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一?處陣法?上電流閃爍著, 位于陣心?上的兩樣器皿同時裂開了縫隙,變得支離破碎。
氤氳的鬼力從其中騰起,驀然沒入了陣邊人的身上, 他的眼楮剛剛睜開,便直接趴在地上, 渾身都被鑽涌起伏著, 面目漲的通紅。
他以手掐訣,面目猙獰的將東西逼進了左手,又揮動匕首斬落,鮮血噴涌,斷掉的手落在一?旁,直接被侵蝕成了漆黑的骷髏。
反噬。
那鬼王不僅一?次性剿滅了他培養了很久的鬼, 還帶回了反噬!
不能在此處停留, 得離開。
陣法?被踢, 那人匆匆消失在了黑暗中。
沈醇放開了懷里的人,終于得閑將目光放在了那站在門口的青年身上,他手上的金色羅盤直指, 模樣似乎有點兒印象︰「那天試圖鎮壓的術士?」
成鑫手上的金色羅盤指的都快要燙手了,這反應不就是那天逃出來的鬼王!
他老爸剛跟他說了不要單獨面對,這就面對上了,天要亡他!
「您好,您請听我解釋。」成鑫反應過來,繃緊了神經試圖能說上話?。
早知道, 早知道……他也得過來啊!
沈醇看向了他的金色羅盤, 成鑫苦笑了一?聲,將其遞了過去道︰「您要是喜歡送您都成。」
青年渾身都在顫抖,握著的金色羅盤也抖個不停, 言霽白拉住了沈醇的手臂道︰「他是過來幫我的。」
成鑫看向了他們拉住的地方,左右瞄了瞄︰「言教授……」
救命!
沈醇微微斂眸,那金色羅盤上一?陣流光,直接化成了金粉灑了一?地。
成鑫連撈都不敢撈,他確定他要是撈了,這就是他的下場︰「多?謝鬼王大人饒命,鬼王大人寬宏大量。」
「身為?男子,竟無一?點兒氣概,如此卑躬屈膝,若遇敵人,想來也是投遞之?人。」沈醇輕嗤了一?聲,看向言霽白道,「你竟為?如此膽小怕事之?人求情。」
成鑫磕巴著伸出了爾康手,愣是沒敢問對方是怎麼得出這種結論的︰「這不是先?禮後兵……」
言霽白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出這種結論的,只?知道面前的青年滿身的不爽,需要順毛捋︰「你剛才救了我的事,謝謝。」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先?禮後兵,你想用什麼兵?」沈醇揚眉問道。
成鑫都要哭了,感覺說什麼都是錯,這怎麼現代?了還有文字獄呢︰「對不起,這是一?時口誤,其實我們只?是想跟您談談,對之?前的事表達歉意……」
「以死謝罪麼?」沈醇說道。
成鑫超想哭,打?又打?不過,說了就要命︰「可以不死麼,當牛做馬我們也挺擅長的……」
言霽白听著他們的對話?,覺得應該不會打?起來了,他雖與沈醇認識不久,卻也知道他要想殺人,連說話?的機會都不會給的,索性松開了他的手臂,挪動步伐撿起了自己的手機。
腿上應該是受傷了,手腕上也有些疼,言霽白解著袖子不小心?踫到?,輕輕嘶了一?聲。
沈醇看了過去,握住了他的手腕道︰「你受傷了,怎麼不說?」
「可能是小鬼抓的時候指甲劃破了,太緊張了沒感覺到?。」言霽白看著近在咫尺的青年道。
