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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章 夕陽下的嘆息

暮靄沉沉。

涼浥縣,許府。

挹芳亭里,稚蕊和季月兒姐妹倆正坐在那張石桌子前,自然沒有煮茶。

稚蕊在納著鞋底,手里的針時不時在發間剮蹭兩下,然後便又一針一線的縫著。

季月兒在仔細的看著賬簿,季星兒百無聊賴雙臂放在桌上,下巴就擱在手背上,正出神的看著那方池子里盛開的蓮。

「嘶……」

稚蕊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針扎在了她的指尖,她將手指頭伸到了嘴里吮吸了一下,忽然看向了正好抬起頭來的季月兒︰

「姐姐,你說……你說少爺到了景國那平陽城了沒有?」

「按照時間算應該是到了,疼不疼?要不要包扎一下?」

稚蕊搖了搖頭,「習慣了……姐姐,你想少爺了麼?」

季月兒臉兒微紅,卻嘴角一翹輕輕的點了點頭,「嗯,他和我們分別已經半年了,這一路去景國路途遙遠,在景國還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

季月兒合上了賬簿,仰頭望了望空中已經出現的若隱若現的星辰,臉上的笑意徐徐收斂,微微一嘆︰「哎,他要是依舊是曾經的那個涼浥縣子有多好啊?可他偏偏成了大辰的攝政王。」

「子爵府按照他當初的設計早已建好,一應的設施都已經完善,可不知為何,我還是更喜歡這里一些。」

季星兒這時候忽然回過了頭來,「因為這里他住了十六年,這里有他的味道!」

季月兒一怔,看向了季星兒,伶俐如她,自然從妹妹的這句話里听出了別樣的意思。

她忽然一笑,看著妹妹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他的味道是什麼味道?」

季星兒臉兒一紅,抬起了頭來,脖子一硬︰「我哪里知道?你們卿卿我我那麼久,你才知道他有著怎樣的味道!」

少女說完這句話站起來就走,卻沒有走向前院去往隔壁的季府,而是神使鬼差的來到了許府的後院。

後院許久沒有人住,略微顯得有些荒涼。

後院里有一條狗,它叫旺財。

旺財當然熟悉季星兒的味道,它憨憨的跑到了季星兒的身旁,吐出舌頭,蹲下。

季星兒卻看著這後院的那間房子,忽然想起來這房間里曾經住過一個女人,她叫雲十三娘。

她又想起在長安時候許小閑弄出的滿城尋找雲衣容那事。

少女撇了撇嘴,忽然模了模鼻梁低聲嘆息了一句︰「同是天涯苦命人!」

「不,你在他心中,而我……我不過是他心里那頑劣的小姨子罷了!」

……

……

澧山。

山神廟前。

被季星兒忽然想起的雲衣容正在戰斗。

那終究是一品下。

蕭青煙的身體在燕青的身側突然出現,那一劍在那一瞬間刺了出去。

沒有任何的花里胡哨,連劍花都沒有一朵,但卻有寸許的劍芒。

燕青在電光火石之間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他手里的斷劍本能的一掃,蕭青煙的劍尖剛剛刺破他的衣裳,就在這毫厘之間,她的劍被燕青的劍掃中,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她的劍被蕩開,她的左手成拳,一拳擊了出去。

雲衣容在這同時也刺出了一劍。

這一劍直指燕青的胸口。

一道銀芒閃過,燕青在空中強行拔高了三寸,雲衣容的劍刺入了他的月復部,蕭青煙的拳頭擊中了他後腰!

燕青大怒!

堂堂柳門第一殺手,居然被一個三品上重傷!

他憤怒一劍,這是如長虹貫日般的一劍!

這一劍從他的右上斜斜向下劃過,率先劈在了蕭青煙的的那支左手,蕭青煙的左手從手腕而斷。

劍繼續下行,雲衣容在這一瞬間本能的往後一仰,劍鋒依舊從她的臉上掃過。

一陣劇痛傳來,她的眼頃刻間被血模糊。

她握劍的手卻依舊沒有松。

甚至更穩。

于是,初三再向前遞進了三寸。

燕青月復部被洞穿。

蕭青煙一劍而回,燕青倒掠,這一劍掃到了燕青左腳腳踝,燕青的左腳被這一劍斬掉。

三人落地。

說來話長,這一切其實僅僅發生在數息之間。

鈴兒駭然一聲大吼,她拿著劍瘋了一般的沖了出去。

蔡小娥似乎這時候才醒過神來,她也拔出了劍——

「燕青,你去死吧!」

兩個人,兩把劍。

燕青如金雞獨立,他一手握著斷劍,一手捂著月復部。

他惡狠狠的瞪了這四個女人一眼,氣貫單腳,一退……退到了那樹梢之上。

再退,他消失不見。

鈴兒轉身,一聲驚呼︰「小姐……!」

雲衣容雙手下垂,她的眼微微睜開,看見的是一片紅。

不知道是那晚霞的紅,還是血的紅。

「是不是破相了?」

鈴兒沒有回答,她在慌亂中扯下了一條衣帶,她小心翼翼的將雲衣容臉上的血擦去,卻怎麼也擦不干淨。

「沒死呢,別慌。傷口有點深,需要包扎,先包起來吧……」

雲衣容的眼睜開了,她看向了另一邊的蕭青煙。

蔡小娥在給蕭青煙包扎著斷腕,蕭青煙臉上的神色有些茫然,她似乎不相信自己左手的手腕沒了,所以她的視線落在了手腕上,直到蔡小娥給她包扎好,她才忽然一笑︰

「這下真不能彈琴了,衣容,你怎樣?」

雲衣容也咧嘴一笑,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鈴兒用布帶將她的臉包了起來,便包住了眼——

燕青的那一劍,從她的左額頭劃過鼻梁一直劃到了右臉頰。

這肯定是毀容了。

哪怕是華神醫也無法再恢復其原貌。

「他曾經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

雲衣容眼前一片黑暗,可她卻仿佛看見了百花鎮那初升的太陽。

她露出來的那小部分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痛苦和絕望,隱隱間似乎還有一抹解月兌的味道。

「可天下男人,又有哪一個真的不在乎這女子的皮囊呢?」

「我想……這便是宿命。」

「平日里我偶爾還會有些憧憬,憧憬他真的能找到我,我真的能一輩子在他的身邊……雖然我知道這本就是痴心妄想,但不得不承認,我還是期待著那樣的奇跡的。」

「現在……現在好了。」

「鈴兒,天黑了,掌燈……剛才吃飯的時候我想說,明兒我將那雙鞋納好,你送去耀月州交給耀月州的刺史,他回來的時候便能拿到,就能穿了。」

「那時在許府,稚蕊不是老是說他穿鞋很廢的麼?」

「這一次稚蕊沒有同他一道去……他的鞋壞了,誰給他納一雙新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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