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日,白人節。
十二點剛過,鈴原明日香便迫不及待地來到了近藤司的臥室。
「司君,我的糖果呢?」
剛和秋元紅葉掛斷電話不久的近藤司嘆了口氣。
「至少等人睡醒吧,哪有剛過十二點就來催回禮的啊。」
「哼!那我自己來取嘍。」說著,她赤著腳跳了上去。
「等等,你上來干嘛?糖果也沒在這啊。」近藤司有些詫異地說道︰「在書桌啊。」
「我要的糖果,跟她們的可不一樣。」
「嗯?」
少女沒再回答,而是雙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仰著頭注視著他的唇。
她那雙水霧迷漫的眼楮,也勾住了他沒有心的魂。
「鈴原,天堂太高,我這種人,只配活在地獄,即便這樣也願意陪著我嗎?」
「我眼里沒有地獄,只有你。」
「不勝感激。」
聲聲「司君」回蕩在封閉的臥室,直到門被悄然推開。
又是恍如隔世的夢的荒唐不可言喻,地獄的繁華,開的正盛。
一色的黑幕高懸在無月的天空,僅遙遠的邊際橫出一抹白色的光,盡管夜色深沉,但破曉即將來臨。
此時此刻,夜仍是黑的。
也因此,幸福或不幸福的,應該的或不應該的,有些事情依舊發生著。
改變著…………
學生會的教室出乎意料的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白人節的關系,大家好像都跑出去約會了似的,只留下桃山彌子一個人坐在那里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
不知道學長什麼時候會來呢?如果去文藝部的話感覺好羞恥,索要回禮什麼的……
而且,一想到近藤司的正牌女友秋元紅葉就靜靜地坐在那里,桃山彌子便感到一陣心虛。
體育祭的紐扣和紙條仍舊被保存著,那是屬于秋元紅葉的東西。
為什麼明明要借的是學長,卻要讓給我呢?
不,並沒有完全借給我,因為……她拿走了學長的心,所以即便借給我也無所謂。
或者說,正是因為她的意願,學長才願意跟自己走吧……
一直,一直都是被秋元學姐幫助著,但自己卻懷著那樣的心思一直糾纏不放,並且還要當著她的面向心愛的學長撒嬌。
現在的情況和當時完全不同。已經不是為了知道所有真相而想要彌補才做了。
為了桃山彌子的貪心,想要學長注視著我,不想要被丟下,才拼命想要與學長建立聯系。
也就是說,桃山彌子,是個壞女人……
但是,為什麼內心的愧疚那麼多,卻仍舊舍不得離開呢?
學長,什麼時候會來呢?
「唉!」
輕微的嘆息聲在教室里忽地響起,又忽地消失。
「桃山?」
「咦!?」
噗通!
嘩啦!
的听到別人的聲音,桃山彌子被嚇了一跳,然後便從凳子上摔倒,順帶著把桌子上原本堆積的文件也打落在地。
「干嘛這麼緊張?」近藤司無奈地說道,然後便開始收拾地上散落的文件。
「都是學長的錯啦,什麼時候來的啊,突然發出聲音,人家被嚇了一跳呢!」從地上爬起來的桃山彌子不滿地都囔著。
「是,是,都是我的錯……所以,你能不能解釋下,為什麼前兩天的文件到現在還沒有處理呢?」
「咦!?有嗎?」
看著她一臉緊張,左顧右盼的模樣,他眯了眯眼,笑眯眯地說道︰「親愛的會長大人,給不出合理的解釋,可是會挨揍的……」
「我……那個……這個……都是……都是……」她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沒能說出所以然來,只是都囔了一句,「……都是學長的錯……明明知道人家那麼笨……一直不來幫我……」
「抱歉,是我的錯。」
听到這句話,桃山彌子心里一慌,連忙說道︰「咦,不,不是那樣的!我,我只是隨口說說……學長……不是那樣的!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所以,回禮。」近藤司指著被自己放在茶幾上的禮物盒說了一句,「這些,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說完,他便將整理好的文件放在辦公桌上,坐在她的座位上開始處理了。
桃山彌子興高采烈地打開盒子,卻發現里面放的都是餅干,這讓她有些失落。
「學長,只,只有餅干嗎?」
近藤司抬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不喜歡?」
她連忙將禮物盒抱在胸前,搖頭道︰「沒,沒有的事!很,很喜歡啦……嘿嘿,嘿嘿……」
少女勉強擠出的笑容讓他沉默了。
「抱歉,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在處理,所以能給的,只有餅干……未來如何發展,我現在沒有把握。抱歉……」
本以為會被他裝模作樣的呵斥兩聲,或許還會被威脅說要收回餅干之類的,她卻從未想過竟然是這樣的回答,一時間桃山彌子愣住了。
空曠的教室,只剩下筆尖觸及A4 紙張發出的沙沙聲響。
過了一會,桃山彌子突然笑了起來。
與剛剛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完全不同,此刻的她,看起來十分開心。
「學長,你可真是大呢!」
「哈!?」沒頭沒尾被罵了一句,近藤司停下筆,並發出了疑惑不解的聲音。
「我不管,學長就是大,必須是大才行!嘿嘿……」將一塊餅干放入口中,少女將其咬的卡卡作響。
「是,是,我是,行了吧……」他無奈地敷衍了一句,然後開始皺著眉頭思考︰為什麼感覺學生會的資金沒得那麼快呢?
