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天?就放春節長假了, 秦園的氣氛依舊微妙。
比起往年,今年除了節前一貫的忙碌之外,氣壓有些低沉, 工作之余,各種小道消息, 八卦緋聞, 傳的飛快。
兩周了。
mr. gf終于公開露面, 轟動全球。
如今,她人遠在大洋彼岸, 卻牢牢霸佔國內新?聞頭條。
從?財經到娛樂到時事,哪里都有她,熱度居高不下。
傳言中垂垂老矣, 半只腳進棺材的商界巨擘,居然是一名漂亮的華人小姑娘。
大佬人年輕, 心態更年輕,低調地以新?人演員的身份, 和頂流小鮮肉合拍古裝偶像劇,不知驚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這也就罷了。
光是這點小事,最多張啟聖的女粉哭一哭。
秦氏的員工之所以格外受觸動, 萬惡之源, 來自于秦園內部的咖啡店。
店員指天?發誓, mr. gf經常光顧他們店,一坐就是半天?, 還親口夸獎他們的咖啡好喝。
消息傳開,石破天?驚。
很多人越想越覺得白小姐面熟,絕對在哪兒見過?,行政總樓的人更是踫到不止一次。
事態越發嚴峻。
然後, 最新?一期《財富》雜志正式發行。
財富榜更新?。
雷打不動的榜首易主,隨之而來的,是一篇萬眾矚目的獨家專訪︰
《從?豪門?棄婦到商界女王︰新?首富白縴縴的勵志人生》。
雜志一出,半天?之內全球月兌銷,供不應求。
自此,秦園從?上?至下震動。
秦先?生五歲的兒子,傳說中被秦太太的五百萬勸出國的拜金女,五年之內光速崛起的utopia,經常出現在秦園喝咖啡的神秘女子,貌似去過?行政總樓頂層秦先?生辦公室的新?歡,貌似帶小秦少爺去上?學的女郎……
真?相浮出水面。
新?的一天?到來,咖啡館客滿為患。
三名店員忙了兩個多小時,過?了午休,擠滿店里店外的人總算少了一大半。
離櫃台最近一桌的客人,正低聲?說著話。
「……這叫秦總怎麼做人啊?過?幾天?的董事會,嘖嘖嘖,地獄級別的難度,我?都替秦總發怵。」
「所以是復仇文吧?走?的復仇文女主路線。」
「好狠!接下來我?們要和utopia打律師團大戰了嗎?爭奪小少爺的撫養權,對簿公堂。」
「我?覺得吧,不是復仇文,是虐戀情深。」
「咋講?」
「我?听人說,mr. gf回來後跟秦總復合了,他倆挺好的。」
「再好這下也掰了。秦總多驕傲,多高冷一人,能?受得了被這麼耍著玩?」
「財富榜也被壓一頭,哪個男人忍的了?」
「張啟聖啊。」
「去你的!真?男人,不是富婆養著玩的小白臉,ok?」
「哎哎富婆果?然都愛小狗狗,不愛霸總啊……」
「話說,我?們以後還能?在秦園見到mr. gf嗎?」
「這誰知道?」
「我?還想問她要個簽名呢,比求神拜佛管用,唉。」
「唉!」
小何听著,敲了敲酸疼的腿,也發出嘆息︰「唉……」
小董正在洗杯子,轉過?頭,「你嘆什?麼氣呢?圍裙穿上?,快干活啊!外頭幾張桌子還沒收拾,你去弄。」
「姐——」小何停頓,「我?想辭職。」
小董一愣,驚訝︰「為什?麼?」
小何一本正經︰「不都說mr. gf是神授先?知嗎?她表揚過?我?,說我?泡的咖啡好喝,我?覺著這是一個信號,一個預言,我?要出去開店單干!唉……」
她又嘆氣︰「可?惜她和秦總掰了,不來秦園了,不然我?還想問問她,願不願意投資我?。」
小董︰「……」
