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確定了事情並非最壞的那種情況。
洛薩也就放下心來,索性將此事後續全權交托給依蘇莉去處理,自己當起了甩手掌櫃。
畢竟。
盜匪之亂的影響固然極其惡劣,但全公國零零散散加起來攏共不過四五百人的規模,就注定了它解決起來不會太過困難。
別看眾人之前將盜匪作亂的後果看得相當嚴重,那也只是針對沒有認真起來的洛薩領一家而言。
以依蘇莉的能力,不敢說徹底掃除作亂的流寇盜匪,那不現實。
讓自家領地獨善其身,免受老鼠鬣狗之流的侵擾,在有作戰室和領地強大軍隊作支撐的情況下,簡直不要太輕松。
即便沒有不長眼的在洛薩面前直接提起。
他也曉得未曾在這場戰爭中露臉,名不見經傳依蘇莉。
直接被拔擢為騎士這件事,有多麼惹人非議,難以信服。
尤其是帕斯公國是典型的男權主義國家,而依蘇莉又是一介女兒身。
估計在坊市間,關于女騎士的一些流言蜚語,已經成為不少人茶余飯後必談的話題了。
反正不是什麼至關重要的大事,何妨交給她去刷些名望。
至于洛薩自己。
除了完成日常事務,消化已經得到的戰爭紅利,以繼續壯大自己的力量之外。
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反而是調整自己的心理狀態。
是的。
調整自己的‘心理狀態’。
洛薩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不喜歡充滿權謀算計的生活。
有了這次的實踐經歷後,他發現自己事實上
比想象中還要討厭那樣的生活。
但是沒辦法,既然身處這樣的時局之中,想要的東西又不可能都主動送上門來。
通過權謀算計去爭取,總比什麼都不做,什麼都得不到要好得多。
因此,作為一個心有企圖的貴族領主,一支忠誠軍隊支持的主君。
主動卷入這場動亂的洛薩。
也同時選擇了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在遇到事情時,尋找最符合自己利益的行動方式。
包括,且不限于率軍征伐和算計政敵。
然而,能夠毫不猶疑地去做這些事,卻並不意味著它們不會給洛薩帶來任何壓力。
與地球上總體的和諧社會不同。
帕斯公國以及整個炆代世界,眼下正處于一個大爭之世。
在地球時,人們布局謀算的最終目的,大多時候都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發展壯大。
但在炆代世界來說,基本上所有爭斗都是以對方身死族滅,為第一出發點的。
假如將社會資源比作鉛筆。
那麼大多數地球人手中都握著這樣一根或長或短的鉛筆。
在擊敗競爭對手,並不能保證自己可以凌駕于他人之上的情況下。自然就少有人願意冒著自己鉛筆也被折斷的風險,隨意同別人生死相斗。
于是合作共贏,便取代了惡意競爭,成為時代主旋律。
而炆代世界,這根鉛筆卻只掌握在極少數人的手中。
無論是沒有鉛筆的人,想要奪取一根;
或者有鉛筆的人,通過剪除另一個有鉛筆的,來使自己的鉛筆‘更’長;
亦或是有鉛筆的,想要保護住自己手中的鉛筆。
都需要通過血淋淋的斗爭來得到實現。
當然了,這也並不是說地球人就缺少了骯髒齷齪,炆代人就完全被陰森恐怖所籠罩。
只不過從斗爭的殘酷性角度來說,玟代世界無疑要超過地球多的多。
舉例來說。
讓一個人跪著吃屎已經是奇恥大辱。
可如果要在跪著吃屎,和父母妻兒被牽連屠戮之間做出一個選擇,那麼前者恐怕就未必是絕對難以忍受的屈辱了。
大多數時候,斗爭失敗的玟代人,就連一個選擇屈辱的機會都是莫大的奢望。
哪怕是作為統治階級,享有一籮筐特權的貴族,理論上能夠在斗爭失敗後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
其實也只是表象而已。
因為逃得一條小命之後,還有更加痛苦的經歷,在等待著這些失敗者。
或許人命如草芥般卑微,才是貴族間之所以有重視家族榮譽,而看輕個人安危思想的真正原因。
因此。
當洛薩如同一個尋常的玟代人一般。
肆意踐踏他人的榮譽和尊嚴,冷眼看待敵我士兵的生命流逝,對戰亂背後的家破人亡置若罔聞的時候。
思維方式轉變的陣痛,也就理所當然地如約而至了。
如果只是結局殘酷倒也罷了,憑洛薩心性之堅韌,自然不會為早有預料的後果追悔莫及。
真正需要他花時間調整的,其實是平復心中激蕩的負面情感。
不為自己的行為後果感到悔恨,並不代表不會為此產生遺憾的心情。
遺憾和後悔,從來都是兩碼事。
產生遺憾心情的原因很多。
打心底里不願意無故傷害他人,將他人逼如絕境是一個因素。
牽扯的人數眾多,‘重量’超過了一人兩人也是一個因素。
雖然洛薩一向對于能夠激起自己情緒的事物興致勃勃,樂意以此為契機去梳理自己的內心世界。
但也正因如此,越積越多的心情很大程度上擾亂了他的思緒,紛雜的念頭得不到解決,壓力也就由此而生。
之所以沒有坐鎮紐倫堡,而是回到相對更熟悉一些的臨湖鎮。
也是因為這里的環境,更適合排解壓力。
……
除了平復心情,減輕壓力之外。
調整心理狀態還有第二項工作,那就是為洛薩領在之後的局勢發展中怎樣應對,做好心理準備。
到現在為止,洛薩已經算得上帕斯公國內屈指可數的‘大貴族’。
洛薩領,也完全可以說是公國舉足輕重的大勢力。
人紅尚且是非多,何況洛薩本就樹敵頗多。
其中最需要警惕的,當然還是被他折了面子的帕斯家族。
假如埃辛島方面真的贏得了對侯爵的勝利。那麼接下來尋釁滋事,找機會對付洛薩領,大概是避免不了的情節了。
洛薩骨頭硬,自然不願意俯首稱臣。
容忍對方上躥下跳、一味被動招架,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會走那條路,也就顯而易見了。
雖然外來者竊國合不合道義從來不在洛薩考慮的範圍之內,但真要奪取一個國家的主權,還有很多亟待解決的關節。
比如,奪取公國統治權之後,要建立一個怎樣的新國家。
畢竟,權利與義務總是相一致的。
搶班奪權對洛薩而言不算什麼難題,可要治理一個國家卻不是一拍腦門就夠了。
總不能變成一條新的吸血蟲吧。
他可沒有那麼卑微的志向。
當然,這只是其中可能性比較大的一種情況罷了,最終結局也未必真就演變成這個樣子。
好在眼下正是隆冬時節,到來年春天可以開動刀兵至少還有兩個多月。
洛薩有足夠的時間整理好自己的心態,規劃好領地的下一個發展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