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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5 法統權威 (二合一)

孫太後直言要沉憶辰交出兵權?

听到這道懿旨,奉天殿內外群臣已經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可能是接連受到的沖擊實在太大,完全超乎了自己認知接受範圍,如今後宮干政已然算不得什麼。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紫禁城內不存在什麼空穴來風,那就是說不清不楚的太上皇之事,大概率是真的?

別說是朝臣震驚,就連坐在龍椅上的景泰帝朱祁玉,都下意識的側頭看了一眼。要知道現在不是剛登基繼位的時候,身為一名成年天子,理論上是不允許什麼垂簾听政的存在。

哪怕強勢如太皇太後張氏,在明英宗朱祁鎮年滿十六之後,也主動「退位讓賢」,明確了皇帝親征的權力。

更讓景泰帝朱祁玉感到不可接受的是,孫太後插手干政,滿朝文武居然沒有人站出來仗義執言,除了詫異之外就是沉默,更多選擇了默認此等行為。

自己這個皇帝,真就是非常時期的「過渡品」嗎?

剎那間,一股受到輕視屈辱,填滿了景泰帝朱祁玉的胸膛。

他沒有第一時間遵從孫太後話語,而是開口緩和道︰「母後,言重了,沉侍郎還是忠君愛國的。」

听到朱祁玉的回應,簾幕背後傳來了一聲冷笑︰「呵呵,沉侍郎目前表現看來,是挺忠君的。」

毫無疑問,孫太後這是話里有話,瞬間景泰帝朱祁玉就面色通紅,想要反駁卻被孝道綱常給死死的壓制住了。

「沉侍郎入閣就暫且這樣安排吧,其余事情等太上皇回來再行定奪!」

孫太後不想給朱祁玉任何解釋的機會,早在一個月前蒙古就曾經派過來一支使團,還得到了御馬監掌印郭敬的引薦,展現出來足夠的誠意。

這次太師也先更是願意無條件釋放太上皇回京,連司設監掌印曹吉祥都送來了幾條小道消息,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等到明英宗朱祁鎮歸來,沉憶辰做過什麼就會真相大白,此等亂臣賊子還有何掩面立足于朝堂?

「太後聖明!」

幾乎就是同一時間,右都御史楊善就出班恭維了一句,在他指定的計劃之中,沉憶辰跟成國公府這兩方,必須要先斬斷一方的軍權控制。

否則九邊的影響力,再加上福建、山東、京營的影響力,強如南征軍統帥王驥都難以匹敵。

更何況靖遠伯王驥,並非那種追求名利之人,權勢斗爭關鍵時刻不一定靠得住。

「太後聖明!」

緊接著都督僉事張軏、寧陽侯陳懋,戶部尚書金廉等等,紛紛站了出來高呼出這句恭維話語,意味著朝臣站隊已經很明顯了。

那就是京師軍權定然不能讓成國公府一脈一家獨大,于公于私都不能再培養出類似于王振的權臣,必須棄權入閣!

面對這群臣呼聲,景泰帝朱祁玉的臉色愈發難堪,這一刻他深深的意識到,曾經孫太後對自己的施壓跟威脅,不僅僅是說說那麼簡單。

靠著孝道綱常先天優勢,以及太上皇在群臣中的影響力,是真的能做到廢立皇帝!

無力感席卷朱祁玉的全身,他下意識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前面的成敬,就如同當初明英宗朱祁鎮,望著自己亦師亦父的王振一般。

看著朱祁玉求助的眼神,成敬心中也是有著一種深深的無奈,幾個月的時間只夠拉攏沉憶辰,完全不足以在朝臣中培養出一批完全效忠于新君的勢力。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某些時候皇帝也是如此。

于是乎,成敬只能細不可聞的搖了搖頭,示意朱祁玉服軟妥協。

「母後說的是,那就暫且讓沉侍郎,以加餃身份入閣參預機務吧。」

「臣,領命!」

御台之上的一舉一動,沉憶辰都看在眼中,他知道景泰帝朱祁玉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力極限,朝廷文武百官也不可能允許出現一個閣部一體,加上掌軍的未來超級權臣。

眾怒難犯,專欲難成,政治是一門妥協的藝術。沉憶辰如今在官海沉浮數年,早已不是當初的愣頭青,自己二十來歲出頭就想著要權傾朝野,確實為時尚早。

看著沉憶辰毫無「抵抗」的放下軍權,很多朝臣臉上都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容。這不僅僅是一名臣子的退讓那麼簡單,往大了說是兩位「君王」之間的交鋒。

