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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無?咎的雙眼?發紅, 含著淚,倔強,但好?像一踫就碎。

這樣的眼?神刺痛了沈惕,他從沒有見過安無?咎如此受挫, 甚至于混亂, 那個曾經無?論?發生什麼都舉棋若定、運籌帷幄的人, 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例外?」沈惕抬眼?, 他無?法再這樣直視安無?咎痛苦的眼?神, 所以向上看了看。

他忽然愣住。

因為沈惕終于看向了安無?咎頭頂懸浮著的參數條。

他一直以來極度穩定的理智值, 竟然減少了五分之一。

沈惕皺了皺眉。

難道說?他和?別人不一樣, 直視污染物這類超自然的事物並?不會出現?波動,而是別的。

對, 這本身?就是理智值, 並?非其他,它代表的就是人的精神狀態,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碾壓人類認知範圍的存在, 這些?遠遠超出了他們?大腦和?身?心的負荷, 所以才會崩潰,可安無?咎不同。

會令他瀕臨崩潰的,永遠是他在意的人和?事物。

「他可以預判所有人每一步的決定,但是預判不了你的。」安無?咎握住他的一只手, 「也就是說?只要有你, 就有一個突破口,我們?需要一個新的計劃。」

他說?著,手已經放到了自己身?側的刀柄上。

事到如今,安無?咎沒有辦法不自責,是他以為這一次可以成功, 妄想擁有了回溯的能力就可以改變一切。

為了勝利,他還將根本不必參與?這一切的[楊爾慈]和?已經被污染的[鐘益柔]拉入自己的隊伍,擅自改變了她們?的命運,最終才讓她們?枉死。

如果當時他沒有干預[楊爾慈]的行動,或許現?在她早就帶著[鐘益柔],逃亡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這一切都是他主動做出的選擇,是他要強行改變命運。

那麼,也只能由他親自了斷,開啟下一次的輪回,救回所有人。

「我知道,我明白你在想什麼。」沈惕拉開他的手,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但是無?咎,不要主動離開,好?嗎?」

听到他這句話,安無?咎有些?恍惚。

「無?咎,听我說?,」沈惕不斷念著他的名?字,將他拉入自己懷中,「我知道你的感受,但這不是你的錯。你也知道他是有備而來的,所以這不是我們?一兩次就可以解決的,既然還有機會,我們?就再試試,大家還會回來的,不是嗎?」

安無?咎的手緊緊攥著沈惕後腰的衣服。

「可我不知道哪一個輪回就是結束,如果那一次我們?還是輸了,怎麼辦?」

沈惕不太會安慰人,只是告訴安無?咎。

「那就更不能隨便放棄任何一次機會,就比如現?在。」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現?在的情形,這可能比上一次還要壞,但是他們?不能白白犧牲。」沈惕看著安無?咎的雙眼?,堅定地告訴他,「他們?這樣做,也是希望你可以找到更多的真相。」

他無?法對安無?咎說?出「你冷靜些?」這樣的話,那只會讓他更痛苦。

唯一能讓安無?咎從痛苦里走出來的,就是他的責任。

所有被他一手攬在肩上的責任,既是他的負累,也是他的鎧甲。

為了這些?人,沈惕知道,他一定不會放棄。

安無?咎側了側頭,殘酷的日光下,海面波光粼粼,美得不像話,他抬手,指尖抹了抹眼?角,轉回頭,又變回那個平靜的模樣。

「我們?試試能不能去頂層吧。」

他不是一個脆弱的人,相反,他已經經歷過一個普通人一生也無?法經歷的痛楚,是在手術刀、電極和?離別中成長的人,有著超出常人的忍耐力。

但安無?咎始終是一個人,不是神。

他艱難地向前邁出一步,身?後是同伴們?、戰友們?的尸體,是他迄今為止遭受過最可怕的噩夢。

沈惕也轉過身?,跟隨他一起離開天台。

「蒙面人的目的,我猜不是為了殺你。」下樓的時候,沈惕對安無?咎說?。

安無?咎听到腳步一滯,很?快又恢復正常。

「我也是這麼想的,和?他這好?幾次交手,他針對的對象都不是我,從第一個輪回的吳悠,到現?在的莉莉絲,還有我身?邊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被他除掉了了,如果他真的想殺我,在電梯門?打?開的那個瞬間,他就可以做到了。」