海之嶼。
秦措最近太忙,尤其這兩天?,睡眠時間平均不足四小時,經常在辦公室的休息間將就,閉一閉眼楮,一晚上?就過?去了,多走?幾步路去秦園的別墅都沒空,別說回海之嶼。
昨天?回來,還是因為找文件。
早上?天?沒亮,他就醒了,比羅伯特起的都早,待在書房做了會兒事,胃疼了才記起吃早飯。
下樓時,天?光大亮。
秦霧已經坐在餐桌邊,拿著兒童專用的小叉子,心不在焉地擺弄一塊煎好的培根。
他回頭,說︰「爸爸。」
秦措在他對面坐下,看見他的餐盤,問︰「怎麼不吃東西,沒胃口?」
秦霧搖頭,沉默一會兒,又叫了一聲?︰「……爸爸。」
秦措嗯了聲?,等他繼續說。
秦霧放下小叉子,「你和媽媽吵架了嗎?」
「沒有。」
「昨天?我?和媽媽視頻。」秦霧皺眉,表情嚴肅,「她說,你不接視頻通話,電話里說話很少,短信也只回幾個字。」
秦措沒說什?麼。
秦霧抿唇,繼續說︰「媽媽問我?,你最近在干什?麼。我?說,爸爸很忙很忙。」
「嗯。」
「……」
秦霧安靜了很久,才道︰「前天?在曾祖父家,祖母也在,他們聊了起來。」
秦措問︰「說什?麼?」
「祖母說,你的工作狀態不正常,上?次這樣,是在媽媽拋棄我?們出國,你進公司的那一年。」秦霧的聲?音低了下去,「她問曾祖父,需不需要為你請一名心理醫生疏導,祖父說,用不著。後來,祖父還悄悄告訴我?,祖母比你更需要心理輔導。」
秦措拿起一塊面包,又放下,問佣人要了一碗白粥。
秦霧垂著眼楮,輕聲?問︰「爸爸,媽媽是utopia的老板,你很生氣嗎?」
秦措︰「沒有。」
秦霧悶悶的,「大家都這麼說,說你受打擊,說你生氣了。」
秦措︰「那是他們以為。」
「媽媽一定忘記告訴我?們,她不是故意的。」秦霧固執的說,「爸爸,你不要生她的氣。我?不想站在法庭上?——」
「小霧。」秦措打斷,正色道,「誰跟你說會上?法庭?」
「電視里都這麼演的!如果?法官問我?,選誰當我?的監護人,選媽媽還是爸爸,我?答不出來。」秦霧語速很快,小臉板著,「我?會拒絕回答,我?要在法庭上?公開反對你們分手。」
秦措沉默一陣,篤定道︰「不會有這一天?。」
他一頓,語氣變得柔和︰「忙完這陣子,我?和媽媽帶你去度假。」
秦霧抬起眼楮,「真?的嗎?」
秦措︰「我?保證。」
秦霧滿眼期待,可?是看著父親,又擔憂︰「爸爸,你是不是……有一點累。」
其實,他想說的是,你很累,大家都看出來了,也很擔心,不要忙了,去睡覺吧。
秦措笑了笑。
「所以,不能?讓媽媽知道。」他認真?的說,「快結束了,沒事。」
剛說完,腳步聲?由?遠及近,十分焦急。
羅伯特疾步走?來,手里拿著一本雜志,面色沉重︰「少爺,你看這個!」
他把雜志放在桌上?,翻到中間。
這一季度的財富榜更新?,榜首易主,白縴縴,括號mr. gf。
秦措無動于衷,繼續喝粥。
羅伯特如臨大敵,肅穆道︰「白小姐,她居然——」
秦措淡淡道︰「你才看見新?聞?」
羅伯特愣了愣,「什?麼?」
「她是mr. gf,你今天?才知道?」
「怎麼會呢。這個月,電視上?處處都有她,不管轉到哪個台總能?看見,追個連續劇放到一半,底下都會飄過?她的新?聞。」羅伯特深吸一口氣,微眯起眼,「白小姐隱藏的太深了。難怪她想當演員,這是提前排練做準備呢!」
他想起來,至今驚心。
原以為白小姐是被少爺眷顧的黑良心灰姑娘,結果?搞半天?,是基督山伯爵,拿著復仇劇本回來的。
她可?太能?忍了!
