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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 不爭,便是最大的爭

解縉、郁新、黃子澄跪接旨意,在「痛呼天命不予,聖魂長在」傳入耳中時,解縉看了一眼黃子澄,發現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解縉微微一笑,爭執來爭執去,不考慮問題本身,只考慮誰說了算數,這不合適啊,到最後,正義也不會站在你身邊。

內侍念完聖旨,又留下一疊文書走了。

解縉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道︰「當譽大明聖醫,尊其遺志,葬于國子監太醫院。雕鑄人像,為後來者瞻仰。如此禮遇,豈是五品,從四品可比?」

黃子澄冷著臉,不知說什麼是好。

確實,皇上這一動作,徹底肯定了戴原禮的地位,還將其視為「聖醫」,如此人物,哪怕是裹個草席子埋在國子監,那他也是後世人敬仰的聖醫啊。

幾品官的禮儀對他已無多少意義。

郁新並沒有介意這件事,而是盯著桌案上的一疊文書,牙疼不止。

打開一看,都是前段時間朝臣上奏的一些文書,雖然有些超出了十日,甚至半個月,但畢竟皇上都清清楚楚地處理了。

皇上是辦事的……

現在棘手的問題就是,這《大明二世,吾皇應勤勉于政,臨朝奉天》的奏疏怎麼辦?

要知道這封奏疏中心思想就兩點,一是皇上不上朝,二是皇上不處理朝政。

現在皇上處理朝政了,這封奏疏一半的中心思想都沒了價值,換句話說,整個奏疏都不能用了……

若是將這奏疏遞上去,那不只是打皇上的臉,還打內閣的臉啊,內閣還得出面給百官講清楚,皇上是處理政務的,這不是,奏折已經批復下來了……

黃子澄也想哭,這皇上也真是,你早不批復,晚不批復,非要等到百官聯名之後再批復,這不是拿人開涮,逗人玩嗎?

自己耗費心思,組織了一批人,就想要立威,贏得更多的政治資本,徹底在內閣中站穩腳跟。現在好了,自己組織的,還得自己去解散?

解縉很得意,優哉游哉地哼著《白蛇傳》中的戲腔,看一眼黃子澄的臉色,解縉就開心多一分。

這些人太急功近利,太想要佔據高位,想要權勢了。

可是他們不了解的是,想要在朝廷混,第一要訣那不是和老板對著干,而是站在老板的身後,一切听老板的話。

想當初,自己面對太祖爺,那可是屢屢上書,就連韓-國公李善長被殺之事都敢插一腳,自己有的是勇氣,有的是正義,可結果呢?

十年之後再用,這就是自己的下場!

在家的日子是如此的苦悶與無聊,如此的落寞與蒼涼,認真來說,自己當初的失敗,只是因為政治上的幼稚,沒有看穿政治-斗爭背後的真相。

所有的政治紛擾,只有一個真相︰

皇權至上!

朱允炆是一個有智慧的帝王,他的見識、才情、能力、睿智,足以讓他成為一個開創太平盛世的偉大君主,在這種的帝王之下,自己要做的就是揣測皇上的心思,順從他的心思。

于其他的權勢與地位,不爭,便是最大的爭!

而這些,郁新還沒看懂,黃子澄更沒有看懂,所以,他們不會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郁新翻看過朱允炆批復過的文書,嘆息道︰「差人送通政司吧,至于《大明二世,吾皇應勤勉于政,臨朝奉天》的奏疏,就由內閣駁回吧。」

黃子澄沒有意見,也無法有意見。

但解縉不樂意了,道︰「百官上書,無論如何都需轉呈皇上,這件事就不需要爭論了吧?依我看,還是遞送給皇上的好。」

郁新、黃子澄臉色變得鐵青,這話被解縉原封不動地奉送回來,這可就有些臉疼了。

黃子澄清楚,若是解縉一意孤行,想要將這份奏疏捅到皇上那里去,那誰都攔不住他,可一旦這樣,這封奏疏上寫下名字的這些人,那可就是罔顧事實,捕風捉影,胡亂彈劾,這可是要受罰的。

雖然說皇上之前是沒有處理政務,但那是之前,不是現在,也不是後面幾個時辰。

如果送上去,皇上看到奏疏的時候,明顯是在他處理政務之後,好不容易開始勤于政務,這剛開了個頭,就被大臣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萬一怒火滔天,這聯名的人可就真的倒霉了。

這些人倒霉,那黃子澄、郁新的政治力量可就大受損害,這個結果,兩人並不想承擔。

郁新沉吟許久,看著解縉道︰「楊士奇管理國子監,收效甚大,又是鮮有奇才,我與黃子澄會聯名請旨,提升其為禮部侍郎,兼任國子監祭酒,同時負責戴原禮的喪事。」

黃子澄驚訝地看向郁新,嘴巴張了張,終沒有說出勸阻的話。

解縉深深看著郁新,這個老狐狸是在用楊士奇來保自己身下的這群人。

楊士奇與自己都是江西吉安府人,可以說有著一層鄉誼關系,且兩人在政見上多次不謀而合,交往甚密。在郁新、黃子澄等人眼中,楊士奇是自己一派的人。

只不過他們真的認為楊士奇的提升與否,是由他們來決定的?

