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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0 天命如此 (二合一)

「忠國公過贊,本閣部不過是做了些份內之事罷了,皇後與太子還望切莫多禮。」

沉憶辰依舊是保持著一副恭謹的姿態,至少他不想當著屋內文官集團的面,卻做一些逾矩乃至僭越的事情,哪怕這屬于被動接受。

「呵,沉閣老還是這般謹慎。」

石亨皮笑肉不笑的回應了一句,其實他看到皇後領著太子在沉憶辰面前「低頭」的一幕,心中實則有何一股暗暗的不爽。

畢竟石亨原本的計劃中,是自己成為高高在上的主宰,結果這一系列變故下來沉憶辰的聲望威儀明顯高出一頭,導致未來新君都得客氣禮遇。

沉憶辰听出了石亨話語中的譏諷意思,不過他僅僅是澹然一笑沒有回復。要知道這個世界沒有誰比自己,更加了解忠國公石亨的秉性如何,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心胸寬廣之輩。

曾經有著強勢的敵對目標擺在面前,石亨還能放低姿態雙方好好合作。如今文官集團已經選擇全面妥協退讓,當沒有了外界的壓力存在,就會出現「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的場景存在。

石亨絕對不願意屈居人下,甚至雙方對等都無法接受!

隨著各路大臣的陸續到來,集體瞻仰了景泰帝朱祁玉遺容之後,鴻臚寺跟禮部官員便開始為皇帝進行小殮。

所謂的小殮,就是為已故皇帝沐浴容顏,然後把頭發梳理成固定的形式,最後就是換上壽衣並且在尸體面前陳設祭奠物品,擺放位置依舊是放在皇帝生前居住的乾清宮,成語中「壽終正寢」的詞匯就是這麼來的。

這一步完成之後,次日將為皇帝進行大殮,簡單點形容就是舉辦一個入棺儀式。然後已故皇帝的皇後、妃嬪、宮卷等等,要著素服祭奠並為皇帝守靈。

在京的文武官員跟三品以上命婦,身著喪衣連續三日到宮中祭奠皇帝跟哭喪。其中還夾雜京城內各大寺觀以聞喪日為始,各聲鐘三萬杵,服斬衰二十七日,嚴禁屠宰四十九日等等禮制規定。

景泰帝朱祁玉小殮的時候,閣部級別重臣跟勛戚們就站在乾清宮門外,不管是不是真心哀悼,每個人都裝模作樣的抹了兩滴眼淚。

相比較諸多妃嬪的哭聲震天,朱祁玉廢後汪氏卻領著兩個女兒,呆呆的望著乾清宮的方向。其中嫡長女已經年滿五歲,並且加封了固安公主的名號,嫡次女三歲還沒來得及加封,景泰帝就已經駕崩了。

沉憶辰跟景泰帝之間,稱不上什麼君臣相交掏心掏肺那種關系,相反皇帝一方諸多制衡,臣子一方設法掌權。但是就如同君子之交澹如水那樣,沉憶辰跟朱祁玉之間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默契,猜忌跟信任混雜在了一起。

正是靠著這份難能可貴的信任,哪怕有著諸多制衡沉憶辰依舊走到了位極人臣的位置。

朱祁玉生前的囑托中,希望沉憶辰日後能照顧一下廢後汪氏跟自己的兩個女兒,畢竟這是他在世間僅存的血脈。

想到這些,沉憶辰邁動腳步來到了汪皇後身邊,輕聲說道︰「皇後,陛下生前托付過臣,要好好照拂您跟兩位公主,如日後有任何需求,告知臣即可。」

汪皇後听著耳畔傳來沉憶辰的話語,卻沒有轉過頭來望向他,目光始終放在乾清宮的方向,用著一種極其冷漠的語調回道︰「妾身是廢後,當不起皇後的稱呼,另外兩位公主自有宗人府關照,用不著沉閣老操心了。」

對于汪皇後這種態度,沉憶辰受限于禮法跟身份,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躬身回了一句︰「節哀。」

就在沉憶辰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汪皇後卻突然轉過頭來,雙眼通紅的盯著他問道︰「沉閣老,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站在汪皇後的角度上,本來跟景泰帝夫妻和睦,丈夫白撿來一個皇位已經實屬幸運,日後履行承諾把帝位傳承給皇佷,不貪圖那些本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安安穩穩當個過渡皇帝不好嗎?