秦措皺眉,又看那本雜志。
《從?豪門?棄婦到商界女王︰新?首富白縴縴的勵志人生》。
豪門?棄婦?
到底誰拋棄誰啊。
他面無表情,翻下一頁。
[初到異國,面對跌入低谷的人生,她彷徨無助,也曾徹夜以淚洗面。]
[沒有了愛情和孩子,未來一片灰暗,人生迷失了方向。]
[手機里的聊天?記錄還在,男人的山盟海誓變成了諷刺的警鐘,她一無所有。]
秦措冷笑。
還真?是諷刺的警鐘。
他發的四萬多條石沉大海的信息就是證據,平均每天?二十幾條短信,等不來一句回音,能?不灰暗嗎。
[終于,她決定振作起來,賺錢才是唯一的出路。]
[她再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了。]
秦措臉色冰冷,又翻一頁。
[現在,白小姐就坐在我?面前。]
[「愛情有保質期,男人善變。」她苦笑,二十幾歲的年紀,眼神卻那麼滄桑,「當面說你是他的小仙女,無論什?麼事情一起面對,轉頭鬧脾氣電話不接短信慢回,真?叫人心寒。」]
[采訪結束前,我?問白小姐,對于那個男人,時至今日,想起他,你還難過?嗎,還會痛嗎?]
[白小姐沉默。終于,深深嘆一口氣。]
[「會!」她堅定的說,談及傷心事,並?沒有多少怨恨,她的身上?有一種令人著迷的樂觀。]
[「意難平的時候,只有看一看賬戶余額,才能?讓我?快樂。」她笑著說。]
[我?又問她,你還相信愛情嗎?]
[「當然。」白小姐說,接著打趣,「但是希望那位先?生,以後回短信能?稍微積極一點。」]
[白小姐離開後,我?抽了一支煙,久久不能?平靜。]
[從?她那里,我?得到了太多的感悟與啟示。]
[人活一世,唯有金錢和事業,永不負你。]
[諸君,共勉!]
雜志頁嘩啦啦作響。
秦措從?頭翻到尾,又從?最後一頁翻回去,來回幾次。
羅伯特問︰「少爺,你在找什?麼?」
秦措不答,扔下雜志,拿起手機。
「常佑,洛哈克傳媒旗下財富雜志,主編的聯系方式,十分鐘內發我?。」
《財富》編輯部。
主編正在電腦上?打字,郵件寫到一半,突然有人敲響辦公室的門?,他抬了抬眼,秘書海倫站在外面。
他正忙,不耐煩的問︰「什?麼事?」
海倫回答︰「查德威克先?生,曼迪說有人打投訴電話,指控我?們上?一期的文章內容嚴重失實,純屬造謠。」
主編挑了下眉,「哪篇文章?」
「mr. gf的專訪。」
「哈!」主編當即笑了出來,「讓我?猜猜是誰那麼無聊——失業在家沒事干的憤怒青年,極端仇富癥患者,還是痛恨成功女性的男權至上?者?對方敢留名字嗎?」
「留了。」
「是男人吧?」
「是的。」
主編攤了攤手,「看吧,一猜就中。文章內容失實?可?笑!我?們一個人名都沒提,哪兒來的對號入座的臆想癥瘋子?」
「他說——」
「海倫,你告訴他。」主編勾起唇角,「除非他是拋棄白小姐的呆瓜本人,否則對于他的指控,我?們無能?為力。」
「他——」
「現在的年輕人吶,好逸惡勞,懶惰,不知足,因此內心總是充滿憤怒,看什?麼都不順眼,處處挑刺。這個可?悲的時代!」
海倫等上?司發表完人生感想,才說︰「先?生,那人說他叫秦措,實名投訴。」
縴縴出國大半個月了。
她很忙。
自從?來到台前,站在燈光下,以前只要動動嘴唇,指揮工具人做的事情,都得親力親為。
這其實也沒什?麼。
她的運氣總是出奇的好,諸事順利。
收購祿通的大項目,年前就能?收網,路先?生消沉了幾天?後,頂著一張臭臉,罵罵咧咧地在合同上?簽下名字。
