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曉的話，趙賢就不由疑惑了起來。
換一種結構？
換什麼結構？
林曉卻是繼續看著上面的數據，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釔鋇銅氧只需要使用便宜的液氮，就能夠直接達到超導態，但是實際上，釔鋇銅氧的運用範圍並不廣，現在更多的都是使用鈮鈦合金作為超導體。」
「這就是因為，釔鋇銅氧多晶下的臨界電流密度太低了，除非我們能夠制備出單晶形態下的它。」
「但可惜的是，單晶形態的制備成本有些過高了，所以我們就只能放棄這一點了。」
「嗯。」
听著林曉的講述，趙賢點點頭，這些他都清楚，然後說道︰「不過，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釔鋇銅氧太脆了，不能像銅或者鈮鈦合金一樣有著較好的韌性，這樣的話咱們就不能將它制程電線了，十分的不方便。」
林曉微微頷首，「是的，所以它的使用範圍比較短。」
趙賢點頭，但轉而又疑惑地問道，「不過，這和你說的換一種結構，有什麼關系？你要給YBCO換一種結構？」
林曉點點頭，隨後也沒有廢話，直接操作起電腦。
「你們電腦上應該有模擬材料超導的軟甲吧……唔，找到了，QE。」
隨後他直接打開了QE軟件，進入了軟件界面，然後就開始使用起了這個軟件。
看著林曉那嫻熟的操作，趙賢心中不由感到驚訝。
通常來說，他們研究超導體的，也會用上計算材料的方式來進行輔助研究，也有一些軟件能夠對此進行模擬。
當然，趙賢對這方面倒是不怎麼擅長，畢竟他的年齡已經大了，對于計算材料學這個新的領域，他並沒有進行過系統性的學習，也就是比較了解而已，當然，他的比較了解，指的是能夠隨便寫幾篇這方面的博士論文出來，畢竟對他這樣的院士來說，學習能力什麼的，當然都很強。
只不過，此時看著林曉的操作，他就猛然想起來，林曉在提出電子拓撲成鍵理論之前，可是還提過一個叫做林氏成鍵機制的理論，這個林氏成鍵機制，可是和計算材料學也有挺大關系。
想到這，趙賢不由感嘆，難怪外面的人都說林曉是個全能科學家，此言非虛啊。
他重新將目光看向了林曉的操作，這個時候卻不由一愣︰「嗯？你這弄的是什麼？釔鋇銅氧不是這個參數吧？」
他赫然看見林曉正在輸入關于模擬測試材料的各項數據，但是這些數據，和原本的釔鋇銅氧有些不同，其中關于晶體結構就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林曉則是一笑，說道︰「我是想做一個實驗。」
「實驗？」
「嗯，這個實驗暫時先在軟件上進行一下，如果能夠達到我預料的結果，未來定光研究所，大概也要成立一個超導實驗室了。」
「哦？到時候你可別過來挖我們的人。」趙賢挑了挑眉說道，「我們實驗室的人都已經很少了。」
林曉笑道︰「這個問題嘛，我暫時可不能給你保證。」
「好家伙，你這是赤果果地告訴我，你打算挖我們實驗室的人啊？」趙賢頓時笑罵一聲，不過隨後他又搖搖頭說道︰「算了，隨便你的，反正我估計也快退休了，而且現在研究超導體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如果你能過重新喚起年輕人對超導體的興趣的話，那就隨便你來吧。」
林曉默然片刻，轉頭繼續輸入其他參數，同時問道︰「你說，如果室溫超導體真的被研究出來了，是不是以前研究超導所有人，都會失業了？」
「這個……」趙賢一愣，沒想到林曉會問這件事情。
「這個嘛，我就不清楚了，我以前也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畢竟我可沒有想過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室溫超導體出現——哦，還得加個常壓的條件，但不管如何，就算常溫常壓超導體出現，那剛出現的時候，制備的成本肯定也很高吧，到時候人們不就可以研究一下這麼降低制備成本嘛，這大概又需要幾十年時間，計算機從出現到個人計算機的出現，中間不也有幾十年的跨度。」
「另外，再進一萬步來說，就算這種常溫常壓超導體真的突然出現了，並且制備成本是可以用于民用的，那麼相比起這種超導體對人類社會的意義，即使有很多人失去了工作，但是功在千秋嘛。」
听著趙賢的回答，林曉點點頭。
他曾經告訴過孔華安，他的最大理想就是實現共產主義，而實現共產主義，首先就需要極為先進的科學技術，而室溫超導體，絕對能夠稱得上是這種社會的必要技術。
幾乎無損耗的傳遞能量，這對于一個社會來說，意義十分非凡，這意味著生產力的極大提高，以及生產水平的極大發展。