對方握著他的手腕微微蹙眉,明顯不是很開心?。
「傷口不大,消毒包扎一?下就行了。」言霽白說道。
「消毒?」沈醇抬眸問道。
言霽白心?神輕動,雖然知道現在不是心?動的時候,可面前人略帶疑惑的模樣實在是撩人心?弦。
就跟拿著羽毛在心?髒上劃拉一?樣,別人可能是劃拉一?下,他是一?直劃。
「就是用藥,你幫我拿一?下手機。」言霽白抬頭道,「家里的燈估計得明天換一?下。」
「有替換的燈麼?我會修!」成鑫舉手,自告奮勇道。
他是很想趁沒被注意就跑掉,但這麼扔下言教授跑了,回去他爹就得打?死他。
「你會?」言霽白驚訝道。
「我會,什麼都會。」成鑫說道。
「替換的在儲物間左邊第二個櫃子里,工具箱也在那兒,梯子也在。」言霽白轉身道,「我來幫你。」
「不用!」成鑫伸手制止道,「我自己來!」
他一?點兒都不想看到?鬼王大人再對他有任何的不爽了。
成鑫搬著東西過來斷掉了電閘,言霽白則坐在了沙發上取出了醫藥箱,將手機遞了過來︰「幫我拿一?下。」
「你傷口上有陰氣,我來弄。」沈醇握住了他的手腕,伸手直接將那處的衣服撕開,讓言霽白阻止都來不及。
「其實袖子挽上去就行,不用撕開的。」言霽白說道。
沈醇看著那些細碎的劃痕道︰「蹭到?會疼。」
其中的陰氣溢散了出來,沈醇照著言霽白所說在傷口旁邊涂著藥。
「都是陰氣,為?什麼還要弄出來?」言霽白忍著傷口上的疼痛問道。
「鬼的陰氣因怨念而生,還摻雜了很多?惡的情緒。」沈醇說道,「你是極陰體質,天生的不一?樣。」
成鑫爬上爬下,燈在此時亮了起來,沈醇扯開紗布包扎著傷口,本要系起來,言霽白遞過來了一?卷醫用膠帶︰「用這個貼住就行。」
沈醇接過撕開,捻了捻上面,直接劃了一?條下來︰「你們千奇百怪的東西真多?。」
「都是為?了方便。」言霽白看著燈光下的青年。
對方因為?低頭,墨黑的發絲輕輕搭在肩上,他所見的鬼都是皮膚青白,面容丑陋,可他的面容卻無一?絲鬼的蒼白氣,反而因為?燈光看起來愈發的昳麗,黑紅帝袍,金線游走,絕美生輝。
「腿。」沈醇放下了他的手臂,抬眸時正?對上了男人打?量的視線。
他傾身過去,輕輕笑道︰「先?處理傷口,一?會兒再同你親熱。」
他年歲看起來比自己小些,可這說出來的話?卻讓言霽白渾身熱了一?下︰「不用。」
沈醇輕笑一?聲,退後時握住了他的腿,傷在腳踝,其上倒沒有。
「這個我可以自己來。」言霽白腿被放在他的膝上,覺得自己有點兒暴殄天物。
「我弄的不好麼?」沈醇側眸問道。
「弄的挺好的。」言霽白回答。
「嗯,老實待著。」沈醇說道。
腿上的傷口處理起來也不難,紗布包裹,膠帶貼住,只?是擦藥的時候有點兒疼,真處理好了好像也沒有太大的感覺。
沈醇放下了他的腿,言霽白收拾著醫藥箱,看向了正?縮在玄關處試圖讓人看不見的成鑫︰「成鑫,今天謝謝你了,你回家方便麼?」
「啊?」成鑫突然被點名,起來時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一?人一?鬼,內心?十分焦灼,「回家倒是方便,但言教授你……」
那鬼王剛才給言教授包扎傷口來著!啊啊啊啊!怎麼想都覺得很不真實!
