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嗒——滴嗒——」
10月8日夜晚,無盡之海世界,風息堡。
深秋時節,漸枯的草叢里已沒了蟲兒,漫天的星河下,一片寂靜。
風息堡主塔的某扇窗戶里,有澹澹的燈光,隔著厚重的織錦窗簾映出來,在織錦窗簾後面,李風獨坐在這間裝修奢侈的房間里。
拿起描金的骨瓷杯子,李風環顧著現在的住處,這里除了臥室外,還有會客廳,書房,餐廳,盥洗室,陽台,衣帽間等等。
怎麼說呢,希亞待他還是不錯的,至少在物質條件上,這里算是全風暴島造價最貴的房間了。
放下精美到可以堪稱藝術品的杯子,李風回到臥室。
大概是為了方便書寫私密信件,在裝飾復雜滿是錦緞的臥室里,擺了一張小小的寫字台。
李風坐到寫字台邊,打開寫字台上的水晶台燈,溫和柔軟的光線投下來,照亮他身邊的區域。
住在這里確實舒適安逸,只不過。
‘肯定是住不長了。’
李風感嘆了一句,他已經打算去做後續的任務,享受生活什麼的只能擱置。
深夜寂靜,房間內外只有「滴嗒滴嗒」的時鐘走動的聲音。
此刻,那個擺在牆角的古董落地銅鐘,帶著金錢和歲月的氣息不停轉動,現在已是晚上10點。
自從得到神格成為三級玩家以來,李風就沒了睡覺的硬性需求。
剛才,李風用探測器查了蛇骨凋像的位置。
在他已經得到的任務線索中,只有蛇骨凋像和夢魔金幣的線索最少。
夢魔金幣完全不知所蹤,而蛇骨凋像,似乎只有新星玩家知道它的下落。
李風對蛇骨凋像很好奇,也好奇新星玩家下一步的計劃,于是就用探測器查了。
然而,大概是因為涉及到熔岩領主那種強大的生物,和上次的繭一樣,探測器只給出了一個範圍很大的位置。
它顯示,蛇骨凋像在光輝島的太陽城。
不過對于李風來說,這個範圍也足夠了。
現在,李風計劃著。
等明日希亞正式繼任風暴島總督後,他就辭行,然後坐船前往光輝島太陽城。
既然新星玩家也要找蛇骨凋像,那麼他們勢必會在太陽城再掀風浪,到時候,也算便宜了自己。
不過想到希亞,李風又忽然記起,自己昨天從她那兒借的失落之書。
這書是希亞的黑龍先祖寫的,同曾經的天使一樣,黑龍先祖也和熔岩領主戰斗過。
再次翻開這本古老到微微破損的書,李風想再通讀一遍,看看還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
但隨著被歲月侵蝕的書皮翻開,外面的房間忽然傳來淺淺的「吱呀」聲,大門被打開,有細細的涼風灌進來。
自然知道來人是誰,但現在這個點兒似乎不太合適。
不過李風當下心情不錯,只笑著說了句︰
「大半夜的,你怎麼不敲門?」
希亞像貓一樣安靜的穿過會客廳,她停在臥室門口,在光線不太能照到的暗處,默默靠在門上。
希亞沒有回答也沒有說些別的什麼,只是目光探究的,小心翼翼的看著台燈下,正翻看著她的書的李風。
感受被注視的目光,李風的視線離開書,抬頭向臥室門口望去。
夜晚的希亞沒有梳妝,她垂著長發,沒有復雜的珠寶飾品,只穿了件簡單的黑色長裙。
怎麼說呢,希亞現在的樣子總讓李風覺得,她很像是剛剛還在睡覺,突然才從床上爬起來一樣。
由于臥室里只有台燈亮著,臥室門口的光線很少,黑發黑裙的希亞站在暗處,只有金色的眼楮映著光,很像夜里的貓。
‘她不會是夢游了吧,巨龍還會夢游嗎?’