沈惕想了想,還是決定對他說?︰「無?咎,你的理智值減少了,你發現?了嗎?」

被他這樣一提醒,安無?咎這才後知後覺地抬了抬頭。

果然是這樣。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強行轉移了。

「我懷疑蒙面人並?非不想殺你,他或許早就知道,殺了你並?沒有用,倒不如用清空理智值的方式毀掉你。」

安無?咎的手扶住樓梯的扶手。

對。

這樣才合理。

他的眼?前浮現?出蒙面人最後對他招手的情形。

這個蒙面人做了這麼多,看似是在摧毀自己的每一步計劃,但事實上,他根本不打?算對他造成生命上的傷害,只是在引導。

就像他特意引導他在恰到好?處的時候來到天台,讓他崩潰。

蒙面人的目的,就是為了用這些?手段耗盡他的理智值,讓他被同化成污染物,失去這場游戲獲勝的可能性。

「原來如此。」

明確了這一點,安無?咎的心變得堅硬起來。

「他甚至很?明確地告訴我,莉莉絲就是我的妹妹。」安無?咎看向沈惕,「你說?得對,他的目的很?明確,他並?不想要我的命,只是想毀掉我。」

用傷害他所有朋友的方法讓他認輸,安無?咎無?法原諒這種?不擇手段的卑劣做法。

他絕不可能就這樣認輸。

可有一點安無?咎仍舊不明白。如果說?蒙面人的目的就是毀掉他,那麼他與?創造他的人類革新計劃是敵對的嗎?他和?聖壇,和?那個所謂的邪神,又有什麼關系?

他們?的目的似乎並?不相同。

這一切好?像快要浮出水面,但又並?不完全?,安無?咎所能窺見的真相,也正在一步步靠近他。

兩人順著樓梯已經來到頂層的入口,只是這扇門?同樣是關著的。

安無?咎將手放在門?把手上,卻發現?這一扇直接可以推開,和?天台的不同。

經過了之前的事,現?在的他變得異常謹慎,所以也不敢輕易推開,而是回頭看了沈惕一眼?。

沈惕換了身?後的輕機槍,換好?彈,對準了門?。

做好?戰斗準備之後,安無?咎才將門?打?開。

令他意外的是,門?後什麼都沒有,只是空蕩蕩的樓梯間,通往頂層的辦公室。

「感覺這里已經人去樓空了。」沈惕手拿著槍,觀察四周。

從樓梯間出去,光透過落地玻璃照射到他們?面前,安無?咎差一點睜不開眼?。

面前就是一間空間巨大的房間,用雕刻著精美花紋的毛玻璃隔開,天花板上是浮雕的天使與?聖徒,地板上鋪陳著宗教畫作的地毯。

甚至,在他們?踏入這一層樓的同時,這里還響起了悠揚而聖潔的唱詩班的歌聲。

與?外面那慘烈的人間煉獄相比,這里隔絕于世間亂象,高高在上,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天堂。

這不像是沒有人的地方。

安無?咎沿著玻璃牆壁一步步向前,放輕腳步,四處檢查,直到他們?來到了這個巨大房間的入口。

這間辦公室的玻璃門?是敞開的,音樂聲真是從這里面傳來,仿佛是有人早早地前來歡迎他們?。

安無?咎的心跳得很?快,但他卻並?不感到多麼緊張,而是一種?強烈的排斥感,來自于他的體內。

一種?詭異的力量仿佛正要破土而出。

奇怪的是,這個房間竟空空蕩蕩,里面一個人也沒有。這里的陳設很?少,一眼?就望得到所有,這里只有一張辦公桌,一些?整齊排列在這里的長椅。

辦公桌的背後是一片色彩鮮艷、圖案破碎的彩色教堂玻璃窗,窗子整體是巨大的圓形,窗內被分割成放射狀的扇形,里面瓖嵌著彩繪玻璃,如同一朵盛放的美麗花朵。

而日光透過這扇彩色玻璃窗,將繁復的花紋和?詭譎的色彩映照在地板與?桌面上。

安無?咎走過去,檢查了一下這張辦公桌,竟然什麼都沒有,哪怕一張紙也不存在。

難道說?真的所有人都跑了?

「這里像不像我們?一開始遇見的副本里,那個地堡里的大廳?」沈惕問安無?咎。

安無?咎點了點頭。

的確很?像,而且都很?像教堂。

原來從一開始,幕後之人就在劇透他們?的未來。

摧毀一切不能的邪.教徒,苦苦求生的幸存者?,地下教堂,一切有關宗教的元素,都在預示著神的存在。

每一個經歷過的副本都好?像是一種?提示,關于這個世界,也關于他們?本身?。

「真的沒有人呢。」沈惕檢查了一遍,將槍扛到肩頭。

安無?咎想看看外面的情況,經過了那些?事,他的警惕心比過去更甚,擔心蒙面人會不會想沈惕一樣出現?在其他的大樓,于是走到落地窗邊查看。

這里的玻璃是正常的,他能看到其他地方。

隔壁的兩棟樓里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

安無?咎無?意間低頭,竟然看到了極為相似、又令他震驚的一幕。

在這棟大樓的樓下,他看到一輛車停了下來,和?剛剛的他們?所做的事一樣。

同樣的,車門?打?開,里面相繼走出了幾個人。

有明明已經死去的南杉,沒有被污染的吳悠……

這是和?[楊爾慈]同一世界的他們?嗎?

他們?還活著?

但這個猜想就在一瞬間打?破,因為他看到了從車上下來的另外兩人。

分別是既沒有死亡也沒有被污染的鐘益柔和?楊爾慈。

而安無?咎已經見過兩個她們?了。

所以……眼?前這兩人,是來自于第三世界的。

「無?咎,你看天上。」

安無?咎听到沈惕的聲音,依照他所說?的,抬起了頭。

「天上又多出了一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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