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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一十三章•“TE•萬物蘇生(8)”

那一行金光閃爍的文字在諾爾視野中閃爍。

他後退了半步,眼中滿是震驚︰「……」

「你看到了?」蘇明安的聲音很輕。

「不。」短暫的吃驚後,諾爾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幻覺。不是真的。」

諾爾確確實實在屏幕上看見了的文字。但他必須要在蘇明安面前說,這一行字只是幻覺。

「阿獨。」諾爾暗示阿獨立刻關閉屏幕,別再用這行文字刺激人了。

然而阿獨不理解諾爾的眼神,反而懵懂地說︰「喊我干什麼?資料已經查出來了啊。你們不是看到了嗎?」

諾爾一聲嘆息。

他們站在巨大的電子屏幕下,姿態僵硬,猶如引頸就戮的囚徒,空氣中只剩下風吹動書頁的聲音。蘇明安微低著頭,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直播間里,彈幕早已看到了屏幕上的文字,像颶風般狂刷起來︰

……

「好了,我已經看到了。」蘇明安對諾爾說。語聲很平靜,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悲傷。

他靜靜站在屏幕下,再度看向那行文字。眼中只有倒映著的屏幕光,其余什麼也沒有。

「蘇明安……」諾爾不相信蘇明安真的像表面上這麼平靜。一個人的「自我「就像一座冰山,人們能看到的只是表面很少的一部分,更大一部分的內在世界卻藏在更深層次,不為人所見。

他身上的擔子很重,無人能分擔。除了諾爾這種能夠窺見回檔秘密的人,其他的人哪怕心中再喜歡他,也沒有能力去幫他。那是一種刻進骨子里的極端孤獨。

「我需要思考一下。」蘇明安低聲說。

細想而來,第九世界的提示明明很多。早在副本開局康斯坦汀大學時,AI希可就對他說過。

……

……

……

蘇明安的視線下移,他想起在前天的決戰夜晚,當他想要自殺回檔重來時,神明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

……

……

除此之外,廢墟世界和翟星,也有許多對應的地方。

夜間九席,是一直跟隨阿克托的同伴們,他們以「九席」為名,共同戰斗,共同生活。蘇明安已經想起,他自己也有一個相似的「九席」。

——巔峰聯盟。

由九位榜前玩家組成的聯盟,九位成員之間相互守望,相互信任。

巔峰聯盟的九位成員分別是︰蘇明安,呂樹,路,北望,露娜,尹莎貝拉,阿爾杰,十一,山田町一。

夜間九席的九位成員分別是︰亞撒•阿克托,霖光,啟•凱爾斯蒂亞,北利瑟爾,月,特雷蒂亞,熔原,夕,諾亞。

蘇明安發現,若是強行相配,居然能對應上。

他與阿克托的相似之處已經不必多言,阿克托在記憶里也是19歲,連年齡都能對得上。甚至阿克托也會彈鋼琴。

呂樹與霖光也是一樣,擁有相似的外貌與性情,甚至都喜歡漢服,都會吹笛曲。其固執與堅毅幾乎一脈相通,一路忍辱負重最後爆發的行為模式也一模一樣。

路與啟都是藍發。且根據阿克托的記憶,啟也是一位溫柔的青年,擅長溝通與交流,肩負阿克托身邊「外交官」的職位,這與長袖善舞的路非常吻合。

對于北望,蘇明安沒有過多接觸,只知道北望是一位總是睡不醒的巔峰玩家,職業為冰霜法師。但細想而來,北利瑟爾也長期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而且更加令人寒毛直豎的是,北利瑟爾的能力也是操控冰霜。

露娜與月的相似之處在于,月也是一位喜歡同性的人。況且她們的名字本身就是一種對應,「luna」是月亮的英文。

至于尹莎貝拉,好像並不能找到明確的對應者。但若是強行對比,特雷蒂亞與尹莎貝拉都是熱愛學術的科學家,在特雷蒂亞不發瘋的時候,表現出的性格沉穩而睿智,與尹莎貝拉的性情吻合。

特雷蒂亞當時主動潛入神之城當臥底,最後自願被蘇明安殺死,為人類爭取了許多年的生存空間。她做的一切雖然有個人之愛的要素,但真的有崇高的理念和覺悟。蘇明安並不太了解尹莎貝拉,但或許如果真的到了那種時候,尹莎貝拉也會做出與特雷蒂亞相似的行為。

熔原與阿爾杰,這兩個人蘇明安都不甚了解。但有一點最明顯,他們都是火焰法師。

十一與夕,對于十一這個玩家,蘇明安連面都沒見過,只知道是一位擅長黑客技術的女玩家,外表是黑發黑眸。也許她會與夕有相像之處。

至于諾亞……很明顯的,諾亞對應的玩家是諾爾。無論是金發藍童的外表,還是如同白鳥般追求自由的性格都很像。但諾爾並不在巔峰聯盟之中,這就造成了差異——那就是npc諾亞,與玩家山田町一,都沒有相互對應的人。

蘇明安倏然想起當初建立巔峰聯盟時,他確實動了將諾爾拉入巔峰聯盟的念頭,但由于諾爾背後有新世界公會,才使蘇明安放棄了讓諾爾加入。如果當時加入巔峰聯盟的是諾爾,而不是山田町一……夜間會議與巔峰聯盟的各九人,豈不是能完全對上?

