人無從知曉的隱秘，也逐漸把琴酒的思緒拉進了他自己的回憶里——
「那一年，是我的九十歲壽辰。」
「我迎回了我的五個孩子。」
「我那兩個出嫁的女兒因為家事，在我生辰開始前就已經回到了各自的家庭。」
「可我現在無比慶幸，當時她們不在場……」
「因為如果她們沒有離開，或許，也會跟你們父親一樣，落在那幾個甘願墮落為惡魔的人手里。」
…………
五十多年前。
當時的黃昏別館以及烏丸家族，在當地、在全日本，都是赫赫有名的，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除了烏丸蓮耶居住地別館，烏丸家族在山林之外的城市里也有著自己的居住地。
日本、歐洲、美國……
只要是資本發展的地方，就必然有烏丸家產業發展的足跡。
而在這個特殊的日子——也就是烏丸家族最年長的領頭人，烏丸蓮耶的九十歲壽辰這一天。
所有散落在外的小烏鴉們都歸家了。
大部分與烏丸家族比較親密的合作伙伴或附屬，都歡聚一堂，前來祝賀年邁的老家主。
原本，這應該是平靜而又歡愉的一日。
可……
事情在這一天，卻出現了意外︰
老家主的孩子們，突然起了爭端。
——烏丸蓮耶有七個子嗣。
除去兩個女兒外，他還有五個兒子。
長子在歐洲成家立業，次子和幼子都在日本發展，老三和老四則去了美國發展……
他的五個孩子的年齡都有一定的差距，並且都不小了。
而他們的爭端緣由，來自于一種藥——一種，能讓人保持青春，延長壽命、甚至是長生不老的藥物。
因為他們受自己父親的沖擊太大了︰九十歲的烏丸蓮耶，在他們眼前呈現出來的樣子，跟他們五六十歲的樣子相差無幾！甚至給人的感覺還更年輕……
五個人中，有三個人承受不了這種誘惑——他們發現了自己祖母所留下的暗號，懷疑那是長生藥的下落。
可他們不論怎麼破解，都沒有找到‘寶藏’的所在。
于是，在經過討論之後，他們決定找自己的父親問出‘不老’的秘密。
然而。
他們的詢問遭遇了阻撓︰自己的父親不僅不願意透露‘寶藏’的下落，還嚴厲呵斥了他們，警告他們不允許再追問寶藏的下落，也不允許他們私下用任何方式來尋找。
烏丸蓮耶知道，那個‘寶藏’就是潘多拉魔盒，一旦開啟，雖會讓它的主人受益，但必然會引發混亂……
……可是，他的孩子們並不清楚他的考量，只是滿懷惡意地認為，他們的父親是想一個人獨吞寶藏，一個人獲得長生，而不願意分他們一杯羹。
這這三個人將他們的長兄和幼弟一起叫來，想要一起商討如何謀奪長生的寶藏。
貪婪，無限制的放大了他們的惡意……
而其實，他們之中有人早就開始偷偷模模地進行研究了。
他們計劃，在壽辰晚宴上，將那些賓客作為要挾，逼迫烏丸蓮耶交出寶藏、或是告知他們寶藏的下落。
但這一計劃，遭到了他們大哥大嚴重反對，甚至連他們一向沒什麼主見的幼第，都表示了拒絕……
分歧，就這樣產生了。
烏丸蓮耶所知道的事情，也就到了這里——這些事，還是他的長幼兩子告訴他的。
在那之後，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且，他再也沒見過自己的那兩個孩子。
他們死了。
死在了自己的親兄弟手上。
……
「……那時候的莉莉絲，才只有四歲。」
烏丸蓮耶的聲音有些顫抖，「寮野和平良被他們害死後，他們就開始對其他人下手……」
「他們早就想要控制我了……那些護衛和很多管家侍從，都被他們買通了！
這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但好在，我還有自己能用的人。」烏丸蓮耶伸手拍了拍老管家的手背，「亞力幫我想辦法逃出了他們的掌控，我帶走了莉莉絲和她的母親。
我的女兒們因為早先回去了，所有我並不擔心……
