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夜，風堡地下室，月光無法進入的地方。
零星的火苗燃燒，有氣無力的照亮刺破火苗碎石塊。
「轟隆。」
隨著一聲巨響，偌大地下室里，最後一個石柱倒塌。
石柱砸到地上，破碎出無數磚石，但在揚起的濃重塵埃中，那些磚石沒有落在地上。
微弱的橙紅色火光下，它們紛紛飛出遮蔽視線的塵土，它們浮在空中，凝聚在一處。
好似受到巨大的壓力擠壓，那些形狀不規則的碎石塊，就好似海綿一樣，被緊緊擠壓在一起。
它們相互間沒有任何空隙，即便磚石自身不緊密的空隙，也在巨大壓力下不斷緊實。
隨著密度的無限增加，磚石的性狀也在改變。
此刻，原本粗壯如百年古樹的石柱，已被擠壓成只有大腿粗細的利箭。
而在利箭剛一成型時，它便以看不清的速度，向著前方黑影刺去。
「轟——」
又是一陣崩裂之聲，利箭刺入地面掀起爆炸般的石塊。
剛剛躲過利箭的李風堪堪轉身，讓一塊向他後心刺來的尖銳的石塊，擦著胸前劃過。
「刺啦！」
耳邊響起衣物和血肉撕裂的聲音，鼻腔內能聞到的血腥味兒，瞬間又濃了幾分。
可即便如此，李風也完全來不及低頭看一眼傷勢。
此時，如哨子般的凜冽風聲呼嘯再至，另一根極尖極利，被壓緊到密度極大的磚石利箭又已至眼前。
而在這支利箭後面，幽暗的廢墟中，還有十幾只這樣的利箭。
它們都如剛才那兩根利箭相同，雖為磚石所做，但已經被人通過神格的力量，改變了性狀。
「你的結局只有一個，何苦再反抗？」
稍遠處響起輕蔑笑聲，正是龐洛斯•費爾。
雖然得到半個神格不過一天，但在戰斗中，他已經熟練掌握了運用神格的力量就地取材。
再通過改變法則的力量，讓這些材料成為自己最佳的武器。
而他自己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個真正的神明，連手指都不用動一下，緊用意念就可以降下神罰，制造恐怖景象，懲治凡人。
「咳。」
另一邊，幼龍狀態下的希亞被逼至牆角，受傷的她忍不住咳了下，一股鮮血從她的嘴里溢出來。
四階七等位的織法者，又身為古老強大的超凡種族，即便一對一，她也絕對不會弱于五階的龐洛斯•費爾。
只可惜，龐洛斯•費爾得到了半個神格，獲得了神的力量。
就當下而言，他們之間的實力，確實似雲泥。
忍著全身劇痛，希亞眯起金色的豎童，她明白別說復仇，今天能活著離開已是萬幸。
只是，在被絕對壓制，只能堪堪保命的情況下，她和李風要怎麼才能離開。
心里正思量著，希亞發現，此刻，幽暗全然是廢墟的地下室里，磚石做的利箭竟稍稍停了下來，呼嘯的風聲也隨之靜止。
正不知李風狀態如何，希亞立刻借著喘息機會，向著地下室另一邊望去。
在剛才戰斗中，他們疲于保命，已被那些磚石利箭分隔至地下室兩側。
而與此同時，她發現龐洛斯•費爾好像是要問什麼話，所以才停了攻擊。
滿地碎裂的磚石上，龐洛斯•費爾身形閃爍幾下，眨眼間就穿過斷壁殘垣，他身影消失在地下室的另一側，正是李風所在的方向。
而另一邊，李風扶住身邊石牆，那是地下室最邊緣的四面牆體，現在，也只有這四面牆體還算佇立。
擦掉嘴角溢出的鮮血，李風心中多少是滿意的，因為他現在終于見識了，半個神格能帶來的另一項能力。
之前，瑪薩斯為他演示了，半個神格能使身體自愈的能力，就算被五階超凡者的子彈命中，炸開的傷口也會頃刻復原。
而現在，龐洛斯•費爾又為他演示了，半個神格是如何篡改周遭事物法則，改變它們的性狀。
即便是粗糙的磚石，也可以將它們改變成緊密似精鋼的利箭。
而擁有半個神格的人，只需用意念操控即可，根本不需要像普通超凡者那樣，準備和舉行或這樣或那樣的儀式。
不在乎全身劇痛，李風心中滿意，半個神格的最簡單用法，就能做到如此，確實符合他心中對神格的認知。
假如擁有神格的人，和高階位超凡者的差距不大，或者無法做到完全碾壓，李風覺得，他倒是要對系統失望了。
畢竟在二級玩家的兌換商店，一個神格可是需要200點貢獻度。
沒有雲泥之別，這200點豈不是虧了。
不過話說回來，李風也知道，對他來說，得到神格並不需要200點貢獻度。
至于現在……
看著眼前系統的周期倒計時界面，距離第十一周期結束，只剩最後不到兩分鐘。
「說，另外半個神格在哪里？」
不過恍忽間，龐洛斯•費爾出現在李風身前五步遠的地方，他渾厚的聲音帶著威壓而來。
「另外半個神格…你得到神格又有什麼用呢？」
面對龐洛斯•費爾，李風一手輕松撐著牆，只澹然笑問道。
