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才說著、說著還掉眼淚了,他自己中年喪妻、喪子,活到這把年紀,哥兄弟姐和妹也都不在了。那李鳴響是他在世的唯一一個親人,而這棵獨苗卻是把他們老李家的全給丟沒了。
所以一說起來,李文才滿是心酸。
老頭子這一落淚,倒把趙有財給整不會了,趙有財輕嘆一聲,隨即就想起王大龍。
這一刻趙有財在心里暗下決定,一定不能讓王大龍和李鳴響的媳婦之間產生什麼瓜葛。
可趙有財哪里知道,王大龍現如今就在李鳴響家吃喝呢。
一直到深夜都快十一點了,王大龍才醉醺醺地回來。他進屋的時候,趙有財和李文才倒是都醒了,但迷迷湖湖的趙有財只說了一句「趕緊上炕睡覺」。
等到第二天早晨起來,趙有財想和王大龍說說,讓他離李鳴響遠一點兒。可還不等他開口,王大龍就提起了昨天死的那條黑狗。
家養的笨狗,就這樣缺德,愛吃耗子,哪怕擱山上吃豬肉吃飽了,回來途中看見死耗子它也得撿。
一提到那條黑狗,趙有財也跟著心疼,等心疼完了他再想說關于李鳴響的事,李文才端著飯菜進來了。
看到李文才,趙有財又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而王大龍也沒說他昨天在李鳴響家吃飯的事。
等吃飽喝足以後,趙有財、王大龍收拾妥當帶狗出門。
在他們往永興七隊走的途中,,趙有財對王大龍道︰「大龍啊,我想跟你說個事兒。」
「姑父,你說唄。」王大龍道。
趙有財剛要開口,忽然想起一事。趙有財心想這王大龍可不是听勸的主,他要是能听勸,也不至于把日子過成這樣。
而現在王大龍瞄上了李鳴響媳婦,自己再跟王大龍說那李鳴響媳婦不正經,怕是會起到反作用。
見趙有財不說話,王大龍還追問道︰「咋的了,姑父?」
「啊!」反應過來的趙有財忙道︰「我尋思啥呢,咱再在這兒打兩天,咱就回去吧。」
「那著啥急呀?」王大龍一听,他著急地說道︰「咱好不容易來一趟,還不得多待幾天吶?」
「唉呀!」趙有財一皺眉頭說︰「我尋思啥呢?趙軍也不擱家,就你姑自個兒領倆丫頭,我掂心她娘仨呀。」
趙有財倒是找了個理由,他這麼說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是王大龍心里不樂意了,他昨天剛跟喬曉麗搭擱上,一身本事還沒來得及施展呢,要是就這麼走了,王大龍自覺就算回了永安屯,自己心里也不會踏實。
可趙有財拿王美蘭和趙虹、趙娜說事,王大龍沒辦法說不行。
听王大龍哼哈的答應,趙有財心中暗笑,心想只要你跟我回去就好辦。等到了家,你愛干啥干啥,我就不管了。
「嗯?」忽然,趙有財遠遠地看見李鳴響一個人站在前頭,好像是在等自己和王大龍呢。
「趙叔、大龍!」李鳴響離遠就沖二人揮手,道︰「你們咋才來呢?我都等你們半天啦!」
趙有財︰「……」
趙老把頭此刻都無語了,心想我特麼地緊著護你,你咋還緊著給自己找帽子戴呢?
「李哥!」王大龍笑呵地應道︰「秦四哥呢?」
李鳴響往旁邊楊樹林一指,笑道︰「撒尿去了。」
說完這四個字,李鳴響又道︰「來啦,他回來啦!」
這時,秦北從樹林里出來,和趙有財、王大龍打過招呼。
而趙有財走到他們跟前,向秦北問道︰「你大哥又不來啦?」
「啊,趙叔,他不來了。」秦北笑著答道︰「今天有大集,我哥趕集賣野豬肉去啦,他說等他下午回來呀,就能把你跟大龍兄弟的那份錢給你們。」
一听有錢,趙有財心情也變的好了。至于李鳴響麼,趙有財倒是沒多想,只猜秦家兄弟讓他來,為了讓李鳴響幫秦東佔下一股肉。
如此一想,趙有財便沒再說啥,四人帶狗一路往山場走去。
可不想,四人七狗在山里劃拉了一小天,也沒打著什麼獵物。
但這也沒辦法,等到下午兩點多鐘,趙有財就張羅著下山往回走。
四人回到永興,當途徑七隊道口的時候,秦北跟趙有財說︰「趙叔啊,你也累一天了,你先領狗回招待所歇著吧。讓大龍兄弟跟我走,我哥應該也回來了,我們算算賬,把錢給你倆分嘍。」
