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里一片死寂。
盛光明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或是做些什麼,可他偏偏什麼也說不出口,只是僵硬地站在一側。
分明他才是這場婚禮的主角, 卻沒來由地覺得自己像是個多余的人。
一直以來的惶恐、不安終于有了它的落腳點。
——晏雙愛的人不是他。
握住白桔梗的手慢慢垂落。
「繼續吧。」
冷淡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堂里回蕩, 目光輕掠過面前的手,晏雙轉過身,掌心依舊按在鮮紅的聖經上,對身邊靈魂出竅的盛光明微笑了笑,「儀式還沒結束。」
話音落下,按在聖經上那只手臂便被大力拉起,晏雙一個踉蹌直接被身後的那只手從台上拽了下去,落入了冷香四溢的懷抱中。
紀遙目光冷厲地掃了晏雙那張仿若什麼事都沒發生的無辜臉孔, 「走。」
晏雙︰拽什麼拽?就這態度來搶婚?感情線怎麼還不滿?欠刺激是吧?
晏雙︰「我不走。」
他無視了紀遙想吃人的眼神, 直接向前方還在發呆的盛光明求助地伸出了手, 「老公救我!」
盛光明還在思緒混亂之中,沒搞清楚狀況的他下意識地先伸出了手,只是他還沒踫到晏雙的手, 晏雙人就被攔腰拖走了。
被硬拖著往教堂外走的晏雙內心︰臥槽,小紀好大的力氣,胳膊梆硬,貴公子在家閑著沒事干天天舉鐵麼?
「老公——」晏雙拔高了聲音招魂, 下一秒,他的嘴也被手掌堵上了,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盛光明像傻了一樣地站在原地,等人都快要出教堂時, 才扔了手里的花追了出去。
「雙雙!」
外面漆黑一片, 晏雙人被拖到外頭, 立刻就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海風從背後襲來,幸好有紀遙給他擋著,不至于被吹倒。
溫熱的氣息靠到了他的耳邊,「我不是秦羽白。」
晏雙心想廢話麼不是。
「我不會針對他的店,」聲音輕輕地,帶著他特有的那種冰冷又高傲的語調,「我會直接讓他這個人消失。」
「雙雙——」盛光明追了出來,海風將他的頭發吹得亂搖,他解了西服的扣子,臉色黑沉,手直接指向了紀遙,「你放開他!」
已經做好了將人打進醫院搶救的準備,盛光明直接擼起了袖子。
出乎他的預料,紀遙竟真的將晏雙放開了。
在紀遙放手的一瞬間,晏雙轉過身,沒有任何停頓地揚起了手。
「啪——」
巴掌落下的清脆聲音被海風吹得七零八落。
晏雙打完沒看紀遙的表情,轉過臉對再次震撼到失語的盛光明大聲道︰「對不起,這婚不結了,我要跟這王八蛋走了。」
他說完又回過臉,紀遙的臉在黑夜中也帥得很鮮明,白皙的臉被他扇得浮起了紅痕,此時正死死地盯著晏雙。
晏雙向他比了個中指,頂著海風走到跑車前,回頭大聲道︰「那個搶婚的,你上不上車?!」
盛光明眼睜睜地看著車在他面前絕塵而去。
短暫的幸運終究還是離他而去了……
與他預想的一樣。
像那個歪了的領結。
不匹配就是不匹配。
晏雙人縮在跑車里,過了好幾分鐘才緩過了勁。
媽的,冬天的海風真冷,把他今天精心梳理的小分頭都吹亂了。
車開得極快,除夕夜的海邊公路空曠無人,車速快得晏雙在車里都感覺快飄起來了,他扭過臉,「停車。」
紀遙充耳不聞,仍是將目光投向茫茫的黑夜,車速絲毫未減。
按照古早狗血劇情的走向,晏雙現在應該伸手去搶他的方向盤,然後車在公路上像得了帕金森一樣來回抖,走出s型後「 」的一聲撞樹,兩個人一起被送到醫院搶救,醒來後必有一個失憶,隨後虐戀情深。
晏雙︰達咩,他還要留著他的腎和眼角膜。
晏雙收回眼神,伸手惜命地抓住了安全帶。
一路,紀遙都沒開口,漆黑的夜色中隱約有了光亮,晏雙靠在車窗上費力地向前看去。
刺眼的光亮之中,隱約有人在奔跑,還有巨大的風聲。
靠得近了,晏雙終于靠清楚了。
這是郊外。
他的面前停了一架飛機。
晏雙︰臥槽,不愧是超級貴公子小紀!一出手就是大灰機!
車輛在前面人的指揮下停在了飛機前,紀遙下了車,繞到側面親自給晏雙開了車門,把人從車里拽了下去。
「少爺,都準備好了。」
晏雙的西服後領被紀遙攥在手里,像只被命運扼住後頸的小貓咪,他認出了和紀遙打招呼的是紀文嵩身邊那個極有眼力,之前配合過他演戲的小保鏢,此時他正對紀遙擺出極為恭敬的神情。
他震驚地仰了下臉,只看到了紀遙稜角分明的下巴。
晏雙幾乎是被挾持著上了飛機。
「紀遙……」晏雙被按到座位上,紀遙正給他系安全帶,听他說話,眼神狠厲地瞪了過去,「閉嘴。」
晏雙︰「……」有本事以後別求著爺說話。
這是架小型的私人飛機,紀遙安頓好晏雙之後,隨即便在晏雙身邊的座位坐下。
飛機上立刻響起了五分鐘後預備起飛的廣播。
晏雙忍不住道︰「你要帶我去哪?」
「下地獄。」
晏雙︰「……」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
五分鐘後,飛機準時起飛了,晏雙透過身邊的舷窗,低頭看到了不遠處有數輛車打著車燈正向飛機起飛的地點趕來。
晏雙︰這奔私的,還挺隆重。
進入平穩飛行的廣播傳來後,他身邊的紀遙像是終于松了口氣,一直屏著的勁泄了,不過也就那麼一瞬間,他立即又恢復了慣常那般凌人的高傲,他解了安全帶,伸手直接掐了晏雙的下巴,將人的臉扭了過來,語氣有些憤恨,「你就這麼等不及?」
晏雙︰?