往前仔細又看了一會,他終于發現了不對。
只要是有著合理的訴求,桃山彌子對其他社團遞上的下撥資金請求向來是有求必應,但關于具體核實方面,好像並不是那麼充分。
該說她太信任其他人了嗎?還是說大家的需求本就是這樣才對呢?
「桃山,你……」
突然,一陣香風過後,桃山彌子坐到了他的懷里。
「別鬧了,快下去。」
「學,學長……我,我這樣……也很努力了……就,就這樣……一小會就好……」
少女發顫的身體和聲音讓近藤司再度沉默。
推開她嗎?
會哭吧?
「等會會有人過來。被發現的話,很不妙吧?」他盡可能委婉的提醒她,這里並不是合適的地方。
當然,實際上,哪里都沒合適的地方。
「不,不會……呼!」長舒了一口氣,桃山彌子彷佛已經適應了似的,也不再支支吾吾了,「其他人都被我趕跑,咳咳,派出去工作了,所以,不會有人來的……」
你剛剛說了【趕跑】,一定是吧!
「還有……學長剛剛的話,我很開心……沒有拒絕我,而是很認真在跟我解釋,真的很開心。開心的不得了。學長,我感覺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我該不會是壞掉了吧?」
「是吧……從頭到腳都蠢透了……」
「是壞不是蠢啦!」桃山彌子都囔了一句,自己卻沒忍住笑了起來,「是嘛,蠢透了。不過也沒辦法呀,都是學長的錯。學長,你,你可是踫過我這的……所以,得負責才行。至少,兩個人的時候,得負責……」
「那還不是你自己要……」近藤司剛準備反駁,卻突然閉口不言了。
「學長?」
「你說的沒錯,我是個呢。明明知道,把你推開才是正解,卻仍然縱容你,這就是證明啊。」
桃山彌子靠在他的胸膛,小聲說道︰「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嗯。」
「餅干,很好吃哦,但我希望下次能有糖果。」
「不保證。」
「竟然沒有說【絕對沒有】這種話嗎?」她有些詫異。
「因為,近藤司從不撒謊。」
他的話說完,兩個人沒忍住都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少女小聲呢喃道︰「學長,真是個大騙子……最喜歡了。」
「可真是蠢透了。」
吱——
突然,門被推開了。
一臉冷漠的栗原惠和愁眉苦臉的水原心太走了進來。
「咦?彌子不在嗎?」
听到水原心太的疑問,近藤司低頭看了一眼,躲在桌子下的桃山彌子正豎著食指放在嘴邊,示意不要告訴他。
近藤司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明明站起來就好,非要躲在桌子下,這下子好了,再從桌子里爬出來一定會被誤會的吧……
也就是說,作繭自縛嗎?
「不在,有什麼事嗎?」他一臉平靜地說道。
「書記官水原心太騷擾我。」
近藤司挑了挑眉,然後便托著下巴開始沉思,「騷擾嗎?還真是極其惡劣的事件呢……」
憑借你的武力,還制服不了區區一個水原心太?
