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且說楚尋語被婷兒的最後一式熬干了生命,醒來以後發現自己又歸于黑暗之中,本以為還可以仰仗著星羅張的玉佩死而復生,這才發現胸口空空如也,在黑暗中的絕望之際,發現了遠方一縷火光,遂尋跡追來,結果卻發現一座巨大的火山,連綿起伏,周遭盡是焦黑荒蕪之地,空曠寂寥,只有烈火熊熊,濃煙滾滾。
忽听得頭上有響聲,抬頭望去,只看見山壁上憑空出現兩個碩大的火洞,再仔細看,這哪里是火窟窿,分明是兩只眼楮,一個龐然大物早已和火山、岩石和沙土融為一體,自己也許打擾驚醒了它,只見它睜開雙眼,整個軀體都掩藏在山體上,看不清楚什麼模樣,到底有多大,帶著熊熊的火焰手腳並用爬上了蜿蜒的火山山脈。楚尋語驚駭的滿頭冷汗,眼角抽動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自問了一聲︰「這是個什麼東西?」本能的反手要模出殘情長劍結果模了個空,想要提氣趕緊飛起來發現那更是痴人說夢,自己和凡人一般,只能用兩條腿跑,于是不停的往後退,漫天都是被那怪物爬行起身掀落的火雨和灰燼,那怪物手腳並用從山脊後面沉重的翻了出來,兩只著著大火的眼楮仿佛早已看見了楚尋語,口鼻中喘著粗氣,呼吸都裹挾著濃煙和烈焰,把燃燒著的火焰巨爪伸了過來,楚尋語大驚轉身就跑,可光用兩條腿能跑多遠?楚尋語只看見自己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下,心中一寒,抬起頭,就看見那怪物的巨手不由分說,直接罩了過來……
就在那雙燃火的眼楮睜開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覺察出不對,全部看著海面,琢根也是如此,不得不放下手里茶杯,提著魂燈,慢慢走到山崖邊上,看著楚尋語墜落的海面,滿臉難以置信,提前燈問婷兒︰「這小子身上除了你,還有別的什麼靈魂?」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婷兒在燈中不屑回答,但心中也很疑惑,楚尋語身上按理來說沒其它「東西」了,鳳凰的涅槃灰燼僅僅是賦予了他一些先天靈火,沒听說有鳳凰的魂魄在他身上,再說了,真要有鳳凰的魂魄,自己不可能感覺不出這麼強大的上古靈物。
正想著呢,楚尋語墜落的海面上開始冒出絲絲的熱氣,水中竟然有水泡不停的翻出,琢根眉頭緊鎖,神色不對,眯著眼楮仔細的盯著海面,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水中的似乎有什麼超乎自己預料的東西,起初使用「溟泉指」的那會,自己就覺察過有什麼東西,但後來看見楚尋語釋放出那麼多鳳凰靈火就認為他有什麼機緣奇遇,才有這種感覺,可是沒想到楚尋語現在明明已經死了,怎麼有一次出現這種感覺?而且現在的感覺比之前驚鴻一瞥來的更為具體,更為震撼,同樣是火焰,和之前的鳳凰靈火大不相同,鳳凰的火焰充滿祥和、靈性和生機;而現在的感覺,則能明顯的感覺出海底那股炙熱的火焰中所充盈的暴怒、肆虐和不詳,這種感覺,縱然是見多識廣的琢根,也深感吃驚和費解,下意識的和遠方觀戰的三人身影對望了一眼,遠方那三位也滿臉疑惑,李爾文也杵著拐棍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詫異的朝海里張望,順手拉著燕枝和柳泉雨君站遠一點。