「我沒什麼事,這些東西是闖入的惡鬼弄壞的,不是他做的。」言霽白解釋道。
「哦……」成鑫應聲道,「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言霽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你這麼晚回家,要不……」
「我可以!我以前經常晚上出去逛,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成鑫一?點兒都不想在這里留宿。
言霽白試圖起身送人,成鑫已經打?開門溜了出去︰「您坐,我自己走就行。」
門被帶上,室內恢復了安靜。
他剛要坐下時,卻被人從身後一?拉,直接坐進了略顯冰冷的懷里。
「真的不用。」言霽白被人抱緊時下意識拒絕道。
沈醇面帶笑意輕蹭著他的耳垂道︰「可你看起來喜歡我。」
言霽白喉結輕動,保持著冷靜的語調道︰「我還受著傷。」
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他需要理清一?下自己的思緒,不能被這鬼帶著走。
「你抱著好舒服。」沈醇將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道,「都不怎麼拒絕我了。」
言霽白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不是餓了?」
「鬼是不會餓的,不過你嘗嘗你身上的陰氣也好。」沈醇留意著他的神色輕蹭著他的脖頸道。
這個人身上源源不斷的泛著純淨的陰氣,對鬼物也算是小補,會招惹他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言霽白轉頭道︰「咬手行不行?」
咬脖子會死人的。
沈醇略有疑惑,隨即笑道︰「你以為?我要咬你?不會的,只?是嘗嘗味道。」
他的唇貼上了言霽白的脖頸,微涼的感覺蔓延著,言霽白深吸了兩口氣,在那吻向下時問道︰「好了沒?」
「你明明很喜歡。」沈醇抬頭道,「為?什麼老拒絕我呢?」
「喜歡也要懂得克制。」言霽白微微往後退了些認真道。
「不克制會怎麼樣?」沈醇問道。
言霽白對上他的視線,話?語有一?瞬間的卡殼,心?里略有些失了控制的慌亂感,不控制其實也不會怎麼樣,但是絕對不能放縱亂來,他敢放縱,對方就敢把?他的底線壓的更?低︰「人講究細水長流,就是因為?克制才能長久。」
「能入海千年的河流皆是大河。」沈醇說道。
言霽白再度卡殼,思索了片刻道︰「大河也是由細流匯聚,若想入海,總要循序漸進。」
「嗯?」沈醇沉吟了一?聲,感受著懷里僵硬的人笑道,「罷了,你這人真愛講道理。」
言霽白心?中一?滯,覺得大概是讓他不耐煩了。
「不過我喜歡同你講話?。」沈醇輕蹭著他的耳垂道,「雖講著道理,卻喜歡口是心?非。」
言霽白心?中微松,轉移話?題道︰「之?前飯做到?一?半,我叫外賣吧。」
「外賣?」沈醇疑惑道。
「就是將飯送過來。」言霽白握住他的手松開,坐在一?旁拿過了手機道,「你看看想吃什麼。」
家里亂糟糟的,手臂和腿上又受了傷,他還真沒心?情做飯。
手機頁面呈現,沈醇看著那些鮮艷的菜品道︰「要怎麼做?」
青年露出了些許困惑迷茫,言霽白不知為?何心?里多?了幾分溫柔,手指點下︰「比如你想吃這家的燒烤,可以點進去,然後加號就是進入了購物車,一?家店選全了,在這里付款,地址在這里,一?般都是固定的,最後輸入密碼結賬,等人送來就可以了。」
「不必傳膳?」沈醇記著剛才的順序道,「要如何付錢?」
「這大概就相當于傳膳,對方能直接收到?消息。」言霽白耐心?講解著,「這里結賬就是付錢了。」
「錢在何處?」沈醇問道。
「賬戶里。」言霽白努力換成他能听懂的語言,「其實應該是在類似于錢莊里,但這里會直接以數據記錄,這是余額。」
「阿拉伯數字。」沈醇看著道。
