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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季嶼霄忙完工作, 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可以結束罰站了。

他主動?給張慶打了電話。

張慶接的很?快,恭敬道,「季總。」

「讓你老婆接電話。」季嶼霄淡淡道。

張慶只得把手機給了何妮。

何妮的雙腿已?經快站不住了, 她顫抖的接過?, 听到一道溫潤又?平和的男聲?。

只是他說的話不是那?麼溫潤, 「你昨天?說什?麼來著?寫檢討是吧?」

何妮連忙道, 「對不起, 我錯了, 我真不知?道他是您的孩子, 我如果知?道……」

「不不不,」季嶼霄溫柔的打斷她,「你沒有錯, 做錯事確實應該寫檢討, 你明白嗎?」

何妮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沉默了片刻, 屈辱道, 「我現在寫。」

「只有你一個嗎?」

何妮的眼淚無聲?的在眼眶打轉, 「小松也會?寫的。」

季嶼霄听著她哽咽的聲?音, 嘲諷道, 「哭什?麼?就你是孩子的家長,你會?心疼,林非的家長就是石頭做的,不知?道心疼嗎?這麼難受,那?不如就寫1500字吧, 好好訴說一下你的心疼。」

何妮沒有說話,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林非的家長會?心疼嗎?她當?然知?道, 她只是不在乎,不在乎林非,不在乎他的家長是不是會?為了他遭遇心疼,她不在乎別人,自然也不能指望別人在乎他。

張慶的車上沒有紙筆,季嶼霄很?貼心的讓張嫂給他們送去了紙筆,隨後去了林非的房間。

林非還在看書,對門外的事情一無所知?,見他進來,疑惑的看著他。

季嶼霄笑了笑,推著輪椅走到了他面?前,抬起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張小松和他媽媽來了,他們來給你道歉,就在門外。」

林非安靜的听著,「哦」了一聲?。

「我讓他們上來好嗎?還是我陪你一起下去?」

林非不解,「為什?麼?」

「不然他們怎麼給你道歉呢?」

「他們道歉,我就要見他們,听他們的道歉嗎?」林非問他,「我能不能不見他們啊?」

他實在是不明白張小松和他媽媽怎麼會?突然來找他道歉,可是他並不需要他們的道歉,也不想見他們,所以他不想浪費時間,——他的書還沒看完呢。

季嶼霄驚訝,「你不想讓他們給你道歉嗎?」

「沒有意思。」林非說,「我不需要。」

他不在乎張小松,就和不在乎路上的石頭,擦身而過?的行?人一樣,他吝嗇的感情中並沒有一絲分給張小松或者他的媽媽,所以他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去見他們。

「我可以不去嗎?」林非再?次問道,平靜的,淡定的,沒有喜怒的。

季嶼霄听著他的話語,認真審視起了面?前的孩子。

他第一次發現,他好像,還是不夠了解林非。

「你不生氣嗎?他冤枉你,還搶了你媽媽的手機,摔到了地上。」

「所以我打了他。」林非回答道。

「打的很?重,他臉都傷了,哭得很?厲害,我報了仇。」

「所以,你覺得自己不需要他的道歉?」

林非點頭,他並不是第一次打架,每一次,別人招惹他,他就打回去,他從小就沒有父兄,所以他習慣了依靠自己。

道歉又?什?麼用呢?

還得听他說話,浪費他的時間,他又?不需要,還不如打一頓,打哭了,下次就不敢了。

「我想看書。」林非和他道,「我不想浪費時間見他們。」

「好。」季嶼霄笑了起來。

他在一刻,終于明白林洛清為什?麼會?說「有些人生來強大?,比如你,比如林非」,他之前一直覺得林非只是個孩子,即使?他聰慧早熟過?于穩重,但也不應該用生來強大?形容他。

現在他明白了,這無關是不是孩子,無關他的年齡,只因為他的內心遠比許多人都強大?的多。

他有自己的法則,他冷漠的看著世界的紛紛擾擾,不惹塵埃的走過?,于是他的世界,純潔透徹。

季嶼霄沒有打擾他世界的純潔,他說,「那?我現在去讓他們離開?。」

林非點了點頭,想要和他說謝謝,又?想起他昨天?答應過?季嶼霄不再?說謝謝,所以他淺淺的笑了一下。

季嶼霄看著他臉上的笑,不由也笑了起來,再?次模了模他的腦袋。

他推著輪椅出了林非的房間,下了樓,坐在了沙發上,一邊處理著郵箱里的消息,一邊等著張小松和何妮的檢討。

差不多四十分鐘後,何妮給他打了電話,說她和張小松已?經寫完了檢討。

季嶼霄「嗯」了一聲?,繼續處理著自己的消息,一直等到他處理完,才讓張嫂去開?了門。

季樂魚下了車,一進家門,就看到屋內站著幾個陌生人。

這是誰?他暗暗在心里疑惑道。

何妮和張慶站在季嶼霄面?前,即使?听到身後有動?靜也不敢回頭,倒是張小松年紀小,控制不住自己,條件反射的朝聲?音來源看去,就看到季樂魚正坐在玄關的小板凳上換著拖鞋。