新?一期的《財富》雜志出刊,她如願登上?榜首。
事業蒸蒸日上?,前途一片大好,實在沒什?麼好抱怨的。
縴縴卻罕見的有那麼一點不順心。
從?前,只要有事情做,只要有錢賺,她就開心。
即使踫到幾朵居心不良的爛桃花,也不會太影響心情,因為歸根究底,人類傷害不了她分毫,再怎麼歹毒的陰謀陽謀,于她而言也是小孩子打鬧。
可?現在,她就是不開心。
秦先?生近來反常的冷淡。
恆悅大酒店一別,後來打他電話,他說需要時間。
縴縴一想也對,枕邊人竟是最大的競爭對手——這種事情對誰來說都是打擊,當然需要時間冷靜。
于是她先?回來,她忙她的。
兩周過?去,總該冷靜完了吧。
沒有。
秦措變本加厲。
他那麼愛視頻的人,現在不接視頻通話了,語音電話倒是接,可?態度敷衍,總是說幾句就掛斷。
短信也回的奇慢無比。
當然,他忙,太多人需要應付,太多事情需要處理。
可?他是秦措。
秦先?生的佔有欲和控制欲非同一般的強烈,黏人程度也是一騎絕塵,從?高中,不對,從?他上?輩子算起,就是這德性。
他不對勁。
縴縴上?午開完會,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轉椅轉了兩圈,定住。
她拿起手機,打下一行字︰
[我?要兒子的探視權,每月至少兩次。]
打完又刪,繼續改成別的︰
[秦措你理我?。]
這次刪的更快。
[善變的人類你理我?。]
繼續刪。
怎麼寫都不滿意,縴縴有點煩,手機往桌上?一扔。
待會兒還得見幾個人,她在腦海里過?一遍準備商討的事項,一支筆拿在手里,無意識地轉動。
然後,手機響了。
縴縴看一眼,接通,意興闌珊︰「是你啊,張老師。」
「當然是老子,你以為是誰?」
「以為是我?兒子。」
「我?他媽還是你孫子呢!」
「……」
縴縴半天?無語,又問︰「有何貴干?」
「老子最近快他媽瘋了!」
那頭,張啟聖氣急敗壞。
「我?那經紀人不知道吃錯什?麼腦殘藥,他,還有經紀公司的老總,還有莫名其妙要我?牽線介紹給你認識的什?麼什?麼總裁,董事長,一個個的他媽都瘋球了!老子昨晚上?一宿沒睡,想來想去,可?算他媽想明白了,那些傻逼認為咱倆有一腿,有不正當的關系,草!」
縴縴嘆氣。
張啟聖陰沉道︰「這日子不是人過?的……白縴縴,你知道我?有多慘?萬哥,就是我?那破經紀人,他說有國外的公司看上?我?了,要我?演大電影,我?被他們逼著上?了兩堂英語課!」
縴縴說︰「啊,這不挺好。」
「好個屁!老子一早出來混社會,為什?麼?就是不想念書啊!」張啟聖暴躁,「從?小到大,在學校里,我?可?從?沒上?一節完整的英語課——」
「你翹課?」
「翹課,睡覺,反正不听課就對了。」張啟聖說,「現在工作好幾年了反倒要學abc,這他媽,誰受得了!」
縴縴靠在椅背上?,淡淡道︰「祝你學習順利,我?掛了——」
「喂喂。」張啟聖叫住她,「你真?是他們說的那老頭子?」
「青年才俊,你有沒有禮貌。」
「你收購了祿通?」
「對。」
張啟聖默了會兒,說︰「上?次我?回去,听見太太抱著小少爺大哭,先?生在那兒抽煙,自言自語,說什?麼,旺秦家,旺她自己,偏偏害他路守謙,去他媽的老天?爺。」
縴縴問︰「路小姐還好嗎?」
「大小姐挺好的。」張啟聖頓了頓,「大少爺進醫院了,起碼得住院一兩個月休養。」
縴縴心想,就路洄那弱不禁風的骨頭,早該進醫院。整天?挖空心思鑽研陰謀詭計,遲早把自己搞沒了。