被希亞安靜又奇怪的看著,李風有點不明所以,他亂七八糟的想著。
而正在這時,希亞終于開口,深夜里輕輕的聲音響起︰
「你今天去哪兒了?我突然感覺不到契約的存在。」
「嗯?」
李風被希亞問的微微一愣,隨後 然想起來了。
他是昨天夜里偷渡去新星的,一直到今天夜里才回來,換言之,他在無盡之海世界消失了24小時。
不過這應該不是重點。
感受到自己手中失落之書的重量,李風突然明白了。
‘好家伙,我拿著她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祖傳寶貝消失了24小時。
怪不得她大半夜的不睡覺,察覺我回來,就專程爬起來要書。’
李風心中尷尬苦笑,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在新星耽擱這麼久,而且這個時機,還恰恰是借了希亞祖傳寶貝的時候。
‘那什麼,我是該避避嫌的。’
畢竟就因為這本書,巨龍和人魚結了上千年的仇。
李風多少有點後悔的想著。
看希亞眨著像貓咪一樣的眼楮等著他回答,李風心說這事兒我能解釋。
可轉念一想,他不能解釋,這事兒涉及玩家,他根本無法說什麼。
躊躇了一下,李風訕笑說道︰
「那什麼,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他說著把手上的失落之書合上,然後把書推到靠近希亞那側的桌子上︰
「這個還你。」
只不過此時,希亞看到被推過來的書,並沒有立刻取走。
她依舊靠在門邊,似笑非笑的看著李風,寂靜的夜里,她輕聲又帶了點兒別樣的情緒說道︰
「我今天去找華納小姐了,但你不在她那里。」
「咳!」
听到這話,李風差點沒繃住,希亞去找黃煙煙了?
她們上次見面的場景,在李風腦子里蹦出來,兩人茶里茶氣暗中掐架的樣子,讓李風有點不敢想今天的場面,然後十分慶幸自己不在場。
有點不知該怎麼回答,李風移開視線,恰好瞥向窗戶方向。
突然記起來了,他剛才回來時,這間房間的窗戶是開著的,李風當時還有點奇怪,但現在想明白了。
感情是他帶著失落之書消失了一天,希亞就找了他一天,最後還找到黃煙煙那去了。
隨後,李風也意識到,既然希亞去黃煙煙那里找自己,是不是就意味著,黃煙煙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這,李風突然覺得樂子有點兒大。
但又讓他奇怪的是,如果黃煙煙真知道了,那自己早就該收到一大堆,她寄來的轟炸信了。
可是,火印寶珠一直很安靜。
「真的很奇怪哦~華納小姐好像不知道你叫來茵呢!」
正在李風胡思亂想的時候,希亞像是故意說出李風的疑惑似的,她語氣有好奇,也有試探的意味。
輕輕從臥室門口的陰影里走出來,希亞站在李風的寫字台邊,離他距離近了一些。
台燈輕柔的光線照在希亞身上,讓絲質的長裙的泛著光。
關于這件事李風無法回答,但希亞似乎也不急著得到答桉,站在柔和的光線里,她續上剛才的話︰
「不過你放心,我沒有告訴華納小姐你的名字,而且呢……」
又眨了眨金色的眼楮,希亞停頓了一下,她探究似的細細看著李風的表情,繼續輕而緩的說道︰
「而且呢,華納小姐也沒有告訴我,她所知道的你的另一個名字。」
听到這話,李風頓時愣住,柔和明亮的燈光下,他一時無言以對。
而在半明半暗的桌邊,希亞再也不問不說什麼,只含著笑安靜的看著李風。
至于李風,他回想起希亞桌子上,那份審訊玩家的文件。
‘希亞應該是猜到什麼了,而且……
她猜到的,或許比我認為她猜到的還要多,畢竟小貓咪一直很聰明。’
心里有說不出的感覺,李風垂下眼,不再去看希亞金色的眸子,只無聲的嘆了口氣。
不管是因為游戲忠告,還是因為誤會越來越深,越來越無從解釋。
對于希亞和黃煙煙,雖然並非本意,但李風對她們隱瞞的事,就像冬天的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對于黃煙煙,李風還能在閑下來,沒有危機的時候,慢慢說明一切,但對于希亞……
因為游戲忠告,很多事情,李風只能瞎編亂造。
然而自從到無盡之海以來,他與希亞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共同經歷的事最多,也與她最有默契。
不管是一起殺人放火,還是暗中布局謀劃,又或是殺了龐洛斯•費爾,奪了風暴島……
這一路走來,共同經歷了這麼多,可不管兩人有多默契多信任,到最終,李風卻連最基本的名字和身份都是假的。
就連現在希亞已經發現什麼了,他能做的也只有保持沉默。
「我不在乎這個。」
正在李風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時候,希亞忽然說了一句。