乍一見李風的態度，還有他的反問，龐洛斯•費爾皺緊眉頭，心中生出憤怒。
但他的憤怒僅僅一瞬間，而後就是大局在握的冷笑︰
「我承認，你是很強，竟在風息城內，在我眼皮底下騙了我這麼久。」
龐洛斯•費爾也不甚在意的說道︰
「但那是從前，現在我已知曉你的來歷，並和你有了同樣的身份，同樣的目的，而且，我還有你沒有的神格。
可既然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問我得到神格有什麼用？不覺得太虛偽了嗎？」
「呵是啊，說的沒錯。」
忍著傷痛，李風邊笑著邊點頭︰
「那你有什麼打算，國王已經知道了，你很快就是全無盡之海的公敵，你打算利用神格，去對抗整個無盡之海嗎？」
為了拖延時間，李風當然不會一次把話說清楚。
而認為勝負已定的龐洛斯•費爾，根本沒在意過時間問題，並且，在听到李風提起國王，他承認他有了興趣。
「國王？那老東西知道什麼了？」
見戳中龐洛斯•費爾在意的東西，真的成功引導話題和拖延時間，李風慶幸又自嘲的笑了︰
「蘭尼斯是國王的人，他現在正在你的辦公室，尋找你安插在王城細作的名單。
我想，用不了多久，國王就會以此發難。」
「蘭尼斯？呵！」
確實有那麼點兒吃驚，但龐洛斯•費爾依舊是搖頭笑道︰
「果然啊，他確實有問題，不過那又怎麼樣呢？
你也見識到了，即便我只有半個神格，又是在如此幽閉的地下室內，都能將你和巨龍兩個高階超凡者，逼的毫無還手之力。
都事已至此了，你覺得我還會怕那老東西嗎？還會怕那些大勢力嗎？」
龐洛斯•費爾說著走進一步，他面上雖笑著，但心中有狠意，可同樣他也納悶著。
他不覺得李風是想不通這一層的人。
‘這小子向來很聰明，可他現在為什麼要提起這些如同廢話的事？’
腳下碎石塊卡察作響， 然間，龐洛斯•費爾明白了，他瞪大眼楮怒道︰
「你在拖延時間！」
龐洛斯•費爾恍然，從最初，李風告訴他喬里的事，到現在，又告訴他蘭尼斯的事。
這些事龐洛斯•費爾確實關心，但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這些事早已遠沒有神格和任務來的重要。
但同為玩家，也同明白孰輕孰重的李風，卻一件件提起，不是分散他注意力，拖延時間又是什麼。
然意識到這一點，龐洛斯•費爾心中怒氣叢生。
他此時的情緒，要遠超他得知喬里其實是他兒子，還有國王早在他身邊安插了蘭尼斯。
雖然還不知李風為何要拖延時間，多苟延殘喘一會，但龐洛斯•費爾知道，他現在必須教訓一下這小子。
少光的地下室內，在龐洛斯•費爾念頭剛出，話音剛起時，早就暗伏在李風身後的一根磚石利箭 然乍起。
剛才，龐洛斯•費爾是停手詢問李風神格下落，但以他心性，怎麼可能真的停手？
那不過只是蓄謀下一次更有力的進攻而已。
而且，有無神格帶來的實力差距，讓李風根本發現不了暗伏在他身後的手段。
速度好似快過音速，那磚石利箭刺破空氣的聲音還未入耳，李風就覺後腰一痛。
下一瞬，他只感月復部如墜千斤重量，垂眼看去，果然，那密度極大的磚石利箭已經貫穿身體。
「你在拖延時間，可你覺得我會在乎嗎？」
一擊命中，卻也不至于要命，龐洛斯•費爾輕蔑又高高在上的聲音響起。
而李風只是垂眼看了下刺入他月復部的利箭，然後抬眼看向龐洛斯•費爾，澹澹笑著，意指傷口和利箭︰
「那你覺得我就會在乎嗎？」
李風確實不會在乎，因為此時他系統界面上的倒計時已經結束。
隨之系統提示出現︰
【第十一周期結束，所有玩家回歸玩家世界，第十二周期開始。】
……
深夜，暗澹的月光下，白日灼眼的黃沙也只有一片漆黑。
一處靠近廢土營地的地方，X突然憑空出現，他從無盡之海偷渡回了自己所在的游戲世界。
突然出現在沙子上，X腳下的黃沙瞬間多了兩個腳印。
但這腳印不深，因為黃沙很淺，只有薄薄幾厘米厚，而在黃沙之下，是無盡的銹土。
銹土橙紅橙紅的，除了倒霉的荊棘草，長不出任何植物。
這里是偷渡者X穿越進的游戲世界，真真正正的戰後災後的廢土世界。
抬頭望了下漆黑的天，此時即將午夜12點。
夜空上，那輪又大又破的月亮還高高掛著，作為衛星，那爛月球早就偏離軌道，現在人們叫它墜月。
有人說，墜月遲早會真正墜下來，結束銹土，結束整個世界。
看了眼時間，X朝墜月比了個惡劣的手勢，然後收回視線，向著稍遠處散發微光的地方走去，那是他們玩家的營地。