海中央的水面氣泡翻滾越發的激蕩,蒸汽也越發的肉眼可見,忽然所有人眼神一怔,從海底深處傳來一聲悶響,下一刻,海面上翻起了一道沖天的水花,有十多丈粗細,奇怪的居然是暗紅色的,在空中炸裂開來,弄的灰蒙蒙的天氣中到處都是炙熱的細雨胡亂飄灑,琢根在風雨中巋然不動,站在山崖上,居高臨下,眯著眼楮盯著水汽散後的海中,只見海面上出現了一個深可見底的大洞,大洞中到處都是激烈燃燒的紅色火焰,洞中無水,只有楚尋語的尸體靜靜的躺在海底爛泥上,應該是死透了才對,可是奇就奇在楚尋語的身體躺在海底中一動不動,但全身都在激烈的燃燒,那火焰紅彤彤的,沒來由的把楚尋語周身乃至周圍十多丈都點燃了,逼的海水涌不回來,這火焰色澤暗紅,到處都是,還冒出大量黑色、灰色和白色的濃煙,帶出的濃厚的灰燼紛飛四落,嗆的人口鼻難聞,燻嘴撩喉。
所有人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包括婷兒在內,過不多時,暗紅色的火焰已經把十余丈的海底全部點燃了,肉眼已經看不清其中模樣,而楚尋語的手指抽動了一下,琢根暗道一聲︰「不好!」下一刻,楚尋語那黑乎乎的人影在熊熊烈焰中緩緩站了起來,整個人都在火焰中包裹著還發出刺鼻的滾滾黑煙,看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似乎楚尋語的樣子很奇怪,站在火焰中舉目四望,好像在找什麼,柳泉雨君雖然看的目不轉楮,但還是忍不住問燕枝︰「這招又是什麼名堂?」
燕枝也有些發懵,這一路上自己和楚尋語打交道頗多,和瀟瀟也交情深厚,但從來沒听說過楚尋語還有這種火焰類的功法,李爾文提醒他們︰「這火焰不對,氣息過于不祥,有可能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火焰中的楚尋語站在海底四下看了半天,終于抬起頭,發現高高站在山崖上俯視自己的琢根,琢根神色嚴肅,眉頭緊鎖,雖然看不清楚火中楚尋語的樣子,但他深知眼前這個火中的怪人已經不是剛才那個自己藥王府家中的後輩了,而是一個莫名的東西,縱然自己見多識廣也無法用語言來描述,所以未敢造次,就這麼站在山崖上,眯著眼楮,神色厲然的盯著眼前那些越燒越廣闊、越燒越濃烈的火中黑乎乎人影,忽然,楚尋語慢慢把雙手高舉起來,所有人都納悶,這又是什麼意思?
下一刻,楚尋語陡然間放下雙手,對著高處的琢根張開大口,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震九霄,所有人都心驚肉跳,整個嘴都被拉開有臉盆大小,一道炙熱的火柱直奔琢根而來。
琢根大吃一驚,看得清楚,那不僅僅是火柱,應該是翻滾熱浪的岩漿,從口中竟然吐出了三丈粗細的岩漿火柱直奔自己,來勢太快,匆忙間丟掉魂燈,琢根雙手掐出一個法訣,雙掌平推,一道黃色的光幕出現在身前,岩漿一聲轟鳴就撞擊上來,琢根的頭發都被點燃吹到腦後去了,大罵一句︰「這是什麼東西?」
自知不對,抄起地上的魂燈,整個人直接原地一陣抖動消失了,岩漿柱直接打向了空中,下一刻,琢根出現在楚尋語身後不遠處,反拿著魂燈,還是把細棍當成劍使,大喊一句︰「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說罷,直接身形一縱,不顧自身安危,穿越重重火海,一棍從背後就把楚尋語胸口刺穿了,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婷兒一聲驚呼,連琢根自己都愣住了,沒想到這也太簡單了,不料楚尋語木訥的低頭看看胸前透體而出的細棍,似乎沒有任何知覺,反手直接一個大掄臂,直接一記火焰老拳直接把琢根連人帶燈打的兩眼一抹黑飛出海底。