他長得漂亮,琥珀色的眼楮還直直的盯著張小松這邊,張小松看著,心里驚訝更甚。

林非家竟然還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弟弟?

何妮注意到自己兒子不專心,連忙把他的腦袋轉正,臉上是尷尬的笑容,「季總,怎麼不見林非啊?」

季樂魚听到這話,站起身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們是來找林非的?

為什?麼?

林非和他們什?麼關系?

他再?次看了張小松那?邊一眼,背著書包往前走去。

「爸爸。」他歡快的叫了季嶼霄一聲?,在季嶼霄坐著的沙發上把書包放了下來。

季嶼霄不太想讓他看到自己教訓別人,溫聲?道,「回來了,你哥哥在樓上,你去找他吧。」

「我想吃水果。」季樂魚笑嘻嘻的,「我先去洗水果。」

他說著,笑著朝廚房跑了進去。

季嶼霄本意也只是想支開?他,這會?兒他走了,他也就沒再?說什?麼。

他看著季樂魚進了廚房,確定他听不見了,這才把目光再?次移向何妮和張小松。

何妮被他看著,不太自在的低下了頭。

她一直以為被稱為季總,對方的年紀應該和她老公?差不多,可怎麼也沒想到,對方這麼年輕俊美,他靠在沙發上,優雅又?矜貴,看起來甚至比她還小一些。

而現在,她站在對方面?前,手足無措的向對方低頭,何妮覺得難為情,心里愈發羞窘。

「東西呢?」季嶼霄伸出了手。

何妮連忙把手里捏著的檢討遞了出去,茶幾橫在兩個人之間,她伸出了手卻無法把東西遞到季嶼霄手上,她只能不斷向前,探著身子把東西送到了季嶼霄手上。

而對方,還是那?副神情冷淡的樣子,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一下。

這種上趕著的屈辱感讓何妮再?次低下了頭,只覺得她的自尊都不見了。

「你的。」

季嶼霄對張小松道。

張小松也連忙遞了過?去,他的手更短,夠不到,他想繞過?茶幾,季嶼霄卻阻止了他,「就站那?兒。」

何妮無法,只得拿過?自己兒子手里的檢討,再?次屈辱的遞了過?去。

季樂魚從冰箱拿了聖女果,正準備洗,卻被在廚房做飯的張嫂給拿走了。

「我來我來,你站在旁邊等著就行?。」

季樂魚一臉天?真的問她道,「阿姨,外面?那?三個人是誰啊?」

「不知?道。」張嫂如實道,「不過?好像是來給非非道歉的。」

「給哥哥道歉?」季樂魚歪了歪腦袋,看起來十分單純,「為什?麼要給哥哥道歉啊?他們欺負哥哥了?」

張嫂搖了搖頭,幫他洗著聖女果,「這我也不清楚,不過?非非那?麼乖,肯定是他們沒做好事,不然你爸爸也不能愛答不理的就讓他們在門外站著。」

張嫂這個年紀正是喜歡孩子的年紀,家里兩個孩子季樂魚活潑、林非乖巧,張嫂看在眼里,心里都喜歡,尤其是林非還喜歡看書學習,這對于張嫂這個年紀的女性而言簡直殺傷力倍增。

以致于張嫂在發現張小松他們是來給林非道歉後,毫不猶豫的站在了林非那?邊,覺得肯定是張小松欺負了他們家的乖孩子,所以這會?兒對他們也沒什?麼好感。

「好了,洗干淨了。」張嫂把聖女果裝在了果盤,遞給了季樂魚,「你別管他們了,你爸爸會?處理,你去吃水果吧,一會?兒就吃飯了。」

季樂魚乖乖點頭,「嗯。」

「真乖。」張嫂由衷道。

季樂魚笑得眉眼彎彎的,「我去讓爸爸也吃一點。」

他說完,小心翼翼的捧著果盤走到了客廳茶幾旁,把聖女果放在了季嶼霄面?前,「爸爸你先吃。」

季嶼霄笑了一聲?,溫柔道,「你吃吧,我不吃。」

「吃嘛~」季樂魚撒嬌道,「你先吃,我先去澆花,一會?兒你吃完了,我再?拿上去和哥哥一起吃。」

季嶼霄只覺得他兒子太懂事了,簡直就是人間小天?使?,和面?前的熊孩子一點都不一樣!