太上皇還沒有回京,當今聖上就沒有招架之力,按照這趨勢下去看來很快這大明就得變天了。

論功行賞的事情完結,接下來朝會依舊按照正統朝時期的規矩,挑選出來幾本奏章議事。不過相比較前面各方勢力相爭的重頭戲,後面奏章內容就有些不痛不癢,基本上主管官員奏答兩句後就算是過了。

不過到了最後階段,還有一封來自大同府的奏章要宣讀,這也是本次大朝會萬眾期待的事情,那就是該用如何與韃虜商議迎接太上皇朱祁鎮回京!

「陛下,瓦刺使團已經抵達大同府,韃虜這次表明不收取任何贖金,無條件送還太上皇回京。」

「此乃先帝保佑,此乃我大明幸事!」

禮部尚書胡穎有些動容的說出這段話,身為先帝托孤五大臣之一,並且還是掌管禮法的主官。哪怕拋開朝堂上各種權勢紛爭,單單論起能把戰敗的皇帝給迎接回來,確實是一件洗刷恥辱的事情。

畢竟靖康之恥,宋徽宗、宋欽宗二帝,至死都沒能返回大宋都城汴京,大明沒有重蹈覆轍!

千百年後史書上,不至于有無比屈辱的描述!

「天佑大明,還請陛下盡快答復瓦刺使團,迎接太上皇回京。」

內閣首輔陳循同樣出列贊同,迎接大明皇帝回京是絕對的政治正確,六部已經搶先一步,內閣自然得表明態度。

「還請陛下迎接太上皇回京!」

剎那間滿朝文武紛紛躬身請命,距離勛戚大臣上次奏疏已經過去月余,新君始終沒有給個明確答復。現在韃虜徹底放棄了談判要挾,這要還不把太上皇給接回京,簡直就是大明之恥!

面對這群情激憤的場景,朱祁玉把目光望向了沉憶辰,同時眼神中充斥著一種絕望。他明白在這種情況下,沉憶辰做不了什麼,無非就是抱著可笑的期盼罷了。

「陛下,臣有不同意見,太上皇應當暫緩回京!」

伴隨著大殿內外不可置信的目光,沉憶辰終究還是站了出來反對。

歷史已經在自己的手中改變,如果明英宗朱祁鎮提前回京,那麼景泰帝朱祁玉大概率無法守住皇位,下場會極其悲慘。

原因無他,封建社會「正統」二字無法撼動!

為什麼歷史上朱祁鎮喪師辱國,並且在南宮囚禁七年之後,卻依然能夠輕松的奪門成功復闢?

哪怕絕大多數沒有參與政變的大臣,包括于謙這種深受景泰帝朱祁玉皇恩這些「心月復」,卻依舊選擇了擁護朱祁鎮復闢上位。就在于他們心中的正統皇位繼承人,始終是朱祁鎮兩父子,而不是景泰帝朱祁玉!

早在先秦時期,就確認了嫡長子繼承制,數千年演變下來已經成為金規鐵律,甚至超越了祖宗之法不可變。

朱祁玉是個庶子,沒有繼承明宣宗的法統,理論上土木堡之變後明朝最有資格即位的是襄憲王朱瞻墡,他才是明仁宗朱高熾的法統嫡子。

只是襄憲王朱瞻墡不喜權勢,並且就藩地方多年,拒絕了朝廷即位的要求,讓位于景泰帝朱祁玉罷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景泰帝朱祁玉要對孫太後那麼敬畏,原因就在于他的法統來源,必須是其嫡母孫太後所立。後續為了增加自己的正統性,還讓大同參將郭登,取得了明英宗朱祁鎮的傳位詔旨做背書。

但哪怕如此,朱祁玉並非皇儲的先天弊端,皇位也不是來自于自己父皇明宣宗的法統。

這就導致了朱祁玉在君臣名分上,永遠是上聖皇太後孫氏、太上皇帝朱祁鎮的臣子,上下尊卑不能亂!