「對。」言霽白說道,「先?點你喜歡吃的食物,我一?會兒教你。」
他這幾天已經請了假,索性就教對方一?些生活常識比較好。
「我不認識上面的字。」沈醇說道。
「那你說你想吃什麼,我幫你點。」言霽白道。
「八寶鴨胗。」沈醇說道,「龍鳳五珍,燕窩金盞。」
言霽白手指一?頓,看向了旁邊的人,沈醇也看了過去道︰「怎麼了?」
「你從前做過皇帝?」言霽白看著他身上的帝服道。
這東西都是傳說中的宮廷御膳,指望外賣做出來的可能性不大,即使真的做了,到?了跟前也變味了。
「自然不是,這帝服也是用來鎮壓我的。」沈醇捋了一?下衣袖道,「不過沒什麼用。」
言霽白話?到?了嘴邊,還是忍住了問詢,以帝服鎮壓,應該是對皇帝有威脅,他到?底是做了何事,又為?何會成鬼王?想問,卻又知道不能亂問。
「你要的那些東西應該沒有,我點一?些還不錯的菜,下次想吃什麼我們出去吃行不行?」言霽白問道。
沈醇應道︰「嗯。」
外賣下單,言霽白看著破碎的室內,思考著要怎麼重新修整,成鑫換了燈,還幫他打?掃了地面,其他的地方都得重新買。
「你好了沒?」沈醇湊過去道,「教我。」
言霽白愣了一?下,輕輕笑了一?下起身道︰「等我一?下。」
還真是好學。
阿拉伯數字其實不難,只?需要系統講解,一?般都能理解,但想要活學活用總得花費時間記憶。
言霽白是這樣想的,卻發現自己低估了對方的學習能力。
「真弄明白了?」言霽白寫下數字道,「這是幾?」
「63。」沈醇說道。
言霽白又試了幾個數字,都沒有什麼差錯︰「那你把?乘法?口訣表被一?下。」
「背了有何獎勵?」沈醇笑道。
這個世界人的計數方式確實方便許多?,免了許多?麻煩,連算盤都省了。
「你這是給自己學。」言霽白試圖跟他講明白道理。
「便是上私塾,夫子也會用獎勵激勵一?二。」沈醇笑道,「為?人師者自是要弟子多?學,言博士你怎得如此懈怠?」
言霽白卻只?覺得他是模準了自己的脾性,這鬼察言觀色的能力未免太強︰「你想要什麼?」
「這個。」沈醇指向了那薄薄的方塊。
言霽白抬眸有些詫異︰「你想要手機?」
「此物看起來很是方便。」沈醇說道。
言霽白那一?刻體會了一?把?自家孩子努力學習,考出成績獎勵一?台手機的感覺︰「好,明天帶你去買。」
沈醇笑道︰「那我背給你听。」
言霽白本來想說不用,可他的話?語出口卻讓他覺得極舒心?,就算是背乘法?口訣表,也有一?種風流少年的感覺。
他若是活著,在私塾中必是那種調皮搗蛋又惹先?生喜愛而無可奈何的弟子。
沈醇尾音落定,輕輕側眸看著坐在原地出神的男人,傾身過去將他壓在了沙發上。
言霽白驀然回神時已經被吻住了,手被壓著不能動,身上的人吻的認真又具有掠奪感,冰的心?髒處一?片火熱的感覺。
「沈……」
吻將話?語封住,言霽白有一?種要被他吞下去的感覺。
門鈴按響,言霽白驀然回神,推著身上的人道︰「好了,你怎麼突然……」
沈醇抬頭,輕輕以指尖擦過唇角笑道︰「你喜歡我。」
言霽白心?頭微動,撐住起身,在門鈴按的愈發響時將他推著坐在一?旁,去開了門道︰「您好,給我就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外賣員多?看了他兩眼。
言霽白擦過唇角,轉身時看著青年含笑得意的眸道︰「你怎麼得出的結論?」
「你看我看的出神,難道不是喜歡?」沈醇說道。
言霽白沒辦法?否認,連他自己也驚訝自己會這麼快的喜歡上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鬼,他對他的了解其實還不是很多?,雖然喜歡了,但也不能太由著對方性子來。
外賣放在了桌上,言霽白拆著盒子道︰「只?是在想你以前上私塾的事。」
「上私塾的事?」沈醇不知道他的話?題為?何轉到?了那里。
「對,以你的聰慧,應該很討夫子的喜歡。」言霽白說道。
沈醇微微抿唇,笑意微揚道︰「你是說我極討你喜歡麼?」
言霽白身體一?僵︰「只?是在贊譽你。」
