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中午休息的時間，椎名淺香離開學校，去附近的超市補充了一點食材，結果回來的時候險些暈倒。
「太熱了……」
「休息一會兒吧。」
好在中午一直比較空閑，在吉川太太離開後的半個多小時里，A班的咖啡廳一共也就接待了三兩名客人。
宗谷坐在角落里發呆，伏見走了過來，「宗谷，下午一起去逛逛吧。」
「你是知道我不能出去，才故意這麼說的吧。」
「怎麼會呢。」他在旁邊坐下，「而且你真想去逛的話，椎名是絕對不會攔你的。」
宗谷扭頭看他，「問題是，我真想去逛的話，也不會跟你一起啊。」
「……」
伏見眼一翻，接著又在咖啡桌上趴了下來。
「難道你打算這三天都在這里待著？」
「那倒沒有。」
他已有安排，只不過今天的打算是留在教室里。
「算了，我還是自己去逛吧。」
隨便一想也覺得宗谷不可能放著那幾個女孩子不管，跟自己去逛學園祭，伏見拍拍他的肩，起身離開了。
「今天應該會有很多學校外面的美女過來……」
「加油。」
「加什麼油啊。」
伏見離開，宗谷繼續坐在角落里，跟紅子發著消息。
紅子︰鈴居然是媽媽的救命恩人！
Soya︰之前忘記告訴你了。
紅子︰這種事怎麼能忘記啊……
Soya︰因為我也是听鈴說的。而對她來說，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紅子︰宗谷跟媽媽還說了什麼？
Soya︰很多。回家的路上再告訴你。
紅子︰媽媽說學園祭結束後，要請鈴到我家里吃飯。
Soya︰她答應了嗎？
紅子︰鈴說你來決定。
Soya︰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紅子︰沒請你哦。
Soya︰我不信。
紅子︰媽媽說在學校里再隨便逛一會兒，就要回去了。
Soya︰你不陪她嗎。
紅子︰好熱，我逛不動……
兩人一直聊著，到下午一點半左右，咖啡廳里的人氣漸漸恢復。
宗谷也不再霸佔角落里的位置，在椎名淺香的安排下，坐到了一個誰都能看見他的地方。
只是他很快發現，與其在這里閑坐著當吉祥物、被人圍觀，還不如去幫忙。
「幫忙？宗谷同學隨意吧。」椎名淺香說道。
宗谷又說道︰「不過明天下午的話，我還有些別的安排，就不在這邊待著了。」
就像伏見說的那樣，她並沒有什麼意見。
「好的，沒問題。」
繼續忙碌了一會兒，宗谷去門口迎接客人，一眼就看見了走廊里那道徘回的身影。
「松山！」
他扭頭朝里面喊了一聲，「你來招待一下這兩位客人。」
「啊？噢，好。」
教室里另一個空閑的男生迎了上來。
「歡迎光臨——」
無視面前兩名女生一下子變得哀怨的目光，宗谷走到外面，「我還以為京子今天不會過來了。」
京子在望見他時就停下了無意義的徘回，她看了看他，目光掃過他身上的執事服，又落在他臉上。
「接班的人剛剛回來。」
宗谷皺起眉，「現在都快兩點了吧。」
「沒關系，那邊也不忙。」她看了眼里面的咖啡廳，「不及這邊的一半。」
「京子吃過午飯了嗎。」
「吃了一點。」
「那正好。」他上前一步，牽起她的手，「進來喝杯咖啡吧。」
「嗯。」
進入咖啡廳，京子選了張靠窗的咖啡桌坐下，正好是吉川太太之前坐過的位置。
因為也不怎麼餓，她只要了一杯咖啡。
片刻後，宗谷端來兩杯咖啡，接著又將冰箱里的那塊小蛋糕拿了過來。
「只剩下這個了。」
他在對面坐下，「條件有限，這里能提供的食物實在太少了。剛才還有人提議干脆去別的班買點過來，反正他們也賣不掉。如果京子那邊的大阪燒賣不完，可以聯系我。」
京子嘴角彎了彎，很快斂起，又說道︰「你坐在這里陪我，沒關系嗎？」