電話里,張啟聖說︰「白縴縴,還得你來澄清,還咱倆一個清白。我?說啥都沒人信,你說了,沒準他們就信了。」
他頓住,難得好聲?好氣的商量︰「老子是猛虎,凶猛的老虎你懂吧?最不濟也得是大老鷹,他媽的別人背後說我?是娘炮白臉吃軟飯的金絲雀,老子不想活活氣死!」
縴縴說︰「知道啦。」
掛了電話,座機剛好響了。
秘書打來的,問說《財富》雜志的主編找,是否轉過?來,縴縴應了。
她耐著性子听,偶爾答上?幾句︰
「投訴?」
「一個人名都沒提,投什?麼訴啊?」
「對方代表一位姓秦太太提出抗議嗎?別理。這期雜志能?賣出暢銷書的利潤,這才是你需要關注的。特別刊加緊做,印刷那邊也盯一盯。還有,以後別拿雞毛蒜皮的小事打擾我?,怕惹上?法律糾紛就找你的法律顧問。多大的人了,學會獨立思考。」
「什?麼?」
「你確定?」
「……秦先?生啊。」
轉動的筆停止。
縴縴語氣平淡︰「線上?特別刊先?別做了,實體?加印暫停,反正已經賣那麼多本,虧不了。」
筆尖在桌上?輕輕一點。
她輕哼︰「少賺當贏。」
秦霧今天?沒課,待在父親的辦公室讀書。
秦措特地空出時間用來補眠,睡醒後,沐浴,洗漱,兩手撐在洗手池邊,抬頭,望著鏡中的自己。
臉色沒那麼難看,眼底的青黑也不那麼明顯。
她一向粗心,應該不會注意。
鏡中人擰起眉。
他剛才做了一個夢,如今回想,早已模糊。
只記得,夢里回到了七中,青澀的白縴縴身穿校服,跟在他後面,默默跟了一會兒,就不裝乖了,小跑幾步超過?他,擋住他的路,雙手背在身後,偏過?頭觀察他。
「我?又怎麼惹到你了?你生氣要說啊,不說我?怎麼知道。」
「秦學長,秦措?」
「學長,你理我?嘛。」
當年冷戰,白縴縴最多攔他的路,或者弄壞燈泡,弄壞電腦請他修,總之找各種借口來煩他。
現在,白小姐以為他們冷戰,長進了——
他側眸,拿起一旁的雜志。
秦霧翻過?一頁書,正好看見父親從?休息室出來。
秦措坐到電腦後面,淡然道︰「小霧,給你媽媽打電話。」
秦霧把書攤開,放在腿上?,說︰「我?剛剛才給媽媽打完電話,還沒到十分鐘,現在又打,很奇怪。」
秦措面不改色,「送你絕版的嗶哩吧啦大金剛十周年紀念套裝。」
多年以後,成年的秦霧回憶過?去,驚訝的發現,他人生中接受的第一筆賄賂,來自于他敬愛的父親。
當然,還沒長大的他,並?不太懂這些。
小小的秦霧想著絕版手辦,立刻拿起平板,發起視頻通話。
縴縴雙腿盤著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涂抹身體?乳液,一個電話打進來,又是兒子的。
她看了看時間,七分鐘前,他才打過?。
縴縴接起來,好笑,「小霧,忘記說什?麼了嗎?」
秦霧沒有忘記,他也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麼。于是,他猶豫的開口︰「媽媽,我?……我?想你。」
縴縴說︰「媽媽也想小霧。」
秦霧瞄向對面,抿了抿唇。
縴縴倒是沒怎麼注意,抹完小腿,又涂到胳膊上?,隨口問︰「你爸爸人呢?」
秦霧眼神飄過?去。
秦措取一張白紙,刷刷刷幾筆,舉起來。
秦霧無語,小臉冷漠,「爸爸在開會。」
縴縴轉向屏幕,「跟誰開會?」
「跟……」秦霧眼楮又轉開,盯著紙上?的字,念道,「跟梁叔叔,還有——」
縴縴直接打斷︰「小霧,讓你爸爸接電話。」聲?音高了些,又說,「秦措你不要侮辱我?的智商,無不無聊。」