劈頭蓋臉的說什麼呢。
「紀遙,你現在到底是在干什麼?」晏雙甩了下下巴,沒甩動,也去解了安全帶,伸手去拽紀遙的手腕,「你他媽放開我!」
紀遙的手臂鐵鑄一般毫無動搖。
盛光明雖然是拳王,但對晏雙從來都是百依百順,晏雙除了被他抱著邊走邊x的時候,會感覺到這個人強大的臂力和腰力外,從來對他的力氣沒有太大的概念。
晏雙掙扎了半天都沒掙開紀遙的手臂,自己倒是累得半死,干脆放棄了掙扎,用眼神對著紀遙那張臉罵髒話。
相信紀遙這樣的天才一定能讀懂他的眼神。
——然後紀遙就親了上來。
紀遙的嘴唇是涼的,貼在唇上,晏雙像吻了一塊冰,下巴被死死地扣住,根本沒有掙扎的余地,溫熱的舌尖強硬地撬開了他的唇。
舌頭交纏上的一瞬間,彼此的呼吸也變得重了。
掐住晏雙下巴的手力道逐漸松了,順著下巴一直撫模到修長脖子上那顆小巧的喉結。
晏雙正在吞咽。
吞咽他們交換的唾液。
喉結也順著他的指尖上下難耐地滑動著。
這樣的晏雙,這樣在他的吻中難以自拔的晏雙竟敢嫁給別人?
紀遙越靠越近,整個人都從自己的座位探了出去,將晏雙困在了座位與他的胸膛之間肆意親吻。
掌心忽然用力,紀遙單手掐住了晏雙的脖子,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冰冷干燥的唇在濕吻中變得鮮艷,他冷道︰「你喜歡他?」
晏雙臉色緋紅地半躺在座位上,雙眼浮現出淡淡的霧氣,神情有些迷蒙,「哪個……」
紀遙︰「……」
他真恨不得掐死他!
「你要跟他結婚,」紀遙語氣冷得像淬了冰,「你喜歡他?」
晏雙眼中的水霧逐漸散去,他沉默了良久,神情悠遠,顯然是在想紀遙口中的那個‘他’。
紀遙再次逼問道︰「說話。」
晏雙︰呵,他就說他會求著他說話的。
「是,」晏雙直視著他,語氣認真道,「我喜歡他,我願意跟他過一輩子。」
胸口像要快嘔出血般酸澀又疼痛,紀遙抿著唇,半晌才擠出了兩個字——「撒謊。」
晏雙︰「我沒有……」
他沒說下去,是因為紀遙用膝蓋抵住了他。
「那這是什麼?」
紀遙神色冰冷,「你對誰都可以?」
晏雙不甘示弱,「你呢?你還不是一樣?你看清楚了,我不是秦卿……」
「別提他!」
紀遙冷喝了一聲。
在晏雙驚疑的目光中,他頓了頓,又道︰「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晏雙︰「……」
不逼逼了,開揍吧。
晏雙張口就咬住了紀遙的手腕。
他咬得很用力,幾乎是瞬間他就聞到了血腥味。
紀遙由著他咬,臉色不變,甚至還將膝蓋抵得更深。
晏雙悶哼了一聲,他松了嘴,呸了一聲,瞪向上方的人,惡狠狠道︰「這是替我老公咬的!」
紀遙︰「……」
「你再說一遍。」
「這是替我老公咬的!」
「再說一遍。」
晏雙知道紀遙又要開始玩無限月讀那一套,他今天還真就奉陪了,繼續瞪著眼楮,大聲道︰「這是替我老公咬的!」
紀遙沒再重復了,他用流著血的手腕掐住了晏雙的臉頰,「替你的誰?」
「老公!」晏雙含糊不清地叫了一聲。
「可以,」紀遙反手蓋住了他的嘴,俯身盯著晏雙的眼楮,「我同意代替他。」
晏雙︰「……」滾哪!
晏雙邊扒他的手邊踢他,卻反被壓得更緊,那股優雅的冷香將他從四面八方困得死死的。
嘴唇落下,晏雙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楮,又是冰涼的吻,落在了他的眼瞼上。
「新年快樂。」
晏雙停住不動了。
紀遙松開手掌,在晏雙罵街之前明智地堵住了晏雙的唇。
飛機正在高空中穿越雲層,窗外一片漆黑,星雲交錯,無比安靜,唯有接吻與心跳共振,鼻尖抵著鼻尖,眼楮對著眼楮,是愛是恨,在黑色的天空下都分不清了,紀遙的眼中映襯出晏雙的臉。
他第一次向跌落在地的他伸手時,未曾想過會與他發生這樣多的事。
也許這就是命運的不可捉模。
永遠到底有多遠,紀遙也說不清。
從他們第一次相遇開始,一直到生命的終點,那或許就是「永遠」。
雙手撫模了晏雙的臉,紀遙輕聲道︰「從今天起,永遠待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