「沒關系。我是上午的班，早就到休息時間了。」
她點點頭，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
「口感怎麼樣？」
「似乎比昨天的要好一些。」
「這得感謝上午過來的那幾十位客人，磨煉了我們使用咖啡機的技術……嘗嘗蛋糕吧。」
「嗯。」
在京子之前進來的那兩個女生就坐在不遠處，看了看他們，又看向面前的執事。
「不是說蛋糕已經沒有了嗎？」
「這個……」
「你們這里還有執事陪吃服務嗎，菜單上怎麼沒有？」
「那個……我倒是可以陪客人……」
「啊，不必了。」
又吃了一口蛋糕，京子抿了下唇，看向宗谷︰「上午的時候，桐野同學和吉川同學來過店里。」
「是嗎。」他也不意外。
桐野茜和紅子匯合後，又去逛了不少地方。據她所說，就算是原本逛過的店，也會因為跟朋友一起去而多出幾分新的趣味。
「她們約我下午一起去逛學園祭。」京子又說道。
宗谷看了看她。
她放下吃蛋糕的小勺子，「我不想去。」
果然……
「那就不去。」
「我並非厭惡桐野同學或者吉川同學，只是……」
「我明白。」
她望過來，「芳明同學真的明白嗎。」
「京子只是不習慣跟別人過度親密，也更喜歡平靜的狀態。」宗谷也看著她，「如果可以的話，大部分時候都想自己一個人待著。」
他又補充了一句，「最多再帶上我一起。」
她短暫地笑了一下，只是眉頭始終皺著，「可芳明同學不是這麼想的。」
「不，我想……」
「——宗谷。啊，管原學姐也在。」
宗谷回過頭，桐野茜和紅子過來了。
他轉回來，握住京子的手捏了一下，「之後再跟你說。」
她看了看他，點頭不語。
「你們怎麼過來了。」
「因為休息得差不多了，在部室里待得有些膩，我和紅子準備去禮堂看看輕音部的Live，順便來這里看看。」
只有桐野茜才會有這種爬上四樓的「順便」……不對。
「你不是還要去B班值班收銀嗎？」
「有個人跟我換班了，換到了明天的中午，所以今天就可以一直玩下去啦。」她解釋道，又問了一句，「宗谷還要待在這邊嗎？」
「嗯。」
宗谷在咖啡廳里掃望一眼，「今天是第一天，大家都不太熟練，我想盡可能地留在這邊，以免他們忙不過來。明天和後天下午，再陪你們去逛。」
「好吧。」
桐野茜早就听他說過這樣的打算，又看向京子，「管原學姐要一起來嗎？」
「她才剛坐下沒一會兒呢。」宗谷替她婉拒道，「你們去吧。」
「噢噢。」
跟教室里的其他幾人打過招呼，兩人又在這邊待了片刻，直到輕音部的Live演出要開始時才下去。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稍微涼了一點，宗谷再放下時，京子將還剩一半的蛋糕推了過來。
「吃不下了。」
她準備去前台再要一個小勺子，宗谷拉住她，直接拿起了她的勺子。
挖下一勺蛋糕送入口中，他說了句有些甜，京子又坐下了。
「京子待會兒有什麼打算嗎？」
「去弓道部看看，然後回去。」
除了早上的開幕式和後天下午的閉幕式，學園祭期間也沒什麼特別嚴格的出勤要求，想回去也不會有人攔著。
「這麼早。」
「沒有別的事情。」
「我們可以去逛逛學園祭。」
「芳明同學剛才說要留在這里幫忙。」
宗谷挖起一勺蛋糕，「因為是自願留下來的，我也可以隨意離開。」
京子搖了下頭。
「明天或者後天吧。」
她不動聲色地掃望了一眼附近那桌的兩個女生，「我今天過來，好像已經給你們添了些麻煩。」
宗谷有些無奈，「早知道我應該先去把衣服換回來。」
京子淺笑，目光再度落到他的執事服上，「芳明同學穿什麼都很合身，非常合適。」
「真的麼。」
「嗯。雖然我沒有在現實中見過真正的執事，不過大抵也就是芳明同學現在這副模樣。」