這也是林曉為什麼突然對這個東西產生了興趣。
不過，現在說這些還沒有意義，倒不如先把他眼前的這個東西給解決了再說，于是他不再多想，將目光重新放在了眼前的電腦上，繼續操作起來。
而趙賢見到此，則問道︰「你還沒說你要進行什麼實驗呢。」
「哦，這個啊。」林曉回答道︰「這是一個關于庫珀對的實驗。」
「庫珀對？」
趙賢生出了疑惑，庫珀對，是BCS理論中，解釋低溫超導體電子行為的一個東西，也就是說，在超導體中，電子是兩兩形成了一個庫珀對，然後才能實現超導性質，也就是電子在導體中無阻礙的流動。
只不過，在高溫超導體中，物理學家還不能確定是否是庫珀對導致的超導性質，但主流觀點中，人們還是相信庫珀對是形成超導的主要原因。
而現在林曉打算進行關于庫珀對的實驗，莫非，「你覺得高溫超導體中，庫珀對也是導致超導性的主要原因？」
林曉回答道︰「為什麼不能這麼認為呢？當然，我也沒有說，庫珀對就是對超導機理的最終解釋。」
「不過，相信所有物理學家都和我一樣認為，最終完全統一的超導機理，必然是能夠解釋為什麼在高溫超導體中，我們不能再輕松觀察到庫珀對的存在。」
「而我的實驗，其實也是為了嘗試一下去找到釔鋇銅氧中是否存在庫珀對，這個新結構的釔鋇銅氧，是我根據電子拓撲成鍵理論，對它進行的等價拓撲變化，然後我們再看看，軟件的模擬結果如何，如果我的猜想沒有錯的話，這個新結構下的釔鋇銅氧，雖然其他性質沒有發生太大變化，但是在臨界電流密度上應該會有較大的變化。」
「哦？」听到林曉這麼說，趙賢立馬就來了興趣，林曉居然用到了電子拓撲成鍵理論來研究？
甚至還直接將原來的釔鋇銅氧晶體結構進行了等價拓撲。
電子拓撲成鍵理論就擁有這個作用，它能夠輕易地計算出一個晶體結構的等價結構，兩者結構不同，但是卻可以完全視為等價。
不過，讓趙賢稍微有些疑惑的是︰「我也沒看你計算嘛，你怎麼確定你輸入的數據是對的？」
對于這個問題，林曉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心算嘛，這種計算又不怎麼復雜，心算就行了。」
趙賢看了看林曉已經輸入進去了二十多個數據，甚至連停頓似乎都不帶停頓的，他心想自己要是信了才怪，這是正常心算能算出來的？
二十多個數據還不復雜？而且林曉仿佛都沒有經過思考就輸入出來了一樣，趙賢自問是做不到，至于換其他人來，恐怕也做不到，估計也只有眼前這個最年輕的菲爾茲獎得主才能做到了。
而且現在也僅僅只是輸入了二十多個數據而已，看看後面的情況，少說也還得需要再輸入幾十個數據進去才行，畢竟釔鋇銅氧的化學式，可就包含了十三個原子，再加上其他數據，幾十個數據都還算少的了。
于是他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林曉輸入，期待他能有停下來思考的時候。
甚至趙賢還自己跟自己打起了賭，就賭明天早餐多喝一碗豆汁兒。
最後很遺憾，林曉將所有數據全部輸入進去之後，沒有經過哪怕半分鐘的思考，好像他輸入上一個數據的同時，就算出了下一個數據的值。
看來明天早上只能含淚多喝一碗豆汁兒了。
趙賢臉上露出了悲傷的笑容。
「輸入完了？」
林曉點頭︰「完了。」
隨後，他便按下了回車，軟件也立馬對這些數據開始了計算，一個進度條也冒了出來。
而兩人也都頗為期待地看著進度條，等待其走到百分百的那一刻。
就這樣，時間很快過去，終于，進度條來到了百分百，隨後，界面一跳，結果出來了。
看著結果，趙賢頓時震住了︰「臨界電流密度……居然真的變大了！為什麼？根據電子拓撲成鍵理論，你這不是等價拓撲變換嗎？為什麼會有這種情況出現？」
林曉沒有說話，只是從旁邊拿來了一支筆和本子，隨後在上面開始計算起來。
「在一個N電子系統的費米海表面加入兩個電子，這兩個電子不與費米海中的電子相互作用，但是這兩個電子之間存在相互吸引勢。這兩個電子服從薛定諤方程。」
【-h2/(2m)(▽21+▽22)ψ……】
【最終，我們可以求得︰ε=2hωD/(1-e^2/vz) -2hωDe^(-2/vz)】
寫到這，林曉說道︰「現在，我可以相信，導致這種情況發生的原因，必然是因為有大量電子對的出現，甚至，我都可以做出大膽推斷，這些電子對，和庫珀對有很大的關聯，甚至他們就是庫珀對！」
趙賢低頭看著林曉的證明過程，面露震驚。
他完全沒想到林曉這麼幾乎是隨便搞了幾下，竟然就搞出了這種驚人的結論。
一旦這件事情宣布出去，相信整個超導界都會為之而震驚。
因為林曉的這個證明，等于說庫珀對在釔鋇銅氧這個高溫超導體中，仍然扮演著極為重要的地位！
也就是說，他為超導界一直苦苦追求的高溫超導機理，帶來了一個重要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