但是平良的妻子也被他們控制住，于是我拜托亞力幫忙帶走我的另一個兒媳……那時候她已經懷著孩子了。」
烏丸蓮耶稍微緩了口氣，又繼續道︰「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完全掌控烏丸家的全部產業，但在附近能調動的人已經全部倒向了他們，所以我只能先帶莉莉絲和克莉莎先離開長野，逃月兌追捕，然後去了歐洲……」
「寮野將家族產業在歐洲發展的十分不錯，我想，去那里，或許會出現轉機……」
「但是並沒有。」
烏丸蓮耶將手中的叉子狠狠砸了一下。
「那幾個混蛋！往老大的產業里安插了自己的人！」
「我們一到歐洲，一到寮野的家的時候，就已經被發現了！」
「那些保鏢控制住了我們，我們無處可去……可我知道，我不會死，憑他們只會耍陰謀詭計的腦子，不可能解開母親留下的暗號，拿到那種藥的成分，如此，我就是唯一的樣品。」
「可是，莉莉絲和克莉莎可能沒有這樣的好運。」烏丸蓮耶閉上眼楮，「我身邊沒有能用的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母女被帶走。」
「但，我跟那個混蛋這麼說了︰
‘烏丸家的直系血脈，現在只有莉莉絲了。如果你們想要研究成功，她會是最好的試驗品。’」
貝爾摩德 地睜大眼楮，拳頭思思捏緊。
烏丸蓮耶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內心無比苦澀，「莉莉絲，你從小就很聰明……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會恨我的。
但我很欣慰。
因為你越是恨我，那個混蛋才越不會顧慮你。」
「……別說了。」貝爾摩德聲音偏冷，「即便你這麼說，我也不會感激你！」
她不會說自己這幾十年是怎麼過來的，她相信烏丸蓮耶是知道的……
但不代表她能原諒。
烏丸蓮耶嘆了口氣，「我懂，我懂……」
那模樣，感覺一下又老了幾歲。
琴酒定定的看著他們，先是瞅了瞅貝爾摩德，又是瞅了瞅烏丸蓮耶，摳了摳桌布，「然後呢？這跟我又有什麼關系？」
烏丸蓮耶說的這些，他根據之前貝爾摩德告訴他的內容，基本都能還原出一大部分，只是沒這麼具體、也沒什麼細節，也不知道烏丸蓮耶居然有七個孩子……
琴酒好像知道那鈴聲為什麼叫七個孩子了。
深山里的老烏鴉，有七個孩子……
簡直不要太貼切！
「……對，你說琴酒？是你孫子？」被琴酒一提醒，貝爾摩德也想起了之前烏丸蓮耶在跟他們討論的話題。
驀地，貝爾摩德和琴酒都意識到了什麼，眼角同時抽了一下，「等等，該不會是，你另一個……」
「是。」
烏丸蓮耶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琴酒，「我的另一個兒媳，被亞力帶走了。
但是他們沒能逃出日本，只能一路向南——他們試圖逃往那片大陸。」
「不過，前往那里的條件太過苛刻，他們無法過去，所以就暫時留在了還籠罩在戰爭陰影下的廣島。」
「他們留在禁區附近，期望追捕的人能因此投鼠忌器……
可惜，他們低估了那些混蛋殺死他們的決心。」
「非常不巧的是，愛麗莎早產了……」
「一路的奔波，讓她的身體有些承受不住。」
烏丸蓮耶頓了一下，「克莉莎和愛麗莎是姐妹，她們都是北歐人。」
「而且，或許是因為在禁區附近的緣故，愛麗莎的身體很容易虛弱，而她生下的孩子也有些不同。」烏丸蓮耶定定的看著琴酒，「亞力親眼看過那孩子——那孩子，生下來就是白發，雖然帶著一點點金色，但是並不明顯，反而看著像是銀一般。」
琴酒︰「……」
好了知道了你不要再說了……
「之後呢？」琴酒心里覺得有一些疑點，但他想等烏丸蓮耶這地說完後再問。