楚尋語身形往下蹲了蹲,周圍的火焰也壓了壓火苗,猛然間一蹬腿,楚尋語整個人帶著一串火焰和濃煙直接竄向了空中,出人意料的是張開血盆大口,「吭哧」一聲咬在琢根肋骨上,咬的骨斷筋折,滿口鮮血,疼的琢根頭皮都麻了,慘聲疾呼︰「你瘋了?」
李爾文他們全都面面相覷,互相看看,燕枝也攤攤手,表示自己很不理解。琢根吃不得痛,顧不得火焰的灼傷,胡亂間連續幾拳打在楚尋語臉上,作用不大,惱羞成怒,掐出佛印,雙掌合十,只見琢根眼中竟然綻放出金黃色的佛光,右手掌逐漸變得金光燦然,但似乎行動沉重了許多,對著楚尋語的腦門就是一掌,憑空一只巨大的佛手印把不松口的楚尋語用一股無比的蠻力推了出去,就這樣,楚尋語還不知道松口,直接口中撕咬著一大塊琢根的皮肉被推出老遠,琢根不僅疼痛,還被燒的到處焦黑,捂著肋骨傷口在空中大口大口喘氣,額頭上全是汗珠,看了一眼右手背上的倒三角印記,一發力,在努力的愈合傷口,結果卻大失所望,他掀開衣服看看,肋骨上被咬斷的骨頭和血脈卻愈合的極為緩慢,傷口處斷骨掛肉,但是被這種暗紅色火焰灼燒,愈合的速度極為緩慢,疼的琢根一身悶哼,下意識的瞥了一眼遠方觀戰三人,他知道,那三個人在等待機會,自己稍有示弱,他們就會和聞到血腥味的狼崽一樣沖上來把自己撕的粉碎。
「有門!」李爾文有些驚喜,「這麼多年來,二小子的恢復能力一直很可怕,但現在的恢復速度跟不上了。」
燕枝終于有了一絲狡黠的笑容,輕聲嘲諷︰「他剛才為了抓那個女劍魂,消耗了太多的力量,現在身體跟不上了。」
琢根不想示弱,也不能示弱,剛才這一掌法,應該讓楚尋語感覺很熟悉,因為這是小密記剛練到極致以後的變招,小密記剛咱們前面提到過,很多佛家高僧都會用,但是在陝西法門寺,有一套獨門秘術,乃是唐末,江湖人送諢號「不良行者」的一代奇僧,法號「濁二」的大師傅所創,是小密記剛練到極致以後,才能領悟的,正宗法名叫作「金剛浮提掌」,因其力大無比,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江湖上又喚作「大翻天手」,從而躋身為佛教十大奧義功法之一。當年王璐冉只是改良了小密記剛的前兩層,後面自己都實在改不動了,所以也無法學到最終奧義「大翻天手」。
琢根這一手直接把楚尋語給拍飛了,給拍到了海面上,琢根傷勢未愈,但顧不得那麼多,雙掌抱圓,提氣凝神,右手再次緩緩催動金色佛光一點點燦然起來,翻天之力隱隱待發,只見瞅準楚尋語身形未正,琢根丹鳳眼原睜,口中怒喝一聲,一巴掌從空中摁下,一道巨大的佛家手印虛影遮天蔽日,以泰山壓頂的氣勢拍了下去,整個海平面那是地動山搖,飛沙走石,把楚尋語那小小身影籠罩其中,仿佛徒手碾豆腐一般要碾碎他。
一巴掌把海面都拍的上升了起來,琢根卻萬沒想到,自己在空中,手掌卻摁不下去了,自己雖然使的是大翻天手,卻不料感覺到有一股托天之力從下方掌心傳來。只見楚尋語被壓到海底,卻雙腳蹬地,不僅雙手托住佛手,全身火焰不滅反升,背後又出現兩只火焰大手,一共四手不斷頂住下壓來勢。琢根嗓子眼一甜,左手慌忙捂住右邊肋骨傷口,還在不停的出血,但眼中殺氣愈濃,右手不停,加大法力,在此陡然發力,佛手一把摁下,整個海底淤泥都被壓的震飛四濺。遠處柳泉雨君看的心驚肉跳,一抬手,右手握拳,指縫中夾著幾片精光閃閃的紫藤花瓣就要出手,李爾文喊了一句︰「慢!」