「行!」趙有財聞言,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趙有財雖然是外來戶,但他兒子在這一片相當吃得開了。有兒子做後盾,趙有財不怕秦家兄弟敢不給自己錢。
于是,趙有財吹口哨,想帶著狗往回走。但今天不同于昨天,今天有王大龍在,他那三條狗就不跟趙有財了。
這也沒辦法,有主人在,狗不可能跟別人走。趙有財也不強求,帶著小熊、小花、青龍、黑龍就回了招待所。
而在分開之前,趙有財還跟秦北說,昨天、今天連著上兩天山了,明天人和狗都得休息一天。
秦北一口答應下來,等趙有財走後,秦北帶著李鳴響、王大龍到了他家。
此時在秦北家里,一幫人正聚在一起包酸菜野豬肉餡餃子呢。
秦家哥倆在釘道隊打零工,正常來說得跟著隊上一起吃住。
像他們這樣在外頭打工的,家里一般都會給包些餃子帶著,就像趙軍剛到77愣場的時候,不也吃過蔣金友從家帶來的凍餃子麼。
正好這兩天,秦家兄弟跟著趙有財打了野豬,尹春蘭和秦北的媳婦孫玉紅就使野豬骨頭熬湯,然後使肉湯和酸菜餡包餃子。
而這年頭的農村,誰家包凍餃子、粘豆包啥的,親朋好友都會過來幫忙,大家在一起一邊嘮嗑一邊干活。
今天秦北家里不光秦東和尹春蘭兩口子在,就連喬曉麗也帶著孩子過來幫忙了。
一幫人從早包到晚,當秦北到家的時候,餃子也包的差不多了。眼看李鳴響進來,喬曉麗卻張羅著要回家。
這時候,秦北和他媳婦就要留李鳴響一家三口吃飯,可喬曉麗卻說昨天晚上李國慶尿炕了,她今早把被拆了,給被單子泡到大盆里還沒洗呢。這都泡一天了,必須得回去洗了。
于是,喬曉麗就讓李鳴響和李國慶爺倆留下,而她自己圍好頭巾,匆匆忙忙地就往家趕。
此時的王大龍,正在屋里跟秦東算賬,他一看喬曉麗一個人走了,頓時心中一動。
「兄弟!你查查,看對不對!」秦東剛給王大龍算完賬,什麼出多少斤野豬肉、趙有財拿走多少、一共賣了多少錢、誰佔多少股,秦東把這些賬算得一清二楚,可王大龍卻連瞅都不瞅,直接拿過錢就往兜里一揣。
「不用查了!」王大龍對秦東笑道︰「我信不著別人,還信不著我秦大哥麼?」
「哎幼,謝謝我兄弟!」秦東呵呵一笑,指了下王大龍手捂著的衣兜,道︰「那你也查查,親兄弟明算賬嘛。」
「不查了,查什麼查!」王大龍說著一擺手,道︰「我回去了!」
「兄弟,干哈去?」這時,進屋來的秦北忙攔住王大龍,道︰「晚上擱這兒吃唄,你嫂子她們剛包的餃子,晚上咱哥兒幾個吃餃子。」
「不吃了,哥。」在王大龍心里,餃子哪有小嫂子好啊?
他對秦北、秦東,還有剛進屋的李鳴響說︰「今天早晨我就不咋得勁兒,吃兩片去痛片強挺著上的山。」
「哎幼!」李鳴響聞言一皺眉,道︰「咋的了,兄弟?要不找大夫給你看看吶?」
「那不用。」王大龍一邊搖頭,一邊往外走道︰「我回去喝點兒熱乎水,睡一覺就好了。」
「兄弟!」在外屋地忙活的尹春蘭看王大龍出來,問道︰「咋要回去啊?」
她這麼一說,秦北媳婦孫玉紅也過來送王大龍。王大龍從屋出來以後,抬手攔要跟出來的秦東、秦北、李鳴響,道︰「都別送了,屋里怪冷的,快回去吧!」
這一著急,王大龍嘴都瓢了,明明想說外頭怪冷的,卻說成了屋里怪冷的。
「不是……」李鳴響還要說什麼,卻被秦東、秦北給攔住了。
秦北剛才也就是客氣一下,他跟秦東倆都挺摳的,相對來說還是李鳴響大方。
「那行。」秦東沖王大龍一抬手,道︰「那兄弟,我們就不送你了哈。」
「回去吧!」王大龍將門推上,然後吹了聲口哨,他那散在秦北家院里的三條狗紛紛聚到王大龍身旁,跟著他往外走。
此時在秦北家門內,李鳴響看著在鍋台前忙活的孫玉紅道︰「姐呀,一會兒多煮幾個餃子,我回去前兒給我媳婦帶回去。」
這李鳴響和孫玉紅是同母異父的姐弟,當初他們母親帶著孫玉紅改嫁給李文才他大哥,在孫玉紅出嫁以前,李鳴響一直是她帶著的。
一听李鳴響這麼說,孫玉紅笑著應道︰「行,餃子都包好了,現成的。你啥時候走,姐提前十分八分的給曉麗煮。」