無論何時何地,孫太後想要廢除朱祁玉皇位,朱祁鎮父子兩想要復闢登基,都是符合禮法上的「程序正義」。

整件事情看似有些滑稽可笑,卻偏偏現實就是如此。朝中上疏奏請迎接太上皇回京的勛戚大臣,他們中抱著獲取復闢從龍之功的,其實也是極少數。

之所以會有如此大規模聲勢,更多在于是維護心中的禮法傳承。

畢竟無論是文武大臣也好,勛戚宗親也罷,他們家族傳承同樣是依托于嫡長子繼承制。想要穩定傳承爵位跟家業,就必須恪守禮儀法統,否則亂了規矩之後,豈不是全都亂套了?

現在沉憶辰站出來反對,其實不僅僅是站隊景泰帝朱祁玉,還在挑戰著整個封建社會的法統傳承!

「胡說八道,太上皇已經在漠北飽受寒苦,你身為臣子居然還想著讓君王受辱?」

禮部右侍郎王一寧第一時間跳了出來,指著沉憶辰鼻子就 頭蓋臉罵了過來。

其他事情能忍,恭迎太上皇回京事關禮法傳承,並且這還是禮部份內之事,怎麼可能容忍沉憶辰在這里阻攔?

「看來置太上皇于敵營不顧的傳言,並不是什麼空穴來風,沉侍郎真想做一個亂臣賊子嗎?」

左都御史王文,同樣冷冷的質問了一句。

他當年依附閹黨王振,導致現在在朝中臭名昭著,想要翻身只能靠著太上皇朱祁鎮從北狩歸來。

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沉憶辰還要出面阻攔,那簡直跟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沒什麼區別。

「遙想當年太上皇欽點你為三元及第,如今卻這般背主求榮,是可忍孰不可忍,本人羞于與此子同朝為官!」

不單單是奉天殿內高官反對,就連站在殿外長廊的翰林清貴,都有一人疾聲高呼。

這個人沉憶辰還認識,正是當年他入仕翰林院,拿來立威的翰林檢討陶宏正。

當然,現在他已經官至翰林修撰。

有了翰林清貴的加入,相當于點燃了科道言官這群噴子的火藥桶,剎那間各種斥責辱罵不絕于耳,整個朝會大殿簡直就跟菜市場沒什麼區別,維持禮儀秩序的監察御史,此時都不敢冒犯眾怒。

「肅靜!」

站在御台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金英,見到這種情景終于看不下去,大聲的制止了一句。

金英同樣是五朝元老,想當初王振權傾朝野的時候,都還得給他幾分薄面。如今又有了司禮監掌印太監身份加持,一般言官清貴還真得罪他不起,只得暫時安靜了下來。

「沉卿,說說你的理由。」

趁此時機,景泰帝朱祁玉給了沉憶辰一個開口機會,雖然他內心里面已經不抱有什麼期望,但至少有那麼一個人站出來反對,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土木一敗,乃我大明百年之恥。微臣雖是文官,卻也知道戰場上的失敗,需要用敵人的鮮血來洗刷恥辱。」

「太上皇被俘北狩,就這麼被韃虜放回來,後人會如何評說,史書又會如何描述?」

「只有率兵擊敗韃虜,堂堂正正從他們手中奪回太上皇,並且讓蒙古太師也先的頭顱,懸掛與京師城牆之上警示萬邦,才能真正揚我大明國威!」

送回來跟搶回來是兩個概念,前者是對于弱者的施舍,後者是強者的復仇。

明英宗朱祁鎮想要洗刷史書上的恥辱,只有滅了蒙古這個大明的百年大敵,才能挽回身後名。

畢竟歷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

不過沉憶辰這番話語,並沒有收到想象中的效果,甚至就連禮部尚書胡都站了出來呵斥道︰「強詞奪理,我大明想要復仇雪恨,何需讓太上皇陷入危險境地。」

「刀槍無眼,如果征討過程中發生了意外,沉侍郎拿什麼負責?」

某種意義上來說,沉憶辰確實有偷換概念的嫌疑,他也自知這樣的說詞成功率接近于無。

但是很多事情只有抗爭一條路可走,別無他法。

只見這個時候,沉憶辰從懷中掏出一份奏章,大聲說道︰「臣敢保證,也先不敢對太上皇有絲毫不利,甚至可以兵不血刃的拿到他的人頭!」

「你有何資本保證?」

「靠這封韃靼部的國書,蒙古岱總汗月兌月兌不花,願向我大明皇帝俯首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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