只見得大翻天手下,一尊巨大的火焰巨影扛著佛手慢慢站了起來,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因為都看清楚了,這怪物慢慢站起來,現出法相,百丈之高,牛頭雙角,身有四臂,背後有尾,全身滾滾濃煙,尤為注意的是,它的眼楮,睜開以後只有兩個空洞,燃燒著熊熊烈焰。
「這是?!這是?!」所有人臉上都是匪夷所思的神色,李爾文驚詫驚嘆,「這只巨大的火焰妖魔是從哪來的?」
是的,有光就有影,有佛就有魔,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這個世界創世伊始,從火焰中誕生了帶來安寧祥和的鳳凰,亦會孕育出象征毀滅、焚燒的火焰妖魔。從人們遺留至今上古時期的壁畫和文字記載中,並非罕見,只不過年代過于久遠,人們也不知道它們叫什麼名字,都是後世在古老的文獻中幫它們起名的,因其誕生于烈焰,體型巨大,才稱為「火焰巨魔」,完全就是憑空臆想。而我們人類在上古時期,為了奮而反抗這些遺留洪荒巨獸,才創造了「巫」。隨著時間的推移,巫術也罷,洪荒巨獸也好,都早已成為了歷史的塵埃,沒想到事到如今,卻發現眼前出現了這麼個洪荒怪物,這是誰也沒見過,誰也沒想到的,僅僅是靠著外貌來推斷,著實震驚的難以言表。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琢根瞠目結舌之余也發出由衷的感嘆,也是,從未听聞過人類體內會冒出個上古火焰巨魔出來的。
「我就是……」火焰巨魔甕聲甕氣的開口,大伙也都沒想到,它居然會說話,鼻孔里喘著燃燒的粗氣,一抬手,殘情長劍飛到了掌心,和一根牙簽似的,握在手心里,猛的往地上一錘,殘情長劍被點燃,形成一柄巨大的火焰巨矛,四只巨手握住巨矛,雙眼冒著炙熱的火焰,對著琢根就扎了過去,粗聲粗氣的嘶吼回答︰「你!的!末!日!」
巨大的火焰巨矛對著琢根面門扎來,琢根本能的用大翻天手接住,巨大佛手空中一把攥住火焰長矛尖端,阻擋來勢,火焰巨魔威風凜凜的抄起巨矛在空中舞動橫掃過來,琢根化掌為拳迎上去,一聲轟鳴將它擊開,火焰巨魔不舍不棄,口中咆哮著濃濃烈焰,揮舞著巨矛劈頭蓋臉砸了過去,和琢根在空中斗的你來我往,到處濺落著巨大的火花掉落水中,升起大團大團的蒸汽。
「是時候了。」燕枝果斷的對其他二人說道,「機會只有一次。」
李爾文有些擔憂︰「我的傷勢還沒好,勝算不大。」
燕枝忙道︰「我們不用硬拼,更何況硬拼也沒用,琢根為人陰險,這些年在我們身上做的手腳我們也解不開,所以我們要智取,機會只有一次。」
說罷轉頭看著柳泉雨君,「等下我一指,你就幫我打那個地方,要快,你最合適。」
又對李爾文說︰「然後你就把我要的東西隔空拽過來就行了。」
「那你呢?」
燕枝認真的看著柳泉雨君︰「妹妹,等下辛苦你了,你要幫我盡量爭取時間,我要毀了琢根的力量之源,他就距死不遠了。」
「那你要快一點。」柳泉雨君看看燕枝,「在他提前做好的埋伏下,也許我只能爭取不了多久。」
「不需要多久,這一刻,就是我們等待了幾百年,終于等到改變當燈奴命運的時候了。」燕枝回答的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