這些相似之處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有些極度相似到令人恐懼,有些又相似得有些牽強。但可以看出,這些人員之間,確實存在某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對應」關系。

想到這里,蘇明安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呢?

——他們為什麼會這麼像?

——到底為什麼會存在這麼多的相似點,到底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對應」?

眼前的景象晃動到朦朧不清,好像所有聲音都顯得荒誕無比。蘇明安扶著桌子,像抓住了一根稻草。

他急促地呼吸著,滯澀的思緒重新開始轉動。他死死盯著屏幕上的,手指泛著青白。

同音字?巧合?平行世界?類似凱烏斯塔的程序模擬?主辦方的試探?陰間副本的搞人心態?黎明系統的文件有所錯誤?翟星復制的一段時間線?

可能性有很多,廢墟世界未必是真正的翟星。倘若真的是翟星,那麼他們這些玩家也不會在這里了。倘若從一開始就沒有贖回翟星的機會,那麼這一場世界游戲根本沒有公平可言,只是純粹的戲劇。

但是……

它背後代表的意義,到底是……

「蘇明安。」諾爾的聲音很低,他搭上蘇明安的肩膀,寬慰道︰「只要還沒有走到路的盡頭,就不算是現……」

「只要還沒有走到路的盡頭,就不算是現實。」蘇明安說。

他注視著眼前黑白的文字,重復道︰

「只要沒看到確切的結局,就不算是結局。」

「只要沒有把翟星的毀滅擺在我面前,這就不是翟星。」

不要相信,不要放棄。

就當是障眼法,就當是陷阱,就當是攻心之計。

早在第八世界穹地時,副本就已經搞過他的心態。用茜伯爾的輪回權柄欺騙過他,讓他聯想到自己的死亡回檔權柄,一度讓他陷入瘋狂的幻覺。

若是還沒有看到結局就認輸了,那麼真正的悲劇才會注定上演。

若是已經認定了這就是翟星的結局,才會沒有改變命運的余地。

蘇明安不覺得自己會變得像阿克托那樣強大,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並不會成為那樣令人高山仰止的英雄。阿克托也不會是他的未來。

所以,哪怕是麻痹也好,哪怕是欺騙也好——

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

「蘇明安。」

風吹起了諾爾的金發,刮在蘇明安臉側。金發小少年摘下了頭上的玫瑰禮帽,深吸一口氣。

蘇明安回望著諾爾。

他們的視線在暖融融的虛擬光線間交融,像是匯流的溪水,像是盤旋的白鳥。

那是跨越了三十三周目的信任。

是飛鳥與孤島。

「我是新世紀的冒險家,我相信一切只有自己親眼去看,才會得到證實。」諾爾望著蘇明安︰

「我會揚起最高的帆,走過最巍峨的建築,登上陽光最燦爛的高塔。」

「凡事只有經過了我的雙眼,才能被我視為真實;我期望的未來和理想,也只有我能親手去建設;所有的磚瓦都要經過我的雙手,才能搭上我家鄉的城牆。」

「如果有人告訴我,只有犧牲我才能構建一個新世界的春天,我不會答應去犧牲。」

「所以——」

諾爾頓了頓,輕聲道︰

「我不會是諾亞。」

「他比我偉大,他甘願犧牲性命去換一個廢墟世界的春天。但若是換做我,我絕對不願意——那些我看不到的、虛無縹緲的東西,我才不會拿我的命去換。」

「所以——」

虛擬陽光下,諾爾的金發恍若也在泛著光︰

「蘇明安,你也不會是阿克托。」

「你才不像他,你一點都不海王,你不愛鑽研那些人工智能的科技,你也不像他一樣喜歡白毛。這世上,也沒有會被你殺死的‘特雷蒂亞’,沒有會消失的‘霖光’,沒有死在情感共鳴里的‘諾亞’,沒有凍結在冰里的‘北利瑟爾’。我們八個玩家都還活著,我們都會陪著你。」

「翟星不會是廢墟世界。」

「蘇明安,你是獨一無二的。」

「你是唯一。」

諾爾在講述時,語聲前所未有地溫和。

他的手掌溫熱,像是騰騰旺盛的火焰。說到最後,他勾起嘴角,朝蘇明安伸出手︰

「蘇明安。」

「我們的戰斗還沒結束……怎麼可能就輸了,你一定會贏的。」

「……」

蘇明安望著眼前始終溫暖的金發少年,伸出手︰「諾爾。」

……謝謝。

謝謝在這種時候,還有一個理解他的人,站在他身邊。雖然他依然……

「卡噠。」

適時,門口傳來一聲輕響。

蘇凜的身形出現在空間波動之中,滿身血跡與擦傷。

他一步跨來,橫在蘇明安與諾爾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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