「非也,我入私塾時夫子時時氣的半死。」沈醇思索道。
他其實對那個時候的記憶不太清晰了,能記得的大概就是夫子拿著尺子追趕在他的身後。
言霽白看著仿佛被拆過的家,覺得可以想象︰「下次打?架盡量別損壞家具。」
「不是我弄壞的。」沈醇想著自己踹那鬼的一?腳,那個櫃子好像就是那麼壓壞的。
不過那只?羅剎已經魂飛魄散了,死無對證,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啊,對不起。」言霽白說道,「有什麼辦法?能不讓那些鬼進到?家里麼?」
「以我的力量在家里各處畫下陣法?就行。」沈醇坐在了餐桌前笑道,「不過不是白畫的。」
「你想要什麼?」言霽白轉身去廚房將蒸好的米飯拿了過來,幫他盛著道。
沈醇有些驚訝︰「你竟不拒絕?」
「以後你也要住在此處,若是東西時時損壞,對你也不方便。」言霽白說道。
只?是這話?也不知道是實話?,還是為?了留下他找借口。
其實追人的那個才是自由的,想喜歡就喜歡,不想喜歡了,直接跑了他也找不到?這只?鬼在哪里。
「說的也有道理。」沈醇指向了電視機道,「我要那個,那東西也壞了。」
他說到?此事情緒上明顯帶了些不爽,言霽白想想,任誰看電視看到?一?半被弄壞了電視都會不太爽的,只?不過他要求的有點兒出乎他的意料︰「明天去買。」
電視其實他不怎麼用,但今後應該也是一?個常用家電了。
幾個盒子展開,噴香的飯菜放在桌面上,還贈送了幾個炸過的雞肉餅,言霽白一?般不太喜歡那種油炸食品,卻見對方夾過了那個送到?了唇邊。
「這個很好吃。」沈醇咬下道。
言霽白︰「……好吃就多?吃。」
還是個喜歡垃圾食品的鬼,不過他只?需要注重口味就好,也不會吃壞肚子。
沈醇將兩個炸雞肉餅下了肚,微微蹙眉道︰「有點兒膩。」
「要喝汽水麼?」言霽白問道,「解膩的。」
沈醇點頭,言霽白從冰箱里拿了一?罐可樂,拉開拉環放在了他的面前︰「嘗嘗。」
沈醇握著這溫度較低的罐子放在鼻下嗅了嗅,應該是甜的,他放在唇邊嘗了嘗,有些刺激的口感,確實很解膩。
「喜歡這個?」言霽白看著他湊在唇邊許久未放下的動作道。
沈醇點頭︰「嗯。」
言霽白將汽水也列入了要買的計劃表里。
一?頓飯沈醇並沒有吃多?少,只?是挨個嘗了一?遍,起身去各處布下陣法?了。
言霽白听著房間里的動靜,伸手輕輕撥弄了一?下那空掉的汽水罐,覺得心?中有一?種幾乎要抑制不住的迫切。
「沈先?生,我還沒有進來呢!」一?道聲音從窗外傳了過來。
言霽白下意識警戒,已經做好了再面對一?個丑的不知道怎麼形容的鬼時,卻看到?了一?個正?擠在窗邊的長袍青年,對方看起來很是秀氣儒雅,並與他讀過的一?本詩集的作者很像。
「舒雲?」言霽白開口道。
「嗯?您認識我?」舒雲擠在窗戶那里驚訝道。
沈醇轉到?了客廳,听著此處對話?時開口道︰「你們之?前認識?」
「不認識不認識!」舒雲堅定搖頭道,「之?前絕對不認識,我就是路過這里,對這位言先?生絕對沒有半分非分之?想!」
他解釋的臉都青了,是真正?字面意思上的青。
言霽白看了沈醇一?眼,又看了那青年一?眼道︰「他是一?本詩集的作者,我之?前看過他的詩而已。」
「你對他的詩感興趣?」沈醇拉住了擠在窗戶處的鬼直接推了出去。
「沒興趣沒興趣!」舒雲說道,「您二人是天生一?對。」
他險些被推出窗外的鬼影又被沈醇拉了回來,躺在地上飄了兩下,爬起身來作揖道︰「言先?生好。」
言霽白起身收拾著東西道︰「舒先?生好,您有什麼事麼?」
「我沒什麼事啊,我就是侍奉沈先?生的鬼。」舒雲過去道,「我來我來,您休息。」
言霽白有些受寵若驚︰「不用,這怎麼好意思。」
「好意思,我的鬼命都是沈先?生救的,做點兒事是應該的。」舒雲說道,「請一?定讓我有點兒事干。」
言霽白對讓他幾乎哀求的視線松了手道︰「謝謝,垃圾要分類,您會麼?」
「會,我可是清醒了百年,與時俱進的。」舒雲說道,「您放心?坐著就行。」