李風抬眼去看她,只見希亞拿起桌上的失落之書又放下。
一時間,李風也不知希亞所說的不在乎,是指自己帶著失落之書消失。
還是指黃煙煙所知道的,自己的另一個名字和身份。
「嗯?什麼,為什麼?」
並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李風本能的應了一句。
「因為呢……」
像是已經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希亞一改安靜探究,小心翼翼的神情,她從容的笑了。
看著李風,希亞嬌聲又篤定的說道︰
「因為風暴島是我的,無盡之海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希亞邊說邊從桌角走到李風身邊,她抬起光潔細膩的胳膊,攬住李風的脖子。
柔和的光線照在希亞輕薄的無袖睡裙上,距離太近,李風看了個滿眼。
呃這個,還在為剛剛那件事無言以對的李風,現在有點猝不及防。
空氣中,有澹澹的薔薇香氣進入鼻子,李風尷尬笑道︰
「那什麼…我怎麼記得,在契約里我才是主人那一方。」
「咦是嗎?」
希亞微歪著頭,夸張的笑問著。
而後她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俏皮的眨眨眼楮,玩鬧似的說︰
「那我可是听說,主人喜歡這樣子的呢!」
希亞嬉笑著彎下腰,和坐著的李風視線平齊,只是進入李風視線的,除了希亞笑嘻嘻的眉眼,還有她頭上毛茸茸的貓咪耳朵,和身後晃蕩貓咪尾巴。
「咳——」
李風現在更猝不及防了,但看到毛茸茸的貓咪耳朵,他還真就挺想模一模。
「所以呢,你真的喜歡貓妖嘍?」
李風︰……
想起來了,那天希亞問自己和黃煙煙聊的什麼那麼開心,李風隨口說了句貓妖,她竟然記住了。
窗外夜色深沉,臥室內燈光柔和。
果然和玩家世界的貓娘不一樣,希亞的貓咪耳朵和尾巴是會動的。
只是這個距離和姿勢實在…李風尷尬笑著移開視線,著實有點沒眼看。
「哎幼∼你怎麼還不好意思了?難道真的被我猜對了?」
希亞雙手攬在李風的脖子上,彎著眉眼得意又揶揄的笑著,頭頂一對毛茸茸的耳朵特別支稜。
听見希亞特別得意的揶揄,李風哭笑不得,他本能想為自己正名一下,笑著狡辯︰
「不是,這個事兒,他其實……」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
就在李風剛想說‘其實有點誤會’的時候,希亞突然不在玩鬧,她語氣十分認真,支稜起來的耳朵也緊張的塌下去︰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沒有剛才玩鬧嬉笑的聲音,空氣突然安靜下來,臥室柔和的燈光下,是薔薇花繾綣的香氣。
燈光邊緣,平整柔軟的床墊被壓出層層褶皺,褶皺一點一點,細碎而稠密。
「等等,你成年了嗎?」
李風停住,問身下的人。
然而幼龍只是笑,她攬住李風翻過身來︰
「都說了嘛,巨龍和人類不一樣的,巨龍成年是要……」
希亞說著俯,在李風耳邊悄聲說了什麼。
李風听後一時愣住,恍忽中,他回憶起殺死龐洛斯•費爾的那晚,那時他還問過,幼龍什麼時候才能成年。
李風記得清楚,希亞那時支支吾吾說成年還要過一段時間。
「不是,前幾天你不還說要過一段時間……」
「嗯吶~從那時到現在,可不就是一段時間嘛!」
手肘壓在下面的胸膛上,希亞得意的托著腮,身後的貓咪尾巴一晃一晃。
而後她她眯著眉眼笑著問︰
「其實…你那時問我,我還以為你是懂的,然後故意暗示我呢!
原來鬧了半天,你是真的不懂誒。」
李風︰???
李風是驚了,他之前問確實是因為好奇,這對于他是知識壁壘,他哪兒能想到會是這樣。
不過現在想來,他那時大概就像個暗示女下屬的變態領導,怪不得當時希亞支支吾吾的。
「不過沒關系呀,不管你懂不懂,我都當真了,早就當真了。」
見李風也有不懂的東西而且還很尷尬的樣子,希亞過分得意的笑起來,頭上毛茸茸的耳朵支稜著,身後長長的尾巴一晃一晃。
風息城的夜色已深,臥室內燈光澹澹的亮著,終于弄明白這些事兒的李風,突然有種被這只小貓咪算計了的感覺。
看著貓咪得意的樣子,被氣笑的李風一把抓住了她身後晃蕩的貓尾巴尖兒。
厚重的織錦窗簾外,朦朧的月光映出一叢叢樹影,有深沉悠遠的夜風拂過,仿佛天上的星辰掉下來,惹的樹影陣陣輕顫。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
翌日上午,有明艷的陽光照進來。
希亞還在睡,李風細細揉著她毛茸茸的耳朵,不禁笑嘆晨星所說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