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
若非此刻有‘外人’在場，需要保持風輕雲淡的姿態，洛薩險些拍案而起，一聲稱贊幾欲月兌口而出。
即便他最後壓下了這一沖動，但灼灼看向小赫本的目光，依然將滿心的贊賞傳遞了過去。
蓋因小赫本的這段話，為洛薩解開當前心中最大的困惑。
即以公國東部門戶做籌碼，得到一個，「賭自己能夠接連擊敗侯爵叛軍以及洛薩領兩個大敵」，的機會。
對賽盧迦戈大公而言究竟值不值得的問題。
給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哈瓦•拿帕斯，是菲爾比恩的上一任市長。
艾克•凱恩斯，是菲爾比恩的上上一任市長。
前者制造的鬧劇，在公國上層階級中已經人盡皆知。
而後者，也在兩年前洛薩受封為騎士的那段時間里，因牽涉到「與侯爵暗中聯系」的流言，被召回了埃辛島。
將這兩人放在一起，足以說明大公對這座直屬城市的掌控力遭到了削弱。
作為公國最重要的邊境要塞，彩虹關隘畢竟地處高山谷口，地理環境惡劣，關內軍民比例失衡，駐守任務十分艱苦。
就連關隘的日常運作，都必須依靠公國內的支持才能進行。
菲爾比恩，既是保障關隘物資需求的後方基地。
同時，也是作為統治者的大公，制衡關隘內駐軍的
最為重要的手段。
因而說掌控了菲爾比恩，同時也就控制住了彩虹關隘，絕不是什麼危言聳听的話。
這一點，從哈瓦拿能夠為了自己的野心，數次調動關隘守軍參與戰爭可以得到證明。
洛薩並不擔心這是大公數年前就布好的局。
以菲爾比恩與埃辛島的距離，以及彩虹關艱苦的條件來說，哪怕只是子虛烏有的傳言，都足以使兩座軍事重鎮產生巨大的動蕩。
若大公真有如此魄力，公國局勢也不至于糜爛到如今的地步。
而是早就已經以帕斯家族的血崩出局收場了。
過度的魄力，與魯莽無異。
更何況。
在和參謀長邁爾斯對視一眼後，兩人還同時從記憶中翻出了留在關隘另一邊的紅色兄弟會傳回的，‘近一個月通往關外的游商數量增多’的情報。
可以為這座公國門戶的暗中騷動提供佐證。
這樣的數九寒冬時節，通過高大山脈需要面對的危險數不勝數，過往的商旅沒理由不減反增。
現在想來，還是密使的可能性更高些。
洛薩幾乎可以認定。
喪失了對兩座重鎮的完全控制力，絕對是大公設計此次謀劃的重要原因。
即便不是其中最主要的那個，也不過是因為其他因素佔比不低罷了。
比如
大公子威利爾重新穩固了自己的地位之類的……
說實話，除了滿心的贊賞和驚喜之外，洛薩此刻多少是有些懊惱的。
小赫本指出的問題實質上並不深奧，一些關鍵情報洛薩也早已掌握在了手中。
之所以沒能推導出最後的結論，完全是先入為主將彩虹關的戰略地位看得太重，陷入了思維困境的緣故。
即便在場眾人大多也和他處在同一個誤區里邊，不能自己堪破困境依然讓人感到遺憾。
好在洛薩從不曾自詡為算無遺策的智者，一次教訓除了讓他更加堅定公听並觀之外，卻也並沒有什麼負面作用。
「咳咳。」
「胡說什麼呢！
彩虹關隘是公國軍事要沖，抵御他國攻擊的最可靠的屏障，自然是至關重要的。
還有，我是公國的封臣又不是叛亂分子，將兩座重鎮交托給我只是大公對我能力的信任，相信我能夠為國家治理好兩個地方罷了。
菲爾比恩和彩虹關隘始終是公國領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即便分封給我，依然會是公國最堅實的屏障。
哪有什麼‘割舍’的說法，純粹是無稽之談，以後不可再提！」
話雖如此，可洛薩向上翹著的嘴角以及平和的口吻，卻流露出了與字面截然相反的態度，全然沒有絲毫的指責之意。
之所以要說這段話。
只是在當前這個還沒有同帕斯家族徹底撕破臉皮的時間段上，作為被侍奉者對自己扈從的一種變相回護而已。
「說的不錯。
子爵閣下的功績那是有目共睹的。您的能力和忠心，不僅大公信賴，我們也同樣相信，大家說是不是？」
「說得對，我們當然相信洛薩閣下。」
「不錯，正是如此。」……
洛薩的態度如此明確，有心依附于他的眾人自然不會不長眼地抬杠。以古修騎士為首立馬接上一連串的附和，將小赫本有些僭越的話語一帶而過。
相互吹捧一陣後，會議繼續進行。
但是經由小赫本點破一層迷霧，大家的態度相比之前顯然又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覺察到會議室里本來散亂的思維逐漸收束明了，全程除了附和外很少發表意見的教會代表拉格納主祭，心情卻是越來越緊張。
悄悄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了片刻後。
他猛地砸吧了一下嘴。瞅準空隙突然開口說道。
「洛薩閣下，您可曾听說過高山族嗎？」
「高山族？」
洛薩疑惑地反問了一句，明明只是一個名詞，卻讓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玟代是一個多智慧種族共存的世界，身處帕斯這樣一個海貿國家，洛薩已經見過不少的異族。在他麾下，也有虎人凱提亞和約格爾人阿昆托這樣的存在。
就連精靈族這樣非常保守且封閉的種族，洛薩也曾在其商船到卡塔爾城補充物資（相比起埃辛島，卡塔爾的食品和普通材料顯然更便宜許多）的時候，偶然見到過一兩次。
即便如此，從地緣上來說距離最近的高山族，他反而從未見到過哪怕一次。
不是說他見識少。
就算是整個公國，這幾年也從未有哪里出現了高山族人的傳言出現。
就好像這個種族只存在于傳說中一樣。
拉格納爾在這個時候突然搬出這樣一個名詞，洛薩還是很意外的。
但緊隨在意外之後，他也隱約猜到了這位教會代表的意思。
果不其然，在他說完「當然听說過」之後，這位晨輝教會的主祭馬上拋出了一擊很有分量的‘重料’。
「據我所知，帕斯家族早在建國之初，就于高山族有著不錯的交情，且現在依然還有著聯系。」
猛料，哪怕只是一句話，蘊含的分量就足以讓眾人心情猛地一沉。
只不過相比于震驚這則猛料的分量，洛薩更想知道的。
是當大公之後了解到這場會議的內容的時候，臉上該是何等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