廢土世界生存艱難，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進入為數不多的城市。
加入幫派，掠奪和搜刮資源這些事，更是必不可少。
在這種條件下，經過一年又一年的時間，一茬又一茬的玩家，還有數不清的戰斗和火並。
玩家們終于形成了玩家組織，以「自己人」的組織在這個世界上生存。
但是就如游戲忠告一樣，所有饋贈皆有代價。
玩家們大規模的組織自己人，確實有利于他們在廢土世界生存下去。
而事實也是如此，玩家組織已經控制了這個世界，但是代價也隨之而來。
就比如越來越惡劣的自然氣候，也比如那顆壓在頭頂的墜月。
照這種情況下去，誰也不知什麼時候，別說玩家組織控制的城市，基地，物資，就連整個世界，也會頃刻覆滅。
又行了幾步，前方傳來微光，照亮腳下冰冷的黃沙，X接近營地。
因為在無盡之海經歷的那些事，他心情煩躁又沉重。
而更讓他煩躁的是，隨著離營地越來越近，他耳邊又想起煩人的哭聲。
這些哭聲來自營地中，那些鎖在籠子里的土著。
心中正罵娘時，在黑暗的夜色中， 然間，一束手電筒的強光照在X臉上，是營地守衛。
停住腳步，X和兩個守衛驗明了身份。
見真的是X回來，那兩個新來的一級玩家守衛立刻立正站好，他們滿是崇敬的讓開身子，請X進去。
剛走入亮著微光的營地，見是X來，牢籠里的土著哭聲 地戛然而止。
弱光照亮了面孔，此刻，那些土著們皆懼怕的捂著嘴，顫抖著根本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銹土無法種植作物，沒有糧食，不能畜牧，所以想要生存，在這方世界的玩家，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吃食同類。
而對玩家來說，本世界的土著就是免費又廉價的午餐。
他們認為，就這樣的世界，土著們早晚都要死，與其曝尸荒野，干癟腐爛，還不如廢物利用，讓自己人活下去。
煩躁看向那些懼怕他的土著，X心中又是一股無名火。
作為在城外帶隊搜集「口糧」的玩家，X在那些土著中間，有著極為恐怖的威名。
對于活下來土著們來講，他們雖不了解X的身份，也不了解X為何會那些能力。
但X各種手段殘忍的事跡，在這片廣袤的銹土上，早就流傳甚廣。
土著們懼怕他，而除了土著之外，來自同一個世界的玩家們，也懼怕X。
但與土著不太一樣的是，玩家們的懼怕中還飽含著崇敬，就像那兩個營地守衛。
在這里，X是二級玩家，本身就實力強大。
而他的S級別簽到天賦，又是極度有優勢的天賦，這讓他在實力上如虎添翼。
玩家們本來就以實力為尊，而對于他們這些玩家來說，在游戲世界，天上有墜月，地下有銹土，世界隨時都有可能滅亡。
更諷刺的是，不單是游戲世界，就連另一方他們土生土長的玩家世界，也早就毀成廢土。
玩家們穿越來，回歸去的兩方世界，都已經無法用常規手段拯救。
徹底滅亡或許就在明天。
所以對于穿越這兩方世界的玩家們來說，最現實的期望，就是有人升級成為三級玩家。
只有成為三級玩家，擁有了神格的力量，操縱自然，改變法則，才能從根本上拯救這兩個廢土世界，換來所有玩家的生機。
至于游戲世界天上的那輪墜月，據說得到神格成為三級玩家後，再用貢獻度換取神格融合度。
然後只要將神格融合度升至800點以上，就可以阻止墜月毀滅世界。
但只有二級玩家才能升級三級玩家，所以，穿越這兩世的玩家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當前的二級玩家身上。
而作為實力強大的二級玩家X，就成了其他玩家給予希望的人物之一。
那些廣大的一級玩家們懼怕他，敬畏他，對他唯命是從。
而在同級的二級玩家中，因為天賦和實力強大，所有的資源又會優先傾斜他。
可是。
刺骨的夜風呼嘯吹過，又卷起陣陣黃沙，露出黃沙下無窮無盡的銹土。
X沒有走進屬于他的單人帳篷，也沒有搭理那些又討好又畏懼他的一級玩家。
他只將目光看向遠方，心中想著。
如果讓這些人知道，他把二級玩家的根本——大地之核丟了，已經難以成為三級玩家。
而且不光如此，他還被某個低級世界的組織控制了。
這件事真要傳出去，到時候，又會發生什麼。
暗暗咬緊後牙，X梳理著，他在無盡之海的城堡地下室里，遭遇熔岩領主繭時的經歷，心中打定主意。
他準備再去找收割聯盟，再去找貪狼，追加一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