「哎,好……」李鳴響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秦北一把推進了里屋。
「嗯?」李鳴響一怔,但見秦北皺眉低聲道︰「你一天就尋思吃呢。」
李鳴響知道自己姐夫小心眼兒,被秦北懟了一句也不說話。但這時,秦東在旁攔住秦北,小聲問道︰「明天他們是不是休息呀?」
「嗯吶!」秦北點頭道︰「那老趙今天還說呢,連著上兩天山了,明天得歇一天。」
「我就說麼!」秦東回身把門關上,拉著李鳴響到炕沿邊坐下,道︰「明天就看你們兩口子的了,听見沒有。」
「嗯!」李鳴響應道︰「听見了!」
然後,李鳴響又說︰「那姐夫、秦大哥,這仨狗要下來,得擱我家養著,我經管著。」
听李鳴響此言,秦東、秦北對視一眼,然後秦東做主道︰「行,反正我和你姐夫,我倆一冬天也不能咋擱家,我們年前在釘道隊還有不少活呢。」
「那行。」李鳴響笑道︰「那我在家沒啥事兒,我帶狗上山 達、 達。」
「你可悠著點兒啊。」秦北聞言一撇嘴,說道︰「我听王大龍話里話外那意思,他家這仨狗山上一般話,為重的還是老趙領那四個狗。」
「哎?」秦東使胳膊肘一撥秦北,問道︰「老趙家狗好使,咱套老趙得了唄。」
「你可拉J8倒吧。」秦北一听忙道︰「昨天、今天你沒去,大哥你是不知道,陶大寶給老趙拿的半自動槍。」
說完這句,秦北抬起左手比劃個剪刀,又繼續說道︰「還不是一棵槍,是拿倆!」
「哎幼!」秦東驚嘆一聲,問道︰「真的?假的?」
「那還啥真的、假的呀?」秦北抬手往外一指,說︰「王大龍剛才背半自動進來的,你沒看見吶?」
听秦北這麼說,秦東卡吧卡吧眼楮不吱聲了,秦北見狀又說︰「行啦,大哥,咱能把王大龍那仨狗逗扯來就行,一分錢沒花,落下仨條狗還咋的呀?」
「嗯。」秦東努嘴一點頭,緊接著使手一拍大腿說︰「那就這麼定了,明天一早哈。」
說著,秦東指向李鳴響道︰「按我給你出的招,整!」
「行,秦大哥,我听你的!」李鳴響點頭應了一聲,隨即又轉向秦北道︰「完了,姐夫,你可盯住了啊,不能讓我家曉麗吃虧。」
「那不能啊!」
……
這仨人想的挺好,想趁著明天趙有財、王大龍不上山,好給王大龍招喚出來,給他來個仙人跳。
他們不知道的是,趙有財也早就想好了。趙有財確實是想明天歇一天,因為算上今天,他和王大龍已經連上了五天山,趙有財屬實是有些累了。
至于明天休息,趙有財打算明天一整天,自己都寸步不離地跟著王大龍,省著他犯錯誤。
可讓趙有財、秦東、秦北和李鳴響都沒想到的是,此時的王大龍,已經帶著三條狗來到了秦北家院外。
秦家兄弟和李鳴響想設套坑王大龍,但卻是在明天。
而喬曉麗也沒說謊,昨晚她兒子確實是畫地圖了。早晨喬曉麗送走上山的李鳴響、上學的李國慶後,就動手把被單、褥單拆了,剛擱大洗衣盆里泡上,秦東就來了。
倆人使被瓤子、褥瓤子湊合了一下,等秦東剛走,孫玉紅又來了,找喬曉麗去她家包餃子。
要沒有秦東,孫玉紅來的時候,喬曉麗都把被單、褥單洗完晾上了。
結果,喬曉麗一天沒閑著,等從秦北家回來,她就忙著搓被。
剛搓兩下,就听外頭有人敲門。
正常來說,不是太熟的關系,冷不丁上人家去,得站院門把主人喊出來。
可王大龍經驗豐富,知道像自己來干這事兒,不能喊。要不然引起左鄰右舍注意,那可就麻煩了。
所以,王大龍偷模地帶狗進了院,使繩子把狗拴在了院里。
這都是經驗吶!
帶著狗來,往院子里一拴,如果李鳴響回來了或是來人了,狗在院子里叫兩聲,屋里的王大龍還能有個反應。
冬天門窗都緊閉,李鳴響家又沒養狗,此時就喬曉麗一個人在屋洗被,她也沒听見院子里有動靜。
這時候王大龍一敲門,喬曉麗抬頭喊道︰「誰呀?」
喬曉麗喊完,屋外卻沒有人回應,她便把手往洗衣盆甩了,等起身時把手往干活穿的衣服上一蹭,就向門口走來。
「誰呀?」到門口的喬曉麗又問一嘴,隨即把門一推,就見一人一手拿著一瓶罐頭站在門外。
「哎呀!」見是王大龍,喬曉麗一愣,心里還在想︰「秦東子不說是明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