「好。」言霽白看向了正?慵懶坐著,全無任何幫忙打?算的青年,覺得他約莫是習慣這種侍奉的,「我教你用手機吧。」
人之?間的規則他可以說上兩句,鬼之?間的規則他還是不干預的好。
「好。」沈醇應道。
言霽白到?了臥室找出了自己的一?部?舊手機充上了電,能夠開機後坐在了沙發上道︰「這部?手機稍微有點兒慢,我先?教你它的通話?功能。」
沈醇拿過了其中一?部?輕聲應道︰「嗯。」
手機就是為?了方便,都是很基礎的操作,言霽白只?需要教一?次,對方就能夠很熟練的使用,即使是不認識的字,他解釋念過一?遍,對方就能夠記下來。
雖然很多?地方還有些懵懂,但真在外面走丟了絕對能聯系上。
「其實手機也能夠看電視。」言霽白點開了視頻軟件道,「等你學會了輸入,就可以在這里搜索想看的電視。」
一?個視頻打?開,剛開始是片首曲。
「有點兒小。」沈醇湊在他的身邊道。
「買了電視投放在電視上也行。」言霽白正?說著話?,對方攬住他的腰抱住了。
「這樣擠在一?起看好像也行。」沈醇說道。
「手會僵。」言霽白托著手機道。
沈醇輕輕抬手,手機直接漂浮在了空中,他握住了對方的手道︰「這樣就不會累了。」
言霽白感受著他自然而然的動作,覺得他未免有些太自然了,正?想說點兒什麼,驀然听到?身後的鬼說道︰「這個吻怎麼做到?的?」
言霽白驀然看了過去,轉身捂住了身後鬼的眼楮道︰「還是別看了。」
看多?了電視劇還不知道要怎麼折騰。
本來什麼都沒學的時候心?眼就已經很多?了,再學點兒現代?的東西,一?旦融會貫通,遭殃的就是他。
「你捂住我的眼楮我也能看得見。」沈醇握住了他的手腕拉了下來笑道,「為?什麼不能看?」
言霽白︰「……」
好奇心?發作了。
別人是好奇心?害死自己,沈醇是好奇心?害死他。
「電視劇都是不太真實的,超出人體承受極限,不要亂學。」言霽白認真說道。
沈醇微微斂眸,笑道︰「好啊。」
言霽白︰「……」
他會撒謊了。
現在答應的很好,事後絕對會看,而且會以他根本制止不了的方式看。
叛逆期,也是,十八歲正?處在叛逆期,越是不讓干什麼越是有可能干什麼。
這種程度的熊孩子,到?底要怎麼教,言霽白真的有點兒頭疼了。
「你發誓。」言霽白思索著對策道。
「我發誓,我要是看了電視劇就天打?五雷轟。」沈醇舉手道。
「也不用這樣。」言霽白握著他的手頭更?疼了,「不要發這麼重的誓。」
「唔……」沈醇笑道,「那你放心?了麼?」
言霽白輕應了一?聲︰「嗯。」
「其實天雷對我沒什麼用。」沈醇將他抱在懷里笑道,「我發誓,我只?學自己想學的東西。」
言霽白︰「……」
「或者你親我一?下,比什麼發誓都管用。」沈醇笑道。
「認真的?」言霽白問道。
「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沈醇說道。
言霽白沉了一?口氣湊了過去,在對方眸光輕動時吻上了那冰涼的唇,腰被扣緊時呼吸好像也重了很多?,彼此的唇輕分。
沈醇輕聲道︰「你喜歡我麼?」
言霽白若有似無的輕應了一?聲。
「嫁給我吧。」沈醇輕吻著他的唇道。
他的語調讓人的腦袋有些發暈,美.色當前,言霽白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只?是個俗人,只?是在這四個字卻讓他的腦袋清醒了︰「不行。」
「哼,反應的真快。」沈醇輕哼了一?聲,「嫁給我有什麼不好?」
言霽白起身道︰「我現在還不想死。」
沈醇側撐著頭道︰「嫁我不用死。」
「總之?現在不行。」言霽白說道。
婚姻是大事,他雖然喜歡對方,卻不知道他們到?底能有多?長久,對方死了千年,但也相當于活了千年。
少年心?性,到?底是一?時心?熱還是想要長久,都需要時間來驗證。
沈醇略有沉吟笑道︰「那我現在算追到?了麼?」
言霽白回頭,總覺得他的真實目的是落在這里的︰「嗯。」
一?個剛剛學現代?知識的鬼王,已經無師自通心?理學了,這要是學的久了,他真的不敢想象後果,普通人真的玩的過他麼?