秦霧走?了過?去,平板放在父親的辦公桌上?。
秦措出聲?︰「小霧,去休息室。」
秦霧小手伸進兜里,沒什?麼表情,「我?正有此意。」
秦措︰「……」
那矮小的背影消失後,他拿起平板,調整角度。
縴縴只覺得鏡頭晃的很,再過?一會兒,居然開了個濾鏡,心里很是無語。
她捏了下乳液的瓶子,有些煩悶,月兌口道︰「秦措你別弄了,你什?麼樣子我?沒見過?。」
這句話在她腦子里是很正經的。
鏡頭的晃動瞬間停止,恢復正常。
畫面里是秦先?生,永遠高冷而優雅,無懈可?擊。
「白小姐——」他一頓,細長的雙眸漆黑深邃,聲?音低沉,「調戲我??」
輕輕的一句戲謔。
縴縴知道他想歪了,臉上?有點熱,沒費心糾正他,假模假樣的嘆口氣︰「時光飛逝,怎麼感覺好久沒看見你。」
秦措說︰「忙啊。」
縴縴慢聲?問︰「秦先?生都忙什?麼——」還沒說完,突然蹙眉,手機湊近了盯著,「秦措你好像瘦了?又胃疼?」
她居然注意到。
秦措溫聲?道︰「沒有,你別多想。」
「你開了濾鏡好模糊,我?看不清。」縴縴抗議,「我?洗完臉準備睡覺了都沒開美?顏濾鏡,秦先?生一副斯文敗類的精英打扮,哪用的著。」
秦措輕挑眉,「損人呢?」
縴縴低哼。
秦措舉起一本雜志,鏡頭前停頓幾秒,便慢悠悠地翻開,一頁一頁翻過?去。
縴縴瞥了眼,繼續往手心擠潤膚乳。
她說︰「你投訴我?的專訪。」
「哦。」秦措眼也不抬,不緊不慢的,「有這一回事。」
縴縴咳嗽了聲?︰「制造噱頭沖銷量,多賣幾本雜志而已,大家都喜歡充滿戲劇性的逆境翻身的故事。」
多少有點底氣不足。
秦措不答。
縴縴不想繞彎子了,拿起手機,開門?見山︰「你生氣?」
「因為什?麼?」
「你明知故問,你——」尾音戛然而止,縴縴眼神微變,「你明明早就知道。莎拉說有人去過?我?的公寓,你自稱是我?哥哥,好不要臉。普萊斯律師也說你找過?他,你還給他看合照,秦措你p圖p上?癮了?」
秦措輕嘆︰「沒有真?的家庭照,只能?自給自足,白小姐不成全。」
縴縴瞪他,「你別說的可?憐兮兮的。我?就奇怪聖誕節放假你出什?麼差,你已經知道了,還跟我?演。」
她說著,聲?音又放輕︰「我?之前瞞你,是我?不對,但你也說過?我?是傳銷頭子,我?不計較,兩清了,你不準生氣。」
「沒那麼小心眼。」
縴縴睜大眼楮,「你還不夠小心眼啊?!」
秦措看著她,容色沉靜,目光也是溫柔而安靜的。
看的久了,縴縴反而不自在,問︰「干什?麼?」
秦措低聲?說︰「對別人小心眼,對你沒脾氣。」
縴縴怔住。
時間過?去很久,她咬了咬嘴唇,「不是因為我?瞞你,那就是陳年舊怨?你那四萬條短信,那五年我?不理你,你瞅準機會報復。」
「冤枉,白小姐。」
秦措嘆息,不想說這些日子到底有多忙,更不想她多心,于是微微一笑,故意吊胃口,錯開她的注意力︰「其實——」
縴縴豎起耳朵,等他往下說。
秦措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清清淡淡的,「太久沒被你追求,十分懷念,享受一下。」
「秦措!」
男人低低的笑。
縴縴氣歸氣,氣過?了,早前的煩悶也消散了。
她說︰「我?知道你忙,過?幾天?你們開董事會,天?順那事,要不我?讓劉瑞親自出來說兩句?」
秦措不怎麼在意,「那不是為難他麼。」
「好過?你被為難。」縴縴說,遲疑了下,聲?音輕柔,「……怕別人為難你。」