宗谷托起下巴，「什麼家庭能請得起我這樣的執事啊。」
京子又笑了一下。
「且不說像不像執事，這身衣服好看嗎。」
「嗯。」
「能讓京子更喜歡我一些嗎。」
「……」
她看他一眼，端起咖啡。
「你明明知道我更在意的是什麼。」
宗谷想起剛才那個說到一半的話題，「這件事……」
「——我不想在這里談這件事。這個時間也不合適。」京子放下咖啡，「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那就不談。」
宗谷拉住她，「再坐一會兒吧，至少陪我喝完這杯咖啡。」
京子又坐了下來。
「話說回來，學園祭這幾天，京子的家人會過來嗎？」
「玉子想過來，但是父親和母親都沒有時間。」
「讓她跟京子一起過來不就好了。」宗谷說道。
她垂下視線，「父親不太放心，說可能會影響到我的工作……」
。
宗谷砸了下桌子，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悶響，只有離得較近的兩桌客人望了過來，視線都落在他握起的拳頭上。
桌上的咖啡杯也晃了一下。
「用這種借口……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他很快恢復冷靜，只是眉頭緊皺。
京子伸出手，包裹著他的拳頭。
「或許應該怪我當時太著急了一些，一心想著離開之後、要讓玉子接過神社的重擔。對于這件事，父親始終都很在意……
只是沒想到，短短幾個月過去，芳明同學就已經找到了八雷神之七。也許在必須離開的那一天到來之前，芳明同學就能找到大雷。」
沉默一小會兒，宗谷反手握住她。
「即便是現在這樣，京子還是會一直追隨著我，甚至跟我一起離開這里嗎。」
「……」
京子看他一眼，「這是為了人世寧靜，是我的職責所在。與戀愛無關。」
「哪能分得這麼清啊。」
「我分得清。」
要是真分得清，現在也不會如此矛盾地一邊抗拒又一邊接受了……
宗谷不再多說，將她的手抓過來，低頭親吻一下。
「哇……」
旁邊那桌的兩個女生看得目光發直。
京子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手掙了掙，再次說道︰「我要回去了。」
宗谷松開手，站了起來，「我送你下去。」
「不用。」
「這是執事的職責所在。」
「……」
握住他再度伸來的手，京子說道︰「到樓下就可以了。」
兩人下樓，樓梯上下人來人往。
「真是熱鬧，我都沒有好好看過。」
「會有時間的。」
「明天還是後天？」
她望來一眼，明白他是在讓自己做選擇。
「明天。」
「明天下午我還得去禮堂那邊，參加服裝設計部的時裝秀，京子要來看看嗎？」他又解釋了自己參加的原因。
「我會來的。」
下了樓，宗谷又拉著她往學校門口走去。
「芳明同學，到這里就可以了。」
他沒有停下，京子也只能跟著往外走，直到下到台階差不多中間的位置。
宗谷上下看了看，向她靠近，「這個時間，只有這里沒什麼人呢。」
「嗯……」
京子往後靠，腰抵著旁邊的護欄。
「這也是執事的職責嗎……唔……」
斷斷續續地吻了兩三分鐘，京子低下頭，抱著他的腰，深深呼吸。
「我要回去了。」她說道，只是雙手依然緊抱著。
「嗯。」
宗谷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接著是眼楮和鼻尖，最後在唇上一點。
兩人分開，京子讓他先上去，站在階梯中間看著。
到了頂端，宗谷回過頭，她揮了揮手。
他也抬手回應。
京子轉身往下，中途回望一眼，他還在那里站著。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她深深地明白這一點。