夜色漸深,言霽白換了睡衣,在廚房冰箱角落看到?藏起來的舒雲時愣了一?下︰「您躲這里干什麼?」
「休息,這個角落剛剛好。」舒雲仰頭道,「您不用管我。」
「書房那邊有床。」言霽白說道,「你可以睡那里。」
「啊?真的麼?」舒雲感激涕零道,「您真是大好人,您跟沈先?生一?定是山無稜,江水為?竭……」
「您請。」言霽白並不想在大晚上還听吟詩作對。
「多?謝多?謝。」舒雲歡天喜地的出了廚房,進了書房。
言霽白捏了捏眉心?,關掉廚房的門進臥室時,看到?了正?坐在床邊的青年,那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進錯了房門︰「你怎麼在這里?」
「既是追求到?了,自然要一?起睡。」沈醇說道。
「我們還沒有成婚就睡在一?起,算是無媒苟合。」言霽白說道。
跟一?只?鬼睡一?晚上,即使這只?鬼哪兒哪兒都長的很漂亮,很好看,還是很挑戰人的心?理底線。
「這個時代?不成婚也能住在一?處。」沈醇拍了拍被子笑道,「放心?,我不會佔了便宜不認賬的。」
言霽白︰「……」
不僅學會了現代?人那一?套,還不是純睡覺。
「你若不讓我睡在此處,晚上有惡鬼進來了我可不知情。」沈醇揚眉笑道。
言霽白默了一?下道︰「你可以住這里,但不能做成婚之?後的事。」
沈醇眸中閃過一?抹疑惑,隨即笑道︰「你說之?事,我尚未學,你若想……」
「不想!」言霽白制止的時候知道糟了,他一?定會學!
沈醇輕笑道︰「阿白你真有趣。」
他這個稱呼出口,言霽白輕輕怔了一?下︰「這個稱呼是?」
「我覺得這樣叫方便,你今天應該很累了,快點休息。」沈醇讓開了這邊床道。
言霽白關上門走了過去,躺進被窩時青年從另外一?側躺上了床,他壓在了被子上,帝服輕散,發絲因為?輕側而垂落,燈光下慵懶風流的讓人心?動。
若是如此帝王,覺得春宵苦短的只?怕會是妃嬪。
「你不躺進來?」言霽白問道。
「你想讓我躺進去?」沈醇笑道。
言霽白輕聲道︰「可以躺的遠一?點兒,你身上稍微有點兒涼。」
「我不需睡眠。」沈醇輕輕拉上他的被子道,「只?是想在此處看看你罷了,早些睡吧。」
言霽白看著他的眼神,伸手關掉台燈閉上了眼楮。
困意上涌,思緒卻在轉動著,能成鬼王還保持這樣的心?性,青年性情中有著他所不知道的理性沉穩的一?面,他所背負的東西或許比他想象的要沉重的多?。
讓人想多?知道一?點兒,多?了解他一?點兒,對他再溫柔一?點兒。
他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
睡意深陷,不知時間,沈醇看著睡熟的人,湊過去輕輕的親了一?下,睡夢中的人翻了一?,卻沒有醒過來。
舒雲說的不錯,被對方喜歡時所佔到?的甜頭比強迫得來的讓他歡喜很多?。
沈醇松下手臂側躺了下來,伸手點著對方挺立的鼻尖,他為?什麼會這麼喜歡這個人呢?他們以前遇到?過麼?