「等著。」
「什?麼?」
縴縴不明就里,看著秦措起身,似乎在尋找什?麼。
然後,他又回來了,左手拿著一個hifi耳機戴上?,右手握住鼠標動了幾下,「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沒听清。」
「……」
「說啊。」秦措誘哄。
好一會兒,縴縴用背課文的語氣,重復︰「怕別人為難你。」
「剛才不是這情緒。」
「……秦措你無聊。我?跟你講話,又不是背台詞,哪能?一次次重來的。」
他又笑,平時多冷淡的眉眼,此刻如許柔和,「我?名字,再叫一聲?。」
「秦措。」
視頻畫面里,濾鏡加持下,他的容顏失真?,瞳孔格外的幽黑,深沉,氣質仍然清冷,卻少了些許以往強勢的壓迫感。
縴縴一直看著他,恍然的想,是有點想念他了。
于是,她又喚了聲?︰「秦措。」
「嗯。」他輕輕的應,「想听你在耳邊叫我?。」
縴縴不語。
半晌,她拉開抽屜,找到昨晚放起來的雜志,翻了幾頁,才問︰「你看見沒?」
秦措失笑,「看見了,回短信要積極。」
「……誰跟你說那個。」
縴縴拿起雜志,點著一個名字,接著手指往下移動,指向另一個名字,細眉一挑。
她笑起來,沒心沒肺。
「秦措,看見沒有?我?在上?面,你在下面。」
「……」
男人突然沉默。
他抬手按住耳機,蒼白的指尖摩挲了下,漫不經心的。半晌,抬眸,平靜道︰「白小姐,這句話,當著我?面說,才有成就感。」
听著煞有其事。
縴縴說︰「我?知道,見面了我?一定說。」
秦措凝視她,似笑非笑,「說給我?听。」
縴縴︰「說給你听。」
秦措又問︰「回家過?年嗎?」
縴縴本來這麼打算的,可?想起他剛才戲弄她,亂說什?麼十分懷念享受一下,便也擺架子,「不知道。」
「不知道?」
「我?也忙啊。」縴縴把手機放在腿上?,垂眸看他,不疾不徐的說,「我?考慮一下。」
「我?忙完了飛過?去。」
「不用。」縴縴睨他一眼,淡淡道,「考慮完了,看在小霧的面子上?,回家吃團圓飯。」
秦措輕笑,忽然問︰「我?前天?發你郵件,收到了嗎?」
縴縴怔忡,「沒,哪個郵箱?」
秦措︰「學校里的。」
縴縴伸長手臂,夠到另一邊的電腦,拿過?來,輸入賬號和密碼,登錄很久沒用過?的電子郵箱。
新?郵件只有一封。
秦措發來的,內容只有一個鏈接,網址點開來,是一個倒計時的頁面,精確到分秒。
離結束還有三天?左右。
縴縴搖頭,無奈,「你想知道我?電腦里有什?麼就直說,隨便你遠程操作,好好說不行嗎?又發釣魚鏈接。」
「只撒網,不釣魚。」
「什?麼意思?」
「倒計時結束,記得點開看。」秦措說,「很重要,記住。」
次日,縴縴通知秘書室,下周她人不在,空出三五天?的行程。
說的時候沒留神,等反應過?來,她才發覺辦公室還有別人。
幾名等著跟她見面討論工作的高管也在。他們的年紀全在五十以上?,滄桑的臉上?欲言又止。
縴縴清楚,下周有幾個還算要緊的安排,本來都商量好了,前期準備工作做的差不多,這下要麼丟給奧斯汀,要麼只能?往後推。
他們有些疑惑,無緣無故的,她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于是,縴縴轉身。
「昨晚跟家里打電話,兒子哭鬧不止,吵著要媽媽。」她微微低頭,長嘆口氣,「他才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