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秦克的真實水平如何，這是高中生的論文，首先不符合我們的收稿前提條件，不能發表。」
「項老，我認為我們專家組的職責只是審核論文的內容質量，判斷符不符合收稿條件應該是編輯的工作，黃飛鵬遞上來了, 肖主編也簽名同意遞到我們專家組這里了，就表示初審和復審這關過了。」
「小許，你去年才加入專家組，不了解情況，我們的期刊連研究生的論文都發不過來，還發高中生的論文？這不是搞笑嗎？真發出去了, 多少人會連論文都不看, 就跑來罵我們嘩眾取寵，要蹭這秦克的熱度？我老項一輩子就這麼點名聲，可不想被人指著脊梁來罵！反正我是決不會簽名的！如果你們硬要過審，那我退出本期的專家組！」
其余老專家紛紛響應︰「我們也一樣！」
按照規矩，起碼要專家組四分之三的專家簽名同意，這論文才能算是過審。
肖茂一直全程旁觀，心里暗嘆，而且名氣有時真是雙刃劍，如果秦克的名聲不是像現在這麼大，專家組指不定在確定過他的真實水平後，會因為憐才而「成人之美」，破那麼一次例，創段佳話，給自己刷些好名氣。
偏偏秦克現在基本上火出圈了，這些自視清高的老專家們，覺得破格給這樣有名氣的高中生發表論文, 非但對自己的名氣沒好處，反倒有蹭熱度的嫌疑，自然是不肯過稿。
而且他們沒親眼見過秦克, 耳听為虛, 自然不肯相信秦克的本事——哪怕這是一個曾創造過高中奧數奇跡的天才學生。
雜志社的總編、主編對視了一眼，主編出聲道︰「既然大部分專家組的教授不同意……」
「等等！」
肖茂終于忍不住站了起來︰「首先說一下，這篇稿子是我從遠州帶回來的。這秦克本人，我也是見過並親自考究過的，他在微積分方面的水平我認可。」
他環視眾人，沉聲道︰「遠州市的施存遠教授諸位都應該知道吧，人品名聲極佳的一個老教授，他也親自作保，證實這論文從立題到撰寫，基本上都是秦克一個人所寫，施教授和另一個高中女生，只是幫著潤色了部分字眼、排版等等，所以，這論文的第一作者是秦克，沒任何問題！」
「我堅持我的觀點，評判一篇稿子能不能發表，唯一的標準就是稿子的質量和作者的真實水平，除此之外，一切身份地位名聲等等條件，都是次要的。」
「當然，為了保證對大學生們的公平，已畢業的老師、教授之類的投稿我們還是不能收的，他們也應該發表到SCI上，但在讀的高中生、甚至是初中生、哪怕是小學生，只要論文水平符合我們期刊發表的質量要求，作者本身的專業水平夠強，那就應該發出來！」
年邁的項姓專家站起來，反對道︰「這個收稿要求，是我們創刊之初就定下來的，因為我們這期刊是為大學生服務，不是為高中生服務！百年規矩，百年堅持，才成就我們期刊如今的地位……」
「項教授，我不同意你的觀點。」肖茂寸步不讓︰「鄧弘國教練說過一句話我特別有感概，‘世界在進步，時代在發展，數學在日新月異，我們應該做的是以開放包含的態度，求新求變，而不是固步自封’！創刊時的文化氛圍能和現在一樣嗎？百年的規矩為什麼就不能改？」
肖茂越說越激動︰
「說句不好听的，百年的規矩也導致我們盲目高傲、固步自封！現在我們的期刊只是因為歷史悠久，才佔著這個‘國內最頂級的數學學術期刊’名號，現在多少新創立的期刊開始迅速崛起？如果我們繼續這樣只有國內一流期刊的傲慢，卻沒有一流期刊的胸襟氣度，不出兩年，我們就會被超越、我們就會落于人後！」
一個三朝元老張教授听著不樂意了︰
「呵，肖主編，你們這些年輕人整天危言聳听地喊著改革改革，有沒有考慮過我們期刊的百年聲譽？這秦克現在正是名氣最盛之時，我們破格發表他的論文，多少人會質疑我們期刊在不要臉地蹭熱度？我們期刊用得著這樣冒險嗎？哪怕要發表，也可以再過兩年，等秦克上了大學再發表！他一個高中生，急著發表論文做什麼？還不是圖名聲？我們為什麼要為了他漲名聲，而冒這樣大的風險？」
一直沒說話的總編終于開口了︰「張教授說得有道理，秦克還是高中生，發不發表論文也不會影響到他的保送資格，我們期刊真要發表他的論文，也可以等他高中畢業，或者起碼得他與大學簽了保送合約，算得上是準大學生了，再發表也不遲。」
肖茂卻堅決道︰「總編、張教授，我正好持相反觀點，正是因為秦克現在名氣最盛，我們才更要發表他的論文，讓別人看到我們打破陳規的勇氣和魄力，我們要告訴所有人，我們期刊唯一的判斷依據是論文質量與作者本身的水平，而不是身份和名氣！這篇論文，我認為應該安排在下期期刊上發表，我願署名推薦，一切毀謗，我以身擔之！」
署名推薦，也是這個雜志社的規則之一，只有主編級別才有的權利，一年只有一次機會，能夠在專家組不同意發表某篇論文時，堅決地要求發表，並署上自己的名字作為擔保。
一旦這論文有任何的漏洞，或者是被證實作者弄虛作假，推薦編輯是要受極大非議、甚至要引咎辭職，名聲也會大損。
這個權利肖茂從來都沒使用過，今天卻為了秦克而決意使用。
這是要破釜沉舟啊！
韋主編忍不住勸道︰「老肖，看在咱們共事這麼多年，我勸你一句，這事你得三思啊……」
肖茂卻堅定道︰「韋主編，近些年來數學界事事講求排資論輩，死氣沉沉，現在難得出了這麼一個天才學生，我願意賭上這一次，助他站得更高，也讓我們的期刊有新的轉機！」
他擲地有聲道︰「如果這次變革社會各界不認可，或者有強烈的反對之聲，我願引咎辭職。但如果這次的破例，得到社會各界的認同，我希望我們的期刊，能發公告改掉那條百年陳規！」
幾個四五十歲、相對年輕的專家們交換了個眼色，齊齊起立︰「我們願以專家的名義，署名同意這篇論文發表！」
無數目光全落到了總編身上，因為最終決定權還是在他手里。
總編沉思了良好，終于嘆了口氣。
「那就在最近一期發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