「之後啊……」
烏丸蓮耶嘆了口氣，「那個孩子生下來沒多久，亞力和你母親便被發現了。」
「亞力支走了一大部分追兵，而你母親則單獨帶著你逃走。」
「可是她剛生下你，又因為身體虛弱，根本逃不了太久……她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便告訴亞力，她會把你藏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希望亞力如果能回來、或者能通知其他人，一定要救走你。」
烏丸蓮耶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完全把琴酒代入成那個孩子了。
「亞力以一條手臂為代價，殺了一部分人，最後逃月兌了追兵……他又暗中請了一些偵探來尋找你母親，但始終沒有發現她，也沒有找到你。」
……亞力嗎？
琴酒細細琢磨烏丸蓮耶的話，發現這個‘亞力’的出現頻率是在是有點高。
而且……
他隱隱覺得這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听過。
琴酒眯起眼楮，「我有個問題。」
烏丸蓮耶的回憶似乎也告一段落，點了點頭，「問吧，孩子。」
琴酒嘴角抽了抽，「那個亞力……還活著？」
烏丸蓮耶愣了一下，隨後突然笑出聲。
他拍了拍旁邊的老管家，「亞力，琴酒問你還活著嗎？」
老管家……不。
或許應該叫他亞力。
亞力面帶微笑，一言一行充滿了紳士感，微微欠身，「回小少爺，我當然還活著。」
琴酒︰「……」
雖然他已經料到了……
但這兩個老人家怎麼那麼皮呢？
「亞力……這個名字，也是後面加的代號吧？」
「是的小少爺，我從日本到歐洲後便被控制住了，因為有老爺的擔保，我才能活下來，並加入了現在的組織。」
「……那這麼說。」琴酒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赤井秀一是你故意放進來的？」
他突然想起，當初赤井秀一被boss看好的時候，boss說過，對方是亞力推薦的……
嗯，而且當赤井秀一這家伙反了之後，他還判斷亞力估計是被無良boss懲罰了。
「當然。」
亞力眯著眼楮，微笑道，「我一眼就看得出來，那孩子不是一個黑暗的人，他加入組織一定有著自己的目的。
剛好，boss對我本來就充滿懷疑，那孩子離開後，我便可以順理成章的回來了。
反正，老爺也不需要我再繼續當他的耳目。」
亞力加入組織，本來就是有一部分私心的。
烏丸蓮耶在組織里只能得到一部分人面子上的恭敬，提升組織影響力的，靠的更多還是烏丸蓮耶這個名頭。
但實際上，烏丸蓮耶在組織里並無多少實權。
只不過，boss為了自己家族的一些面子著想，給了自己老父親一點權限。
而亞力進入組織，更多的目的，是為了幫助烏丸蓮耶在基本與外隔絕的情況下，提供他一些必要的情報。
當然，這一點boss也知道，只不過他認為自己的老父親掀不起什麼風浪，所以默許了這一做法。
甚至為了讓自己老父親安安心心當個采樣的樣本，boss以往還經常帶貝爾摩德去看望對方……
順帶一提，貝爾摩德的真正名字，應該是烏丸莉莉絲，她的父親名叫烏丸寮野，母親名為烏丸克莉莎。
說著，亞力抬起頭，「說起來，小少爺應該見過我才對……」
「……我見過你？」
琴酒愣了一下，努力的在自己的記憶力翻找往事。
近期的事他現在偶爾記不太清，但是越久的事，他反而記得越牢……
驀地，他翻到了以前自己在訓練場的事。
眼楮微微睜大︰「亞力？教官？」
亞力的笑容綻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