竟然需要學生會長幫忙,栗原惠,你全暴露了啊。
「我,我才沒有!」
近藤司無視了水原心太無辜的辯解,看著栗原惠說道︰「雖然我並不是學生會成員,但在學生會至少還算說的上話,如果真是這樣,我一定想辦法處理。但是,凡事講究證據,那麼栗原同學,你能提供證據嗎?」
栗原惠臉色一紅,然後,她低下頭,不言不語了。
看她這這樣,近藤司敲著桌子嘆息道︰「也就是說,沒有證據嗎?沒證據的話,算是誣陷呢……難辦啊!」
躲在桌子底下的桃山彌子滿臉通紅。
剛開始只是太緊張所以 到了桌子下,等到緩過神來已經沒機會出去了。
出去怎麼解釋呢?
在桌子下藏了半天,難道是撿橡皮嗎?
在鈴原明日香那里學來的知識讓她下意識認為其他人就是會往那里想,因此,她現在連大氣也不敢出。
不過,現在好像是鈴原學姐說的那種機會啊。那樣的話,學長真的會……
啊!啊啊啊!怎麼可以這麼想!好羞人,好惡心!
可是,如果是真的如鈴原學姐所說,那……
栗原惠突然發覺近藤司的表情有些異樣。
「近藤少……學長,你沒事吧?」
「沒,沒事……只,只是有點累了。」近藤司將雙手撫額,阻擋了栗原惠的視線,同時他低下頭,用生氣的眼神看著桃山彌子,藉此希望她能停下自己瘋狂愚蠢的行為。
然而,正是由于他敢怒不敢言的這種態度,讓原本只是稍微試探下便害怕到不行的桃山彌子頓時有了自信。
鈴原學姐說的沒錯!
學長現在什麼也不敢做!因為他是最不想讓身邊人受到任何傷害的。
可是……真的要試嗎?難度對我來說也太大了……
【桃山,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你能留在近藤身邊,包括近藤。
所以,相信我,勇敢點!
他不會主動出手,但是,在某些場合,你無論做什麼,他都會拼命幫你掩飾的。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不顧一切的勇氣罷了。】
見桃山彌子沒有後續,近藤司松了口氣。
「那個,水原,你現在……」
「我,我怎麼了?」水原心太看著突然呆滯的近藤司問道。
下一刻,近藤司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嚴肅冷靜了。
「不,什麼也沒有。你們還有其他事情嗎?」
「那個,還是小惠的事……」
「不要喊這麼親密!」栗原惠冷冷道。
「我……抱歉……」
「只要我能提供證據就好了吧。」
「是的,只要有證據就行。」近藤司點點頭,然後看著水原心太,「要制造證據嗎?快出去吧!」
「欸!?制造證據?為,為什麼?」
近藤司順勢嘆了口氣,連帶著,又能強撐一小會了。
「她沒有證據,就沒辦法定你的罪!所以,如果她想要定罪,就必須和你制造證據。那麼,水原,如果是你,在明知道她有可能留下證據的情況下,你仍然會做出那種事情嗎?」
「我,我會嗎?」水原心太也懵了,然而過了一會,他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啊,我什麼也沒做啊!」
「你確定什麼都沒做嗎!?」栗原惠咬牙切齒的聲音響了起來。
下意識地,他縮了縮脖子,「那,那個……我做什麼了?」
「你竟然問我!」
「所以說,我真的不知道啊……」水原心太委屈地說道。
見他如此,栗原惠突然冷笑一聲,看著近藤司說道︰「只要有證據就能制裁他了吧?」
「是的。」
「你,跟我出來!」
「去,去哪?」
「制造證據!」
栗原惠說完,便氣沖沖離開了學生會。
水原心太愣了一會,連忙追了上去。
「什麼制造證據啊,分明是制造機會嘛……」近藤司輕笑一聲,然後笑容便收斂了。
靠在座椅上的他,閉上了眼楮,眉頭輕皺,什麼也沒說。
藏在桌子下的桃山彌子,過了好久,終于爬了出來。
「蠢女人,何苦呢?」
少女捂著嘴跑了出去。
窗外樹梢微擺,綠葉沙沙作響,似在嘲諷,似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