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偵查兵的抱怨,阿波加斯特隱藏在鋼鐵頭盔內的表情驟然閃過一絲不快。
制造殺戮、罔顧哀嚎都未能讓他冷如寒冰、堅如頑石的心境出現半點波動。
此刻,卻因為同僚一句隨口的抱怨而頓生不滿。
除了證明兩者在阿波加斯特眼中地位相差懸殊之外,也體現出不同系統兵種之間個性的巨大差異。
在最重軍紀和上下級關系的巴克利士兵,尤其是其中最上級的巴克利征服者看來。
能力上明顯處于下級的偵查兵這句輕佻的抱怨,無疑是對其權威的一種非常嚴肅的質疑。
哪怕在事實上,開口抱怨的雇佣偵查兵並沒有類似的意思。
征服者獨有的傲氣,仍舊讓他不能輕易釋懷。
如果是在潘德大陸上,分屬兩軍,阿波加斯特敢保證自己一定會在對方說出這話的第一時間就將騎槍捅進他的身體。
不計後果!
即便同處一支軍隊,賞他一頓軍棍讓他記住什麼叫「絕對服從」也是免不了的。
這樣極度鮮明的,將紀律視作不可違抗鐵則的作風。
幾乎與洛薩軍目前兵種繁雜的實際情況格格不入,互相都很不適應。
而這也正是洛薩為什麼好不容易才在戰後靠著每日訓練積累的經驗,終于擁有了一名心心念念的巴克利征服者,並且他還有與帕特里克同級的戰術水平之後。
並沒有邀請他參加紐倫堡的軍事會議,而是打發到這里協助追剿潛入領地的盜匪的原因之一。
當然,更深層次的考量其實是因為阿波加斯特所擅長的大兵團戰術與現在的軍隊陣容不搭,並且洛薩認為有必要對己方骨干人員暫且進行一定的隱藏。
說不上有什麼具體的意圖,只是習慣性地留了一手罷了。
非要說用意,大概就是不願讓其他人對自己來歷的猜測更加落到‘實處’了。
不只是阿波加斯特,新任的射手部隊主將維莉也同樣沒有參與這次的軍事會議。
不過,以系統士兵與洛薩之間的關系,哪怕只是他腦海中偶然閃過一個轉瞬即逝的念頭,對于這些士兵都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力。
因此,既是軍中袍澤,又是執行同一任務的搭檔。
阿波加斯特雖然心中有些許不滿,一些傷人的惡語卻也是不好說出口的。
不是顧忌著挑動士兵內部矛盾的後果,只是單純不願讓主君因此而不快罷了。
這和阿斯塔納與羅爾弗斯能夠忍著對彼此的不適,相互合作活捉哉蒙的道理是一樣的。
于是,心中不快的阿波加斯平復心中特只能不情不願地平復心中的波動,耐著性子給他不大看得上眼的雇佣偵查兵解釋道。
「這你不用擔心,我心中自有計較。
這些盜匪游蕩四方,殺過了人,見過了血,心思早就活泛起來了。
不讓他們親眼看到做盜匪的下場,怎麼可能收起不該有的想法,規規矩矩做事?
就算是奴隸,也得有奴隸的樣子。」
「至于領地建設所需要的人手,當然是要依靠我們自己的民眾來填充的。
躺在暖和被窩里邊等著坐享其成,如何比得上親手建設家園有成就感。」
冷、硬
就像他身上厚重的巴克利騎士重鎧一樣,阿波加斯特的聲音也如鋼鐵踫撞般干脆有力。
即便是隔著大盔的呼吸孔,他的每一個字音依然咬得十分清楚,聲音洪亮,語速始終平穩,給人一種不是在說話,而是有鐵釘從他嘴邊蹦出來的錯覺。
偏偏這樣這樣冷硬的聲音,又讓人莫名心生一種穩重可靠的好感。
至少,對跪倒在地的幸存盜匪來說是這樣的。
雖然阿波加斯特話里話外都充滿了對他們的不屑,但終歸是給了這些幾近崩潰的可悲家伙以生的希望。
「道理是這樣沒錯,可是……」
‘可是這凌亂的戰場,不還得要我們來收拾嗎?’
最先抱怨的偵查兵一邊苦笑,一邊回應著征服者的解釋,猶豫再三,最後那句話還是憋回了肚子,沒有吐露出來。
是的,給打掃戰場工作增加太多困難,才是他忍不住抱怨一句的真正原因。
在場攏共就這三伙人。
幸存的盜匪不行,他們要是還有人敢直面這些殘肢斷臂,根本就沒有現在還能喘氣的機會。
阿波加斯特他們就更不用說了。就算是全權負責清剿盜匪的依蘇莉,甚至是洛薩本人,也不可能要求這些驕傲的巴克利騎兵從事這等下九流的活計。
剩下能打掃戰場,可不就只有兩名雇佣偵查兵了嗎?
這荒郊野外的,就是想「找」個幫手一時半會都找不到,而且一旦離開了現場,再想回來也是困難重重。
可憐兩位偵查兵,不光要冒著原野上的寒風執行偵察盜匪蹤跡、傳遞信息等多項任務。最後的最後,還得處理這散落著二十多具尸體的,鮮血淋灕的戰場。
這要是心情還能歡快地起來才叫奇了怪了。
偏偏這些尸體不收拾又不行。
殘留在此地放著不管,如果只是被野獸叼走啃食倒也還好。怕只怕之後下了雪將蹤跡隱沒,等到來年開春後腐壞潰爛,滋生蠅蟲病菌引發瘟疫那就太惡心了。
畢竟是在洛薩自己的領地上,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才行。
更何況這樣的戰場還不止這一處。
「好吧,那就這樣好了。」
事情已經發生,再多的抱怨也無濟于事,考慮到自己的小胳膊注定擰不過巴克利騎兵的大腿,說話的偵查兵也只能暗嘆口氣將這茬揭過。
「那麼,既然這股盜匪是幾位擊敗的,那麼剩下的這些俘虜也就勞煩你們辛苦押送回去了。
征服者閣下應該還記得返回的道路吧?」
「這是自然,不勞費心。」
眼見對方已經服軟,阿波加斯特冷峻的表情也微微放松了些,隔著頭盔回了一句後便不再多言。
說話的功夫,另外一名偵查兵已經跳下坐騎同時取出一捆繩索,伙同兩名槍騎兵將俘虜的盜匪從地上揪起來拍成一排。
‘可憐的家伙,余生恐怕要在噩夢中多了吧!’
掃了一眼幾個麻木地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幸存者,打頭的偵查兵繼續說道。
「另外,我還要向你們傳達洛薩大人的最新命令。
命令要求你部交接完當前任務後就近尋找鐵匠鋪修繕裝備,然後自行前往莫溫鎮軍營待命,最晚時間不得超過六日晚七點。」
「前往莫溫鎮待命?」
阿波加斯特重復了一句。
「這命令是只給我們,還是說我們只是其中之一,方便透露一下嗎?」
「當然,這並非嚴格的軍事機密。」
偵查兵欣然點頭,也不避著其他人用正常的聲音回答道。
「據我所知,除了少數幾個中隊接到的是駐防命令外,領地大半的兵力都需要向莫溫鎮集結待命。
事實上,這份命令早在幾天前就已經下達到了我們斥候兵的手中,只不過今天得到允許向其他部隊傳達罷了。」
「早就已經下達了嗎?」
「好的,命令我收到了!」
注意到偵查兵毫不遮掩的舉動,阿波加斯特若有所思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