但是卻在沉憶辰等一干野心「權臣」的慫恿下,弒君殺兄背負罵名,還廢後易儲搶奪了佷兒的皇位,到頭來支離破碎成為夢一場。

皇太子朱見濟的早夭,丈夫朱祁玉的早逝,很難說是不是上天降下來的懲罰。

如果時間可以回到過去,汪皇後甚至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成為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兒女膝下承歡當個安樂王爺足矣!

面對汪皇後的質問,沉憶辰只能沉默以對。自古以來皇權斗爭就是殘酷的,當朱祁玉坐上皇位的那一刻起,就與自己的兄長朱祁鎮,站在了你死我活的對立面,沒有中間地帶可言。

「陛下與臣,其實都沒得選擇。」

沉默許久後,沉憶辰給了汪皇後一個交代。

這就是歷史的大勢所趨,早在正統朝期間,沉憶辰就想過好好輔左朱祁鎮去改變土木堡的結局。後續從漠南蒙古班師回朝,沉憶辰同樣囑托過趙鴻杰注意宮中變化,不想再出現歷史上的走向。

事實證明,天命就是如此,沉憶辰已經做了自己能力範圍的一切。

別說是臣子,就算是景泰帝朱祁玉身為帝王,又有多少改變的余地?

是能讓自己的皇兒朱見濟復生,還是說靠著丹藥的效果逆天改命增添壽元?

亦或者頂著被文官清流恥笑怒罵昏君的名頭,命太監去民間把娼妓跟生過孩子的婦人帶進宮中,做到了子嗣昌盛?

朱祁玉同樣努力過,卻什麼都改變不了!

不知是被沉憶辰給說服了,還是說汪皇後明白再追究這些過往,現在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她長嘆一口氣道︰「沉閣老,剛才杭皇後領著太子的舉動,有沒有讓你覺得似曾相識?」

汪皇後這句話,讓沉憶辰腦海中許多記憶涌現出來,那日自己親手帶著錦衣衛送太上皇朱祁鎮賓天的時候,太上皇後錢氏領著前皇太子朱見深,同樣乞求著自己照看孤兒寡母。

只不過那時候的沉憶辰無能為力,最終選擇了袖手旁觀。

「有。」

簡單的一個字,里面包含著太多復雜情緒。

「皇嫂在廢太子之後,日夜擔心受怕見深會重蹈太上皇的覆轍,已經徹底哭瞎了眼楮。」

「現在你擁立上皇次子朱見濟登基大統,妾身只求沉閣老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要再讓手足相殘的場景上演。給皇嫂一個寄托,給太上皇留一條血脈!」

自古皇家無親情,當沉憶辰操作把朱見濟過繼給景泰帝後,他就注定跟自己的兄長站在了對立面,勢必余生要想盡辦法打壓沂王,防止他被野心家擁立為帝。

最好的永絕後患辦法,自然是讓沂王朱見深薨逝,可那樣的話就讓朱祁鎮、朱祁玉兩兄弟的場景重現。

汪皇後清楚自己如今做不了什麼,不管有沒有希望,這是她對于沉憶辰最後的請求。

「臣會竭盡所能,避免此事發生!」

當年的沉憶辰不敢做出承諾,現在的他可以盡其所能,給汪皇後一個回答。

畢竟沉憶辰追尋的完美世界,是皇帝不再掌控著生殺予奪的大權,這其中自然就包括對沂王朱見深的主宰。

「陛下相信你,那妾身就姑且相信沉閣老不會食言。」

汪皇後雖然已成廢後,但依然還是那副剛毅的性格,著實有些不像這個時代的封建女子。

「謝皇後信任。」

「另外與其麻煩沉閣老照拂,不如讓妾身帶著兩個女兒搬回郕王府,遠離宮中的紛紛擾擾,說不定她們能生活的更好。」

廢後汪氏想要搬離宮中那自然沒有問題,把兩位尚未成年的先皇公主給帶走,那就有些于禮不合。但沉憶辰卻很認同對方的話語,與其留在宮中擔驚受怕,不如遠離這是非之地。

朱祁玉入宮前的郕王府,確實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好,臣會命人安排。」

「那妾身就在這里,先行謝過沉閣老。」

「皇後客氣,臣不敢當。」

簡單的幾段對話,沉憶辰算是了卻了景泰帝朱祁玉的一個遺願,他緩緩的退到了文官群體中間。

只是這一次,顯得是那麼格格不入。

景泰帝的小殮在等待中結束,當乾清宮的房門再度打開的時候,朱祁玉已經換好了壽衣躺在了大堂的最中央。按照慣例後宮妃嬪跟文武百官,朝著他的遺體祭拜了一番,就可以出宮等待明日大殮再度前來。