就楊士奇的所作所為,建樹功勞,吏部都看在眼里,皇上也看在眼里,即便是你們兩個人再壓制,也壓制不住楊士奇。

但解縉終還是選擇了接受,不是因為交換,而是因為只憑著一封《大明二世,吾皇應勤勉于政,臨朝奉天》奏疏,無法真正拔除郁新與黃子澄。

砍掉一些小枝小葉,無法撼動他們的根基,反而會讓他們記恨自己。與其那樣,不如賣他們一個面子,等待下一個更有利的機會。

解縉起身,什麼都沒有說,離開了內閣。

郁新將那一份奏疏給燒掉了,黃子澄很是不甘心,道︰「我們再寫一封奏疏,只談皇上不上朝之事!」

「還有這個必要嗎?」

郁新看了看桌案上的聖旨與批復好的文書,很明顯朱允炆已經不是簡短的批條治國,而是認真地在處理政務。

既如此,他見大臣也不會太遠,繼續說皇上的不是,已經沒什麼意義。

但黃子澄明顯沒有這樣的覺悟,道︰「此

事不宜做大,可找兩三個御史發聲。」

郁新擺了擺手,不情願地說︰「你看著辦吧,我有些疲累了。」

山東,青州。

廣袖站在城牆上,看著城外建起的營寨,心頭有些發涼。

耿炳文不愧是耿炳文,這個大明極厲害的防守大將,將防守做到了極致!依托民居,封鎖了青州城西面的岱宗門、南面的阜財門、北面的瞻辰門,只有東面的海晏門暫無明軍,也不見封鎖。

但是廣袖很清楚,圍三闕一是兵法常見之事,「闕一」不是「丟一」,耿炳文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活著從這里離開!

原以為手握數萬人,足以擊敗耿炳文,繼而攻略青州府,西窺兗州、濟寧,一旦兵發會通河,定能吸納數十萬人加入白蓮教,到時,白蓮教眾將控制山東!

然而!

耿炳文雖然最初人手不多,但他卻極擅防守,又兼手下一批人勇猛善戰,不畏生死,硬生生擋住了自己的進攻。

現在,耿炳文得到了各地衛所支援,兵力已達三萬,而自己手中的教眾,已經不足四萬,更要命的是,他們中的很多人已經站不起來了。

糧食!

城中太缺糧食了,哪怕是挖地三尺,將所有糧食都找出來,也不夠那麼多人吃的。

齊王害了白蓮教,害了自己!

廣袖眼楮有些通紅,看著一旁沉默的沫兒,道︰「你听到消息了吧,王金剛奴已經死了。」

沫兒微微點了點頭,雖然消息是明軍傳出的,但沫兒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

陝西那里就不適合造反,地勢險要,盤踞一方還可以,想要跑到平原上與明軍正面交鋒,想要贏下來實在是太難。

王金剛奴的第一次失敗,就已經說明了這個結果。可是他再次行動,被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也不知佛母如何。」

廣袖有些擔憂。

沫兒嘆息道︰「明軍沒有提佛母,說明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佛母去找了天王,從這一點來看,佛母是安全的。」

廣袖松了一口氣,疲憊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意,道︰「青州城我們是守不住了,但我不會讓耿炳文好過,我會給他送一份大禮!」

沫兒轉身,看了看城中的百姓,皺眉道︰「姐姐,我們輸了,就給他們一條活路吧。」

廣袖一把抓過沫兒,剛想呵斥,卻看到了那張蒼白的臉上,已是淚流滿面,不由心頭一軟,說道︰「他們還有最後一個使命,完成了,他們就能活下去。」

「什麼?」

沫兒輕聲問道。

廣袖沒有解釋,而是拉著沫兒下了城牆,命人搬出所有的糧食,讓大家吃一頓飽飽的晚飯,然後下令道︰「五大天王、五大金剛、七大護法,隨我夜出海晏門,佯裝逃往昌樂,明軍必會調動軍士追趕,我等于巨洋水伏擊明軍。」

「第二天王、第三天王,一旦明軍東進,你們需出南門、北門,襲擊明軍的後路!沫兒,你負責帶城中主力,襲擊耿炳文的糧倉——玲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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