所謂的戀人與同事之間的分界線，早就已經不存在了，自己只會變得越來越沒有抵抗力——就和之前全身心地喜歡著他的那個時候一樣。
可是這樣的話，跟直接接受那件事有什麼區別？
「……」
走到底下，京子又回頭看了一眼。
他還在那里，抬手揮了兩下。
她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後又回過頭，揮手回應。
見她終于頭也不回地走到看不見的地方，宗谷才轉身回到學校里。
京子在掙扎，在接近他與遠離他的邊界，艱難、痛苦而又茫然地掙扎著。
而他不會放手，也不能放手。
「……」
深吸一口氣，宗谷重新堅定起來，抬頭走向中庭。
視線穿過熱鬧的攤位，望著另一邊的禮堂，他想了想，「順便」繞道過去。
外面陽光明亮，進入略顯幽暗的禮堂，宗谷稍微適應了一下，才看見里面已經擺滿了折疊椅。
此時只有靠前的一些位置上坐著人。
舞台上，輕音部的Live已經開始了。或者說，禮堂舞台的表演一直不會中斷，只是此時輪到了輕音部。
宗谷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很快發現坐在前排的紅子和桐野茜。
兩人都專注地看著演出，沒注意到他。宗谷也沒進去，在略顯激烈的吉他solo里轉身出去了。
回到教室，偶爾在忙碌的時候搭把手，他大部分時間都比較空閑。
而下午的時間似乎也過得更快一些，迎來送往，等天色趨于昏黃，店里逐漸沒什麼人了，牆角掛著的廣播也響了起來。
「現在通知全校學生以及來場的各位，澹海高校學園祭第一日就此結束，請盡早離校……」
等廣播停下，宗谷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結束了——」
還留在教室里的幾人，都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下午接班的某個男生坐了下來，仰面朝天，「才一下午，沒想到會這麼累……」
「還有兩天哦。」
「饒了我吧。現在換人還來得及嗎。」
「你想得美。宗谷同學就沒喊累。」
宗谷對說話的女生笑了一下，「我下午一直在休息呢。」
「感覺宗谷同學非常熟練呢。」
「我偶爾也會去打工，做的事情都差不多。」
「宗谷同學私底下也在當執事？！」
「不……不是這個意思。」
已經到了放學時間，幾人也沒耽擱，嘴里一邊說著，手上也在收拾。
將杯子、盤子收拾到一起，為咖啡機、電磁爐切斷電源，有人留下來關門關窗，宗谷提著一大袋垃圾下了樓。
垃圾房在特別樓後面的角落里，丟完垃圾，再換回制服，他出來時正好撞見朝霧鈴和雨宮學姐從樓上下來。
「怎麼樣，今天賣出去多少本社刊？」
「《千年百選》賣出去十八本。」雨宮學姐說道，「你們的社刊也賣出去三十多本。」
「是嗎？」
宗谷有些意外。
按雨宮學姐之前那副能賣出一半都得謝天謝地的悲觀態度來看，這樣的銷量可以說是相當不俗了，畢竟今天才是學園祭的第一天。
「桐野同學和吉川同學拿了一部分社刊去四樓的部室售賣，主要銷量都來自那邊。」
「原來如此。」
宗谷恍然，難怪她們倆之後都沒過來。
來到學校門口，跟等待的桐野茜還有紅子匯合，幾人一起回去。
「今天玩得真過癮。」
「你明天就得在教室里從中午坐到下午了。」
桐野茜輕哼一聲，又挽著他的胳膊，「你過來陪我吧。」
「我約了京子。」
「啊……噢。哼。好吧。」
步下漫長的台階，學園祭的第一天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