不過就在眾人準備離去的時候,忠國公石亨卻站了出來,擋在最前面問道︰「沉閣老,陛下賓天之前與你商議留下來幾封遺詔,現如今是時候該公之于眾了吧?」

石亨對這個托孤大臣的頭餃等待已久,原因在于明朝自從開國跟靖難兩場戰場結束之後,武勛的實際參政能力是大幅度走下坡路的,朝中事務基本上是由文官來主宰。

畢竟和平年代武人當國,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軍政府」模式,很明顯是不符合社會發展規律的。

但是托孤大臣的名號,就可以讓忠國公石亨名正言順的插手政務,甚至可以更進一步的裁撤邊疆跟京營中的督軍文官跟監軍太監,做到真正的絕對掌控。

皇帝還在世的情況下,石亨還能隱忍心中的澎湃野心,現在皇帝都已經駕崩了,新君是一個不足三歲的小屁孩,誰成為托孤大臣誰就能掌控朝野,他已經徹底沒有了等待的耐心!

石亨的這番話語一出來,讓在場閣部重臣面面向覦,平常他就囂張跋扈,結果現在當著大行皇帝的靈前,就公然向內閣大臣要托孤顧命之權,實在太過于無法無天。

「放肆,陛下還在喪期,連皇太子都還沒有新君即位,你就在陛下靈前大不敬了嗎?」

戶部尚書年富,實在是憋不住心中的那口氣,石亨如今已經越來越肆無忌憚,這番縱容下去絕對是國之大患。

要知道年富之前的任職,可是右副都御使兼大同巡撫,屬于標準的文官督軍。卻硬生生的被石亨給排擠出了邊關,要不是成國公朱勇力保,早就貶官回家養老去了。

論起石亨的狼子野心,朝中比年富更清楚的不多,反正雙方早就結下梁子成為死敵,那干脆今日就撕破臉面!

看到年富站了出來,石亨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去,這個老古板當年在大同督軍的時候,就處處給自己使絆子,三天兩頭上疏彈劾。

現在討要遺詔的時候,又跳了出來,看來以後掌權首先就得把這個老家伙給弄死!

「這封遺詔可是沉閣老給本公的承諾,現在討要公布有何不可?」

忠國公石亨很不屑的回了一句,順帶把沉憶辰給拉了進來,赤果果的告訴在場的閣部重臣,這是自己跟對方的一場交易,要是有任何的不滿找沉憶辰去。

果然當石亨此話一出,在場眾人臉色變了,紛紛把目光放在了沉憶辰身上。朝中閣部級別的文官其實都知道,沉憶辰跟石亨背後達成了某種交易,卻沒有想到是在遺詔上做文章。

迎著眾大臣的目光,沉憶辰沒有遮遮掩掩,非常坦然的點頭道︰「本閣部確實與忠國公商議過遺詔的事情,既然陛下賓天萬古,那也到了該公布的時候。」

說罷,沉憶辰就朝著一直站在祭奠隊伍末尾的蕭彝點了點頭,後者順勢拿出兩封詔書遞給了沉憶辰,這就是景泰帝朱祁玉臨終前下發的遺詔。

見到皇帝詔書,在場的群臣包括石亨在內,紛紛跪倒一片聆听聖諭,沉憶辰也沒有拖延,緩緩就打開了其中一道開始宣讀。

這一道是常規的傳位詔書,內容是景泰帝朱祁玉用著自述的口吻,宣布皇位傳承給繼子朱見清,叮囑新君日後要勤政愛民,維系祖宗基業等等。

對于傳位詔書眾人沒有任何期待,當過繼跟冊封大典舉辦的那一刻起,新君就已經敲定了人選。于是乎在場諸位大臣,全部把目光放在了另一道詔書上面,用著好奇跟期待的眼神聆听沉憶辰宣讀最關鍵的托孤大臣名字。

「朕著派忠國公石亨,內閣大臣沉憶辰……」

當听到這兩個名字報出來,石亨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這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攝政」權柄!

只是很快石亨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原因在于沉憶辰的宣讀並沒有停止下來,只見他繼續不緊不慢的念道︰「成國公朱勇,吏部尚書王直、何文淵,禮部尚書胡,內閣大臣陳循、高穀,兵部尚書于謙,戶部尚書年富等盡心輔弼,贊襄一切政務,特諭。」

這麼一長串的名字念完,忠國公石亨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你他娘的在玩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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