季樂魚笑盈盈的看著他,隨後轉身跑出了房門,來到了院子的花圃前。

秋天?了,季嶼霄別墅的院子多了許多菊類花朵,五顏六色的,看起來倒是好不熱鬧。

季樂魚淡定的擰開?了澆花的花灑,哼著沒有詞的兒歌給花圃里的花澆著水。

季嶼霄看著面?前的人,張慶尷尬的笑著,腳邊是他昨晚連夜買的禮物,「這是我送給林非的一點心意,希望林非能原諒小松的不懂事。」

「你想的倒挺好,你道歉,別人就必須原諒嗎?你兒子不懂事,我孩子就要為你孩子的不懂事買單嗎?」

張慶臉上的笑容更加尷尬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拿回去吧。」季嶼霄打斷他道,「我們家又?不缺,你看他像是少什?麼的人嗎?」

張慶只能尷尬的搖頭。

「非非不想見你們,覺得浪費時間,也是,沒人規定,你們來道歉,別人就必須听你們道歉,對吧?」

「對對。」張慶點頭道。

「我不是問你,我是問你夫人,張夫人,我說的對嗎?」

何妮連忙點頭,「對。」

「打架是在教室發生的,所以我需要你兒子明天?在教室對所有人表示是他冤枉了非非,是他先動?的手,是他故意招惹非非,他錯了,他以後再?也不敢了,可以嗎?」

「可以。」何妮低著頭,不敢拒絕。

「然後,他去老師辦公?室罰站一下午。」季嶼霄繼續道,「張夫人您那?天?也在辦公?室對吧?也說了很?多不中听的話對吧?那?您覺得,我讓您去辦公?室承認自己盲目沖動?仗勢欺人,為難別人家的孩子,這點要求過?分嗎?」

「不過?分。」何妮盯著地面?,脖子有千斤重。

「那?就好。」季嶼霄點頭,「欺負別人的孩子挺有意思的,是嗎?」

「不是的。」何妮急忙搖頭。

季嶼霄笑了起來,「不是嗎?我現在覺得挺有意思的,張夫人您以後盡管縱容自己的孩子,盡管去欺負別人的孩子,甚至氣不過?,還想再?欺負非非,這也可以,只是您最好做的隱蔽一些,不然,下一次,我可不保證我會?這麼好脾氣的讓你站在這里和你說話。」

何妮的眼淚的都快出來了,她說,「我再?也不會?了。」

「不用像我保證,我無所謂。你們可以走了。」

何妮听著,如蒙大?赦,迫不及待的拉著自己的兒子就走了出去。

她只覺得自己的自尊都仿佛要死在這個屋子,被人不斷的拉扯踐踏,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她急不可耐的朝外走去,想要離開?這讓她屈辱的地方。

季樂魚正在院子里玩著手中的花灑,他似是澆花澆的無聊了,也不好好澆花,就拿著花灑左右亂噴,花灑的水珠細膩,飄在天?空像一顆顆晨露。

季樂魚看著,在听到了開?門聲?後,默默轉動?了花灑的噴頭,然後似是不經意的孩子玩鬧般無意的一轉身,水柱瞬間向剛剛覺得自己呼吸到自由空氣的何妮沖去。

不同于花灑的輕柔,水柱噴頭的水帶著沖擊力,狠狠的打在了何妮的下頜上,下一秒,澆的她整個人冰涼濕冷,何妮不受控制的尖叫了一聲?。

季樂魚似是被這一聲?嚇到了,手連忙收了回來,水柱的方向變化,「啪」的打在了張小松的臉上。

張小松猝不及防的挨了這麼一下,又?被冷水浸透,冰涼刺骨,當?下就哭喊了起來。

季樂魚就仿佛被嚇到了一般,定在了原地,手里的花灑都忘記了放下,不斷的朝著張小松噴水。

季嶼霄剛坐到輪椅上,就听到了何妮和張小松的尖叫聲?。

他有些疑惑,朝門看了一眼,不過?他並不關心他們倆,因此也沒在意,只是對聞聲?走出了廚房的張嫂道,「去看一下。」

說完,推著輪椅朝電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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