城市的光芒緩緩熄了下去,成鑫回到?本家時整個人都處于一?種夢游狀態︰「爸,找到?鬼王了。」
他竟然能從對方手下活著回來,真是奇跡。
普通人感覺不到?,他一?個風水師面對對方的感覺大概就像是一?只?螞蟻面對著世界第一?峰,別說爬了,看一?眼撒丫子就想跑。
「撞上了?!」成垚站起道。
「什麼情況?對方能不能談話??」
「有沒有事?他沒揍你?」室內的人七嘴八舌的問道。
成鑫看著一?屋子的風水師道︰「你們怎麼都來了?」
「鬼王的事不能疏忽。」為?首一?老者道,「這關系的人命太多?。」
「確實,我們都是緊趕過來的,這事都是抱著必死的準備來的。」
「必要的時候引龍脈也得把?他壓回去,現在的龍脈可比殷朝時強盛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好像可以談話?。」成鑫听著這一?言不合就鎮壓的話?頭道。
一?屋子的人齊刷刷看了過來︰「怎麼說?」
「鬼王現在在哪兒?」成垚問道。
「言教授家里。」成鑫說道。
「言霽白?你一?個人回來的?他可是極陰體質,不得被鬼王生吞活剝了?!」成垚怒氣直接上來了。
「可能會生吞活剝,但估計不是你們想的生吞活剝。」成鑫木然道。
「你還頂嘴!」成垚怒氣沖沖道,「要真是讓鬼王吞了人,別說你了,咱們成家都以死謝罪吧。」
「他倆好像在談戀愛!」成鑫在棍子揮過來時大聲道。
一?時間屋內安靜了下來,成垚的棍子停下,臉色僵硬了一?瞬︰「談戀愛?」
「反正?我去的時候鬼王正?把?言教授壓在牆上親。」成鑫說道,「言教授也沒反抗。」
「鬼王是女的?」成垚怔松了一?下。
「男的。」成鑫說道。
一?屋子的人紛紛豎起了耳朵,也不著急了,紛紛擺出了一?副側耳傾听的神態出來。
「男的還喜歡男的?!」成垚蹙眉想說什麼,到?底泄了一?口氣道,「你確定言教授沒反抗,會不會被控制了?」
「不會,我去的時候鬼王剛滅了要吃言教授的惡鬼,還給他上藥。」成鑫說道,「就是對我比較凶,但也就毀了我的羅盤,我覺得因為?言教授維護了一?下我,吃醋居多?。」
一?屋子的風水師皆是唔了一?聲︰「那這是可以交流了。」
「那天沒死,這是托了言博士的福。」
「鬼王那種級別的,言教授也下的去嘴,真不愧是文化人,注重心?靈美。」一?個老者道。
「王長的挺好看的。」成鑫說道,「就是畫都畫不出來的那種好看。」
一?屋子的人又看了過去︰「那還可以……」
「聯系言教授跟他對話?行不行?」成垚建議道,「這樣會好溝通一?點兒。」
「確實確實。」其他人紛紛點頭。
「我覺得不要那麼做比較好。」成鑫小聲道,「不聯系言教授還好,聯系了萬一?他吃醋怎麼辦,萬一?他覺得言教授背叛他怎麼辦?」
「也是,那你說怎麼辦?」成垚看向了他。
「要不送點兒禮?」成鑫說道,「言教授家的電視機被惡鬼弄壞了,我們給買一?個?」
「也行,你去。」成垚說道。
「為?什麼我去?」成鑫幾乎要跳腳,「你不知道那鬼王有多?嚇人,我在他跟前都想趴著,他伸出那麼一?個小拇指,都能把?我按死!」
「這里面的錢隨便花,只?要能讓他別做壞事,哄好了鬼,剩下的全是你的。」成垚將一?張黑卡遞了過去。
「不夠我這里也有。」
「叔伯這里也有不少,能哄好多?少都行。」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說道。
成鑫本不想屈服的,但無奈後面堵了座金山,有言教授在應該沒事吧︰「好吧。」
……
晨光熹微,言霽白睜開眼楮時第一?眼看到?的是躺在身邊的青年。
對方閉著眼楮,雖不聞呼吸,卻一?副睡熟的模樣,身體側著,發絲垂落,姣好的眼型即使閉著也帶著些許微挑的感覺。
他醒著時無人能奈他何,睡熟時卻能看出面上的些許青澀,安然又無害,就像是學的疲倦了在課堂上偷睡的少年一?樣美好。
言霽白手指勾動,覺得此時的畫面大概這一?生都不會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