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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 非一般的信任

朝堂上,朱四對臧鳳的評價頗高。

甚至對臧鳳于宣大總督任上屬下虛報戰功之事,也只是「查無關聯」一筆帶過,等于說臧鳳現在已經可以官復原職,但因為刑部右侍郎已經換成了從南京調過來的胡瓚,現在胡瓚人已快到京城,總不能再把胡瓚給打回去吧?

刑部右侍郎這職位,臧鳳暫且不用干了,朝廷沒有合適的官缺給他,所以朱四才會說另有委命。

朝議結束後。

不出意外,很多人都迫切想知道楊廷和對此事的意見。

本來刑部已下了公文,配合錦衣衛把臧鳳虛報戰功之事給徹查,等于說要從讞獄方面把臧鳳打倒,但現在皇帝對臧鳳采取了包庇縱容的態度,連虛報戰功這種事都不加追究。

誰都會覺得,楊廷和不會善罷甘休。

不過如今只有刑部尚書林俊有資格去直接跟楊廷和對話,他幾步追上楊廷和,落後半步,探頭小聲詢問。

「……該說的,陛下不都已在朝會上提過了麼?」

楊廷和面對林俊的問題,顯得很不耐煩。

好像在說,臧鳳的事已暫告一段落,我不想再提到這個人。

林俊急道︰「如今西北防務出現重大紕漏,全在于奸佞得過且過,不做事之人卻能得到陛下褒獎,做事者卻要承擔後果,只因為他是前任,是陛下的人,就可以既往不咎嗎?」

楊廷和側目望向林俊。

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林俊對此事會這麼激動。

楊廷和把林俊重新啟用為刑部尚書時,只覺得此人會成為自己的左右手,但沒想到,林俊回朝後做事會如此激進,簡直成為了他楊廷和派系中的急先鋒,暴脾氣一點就著的那種。

你要針對臧鳳我沒意見。

可你說「有奸佞得過且過」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在指桑罵槐,把我楊某人也稍帶罵進去了?就因為我不想繼續深究,你就這麼說話?

站在楊廷和另一側的蔣冕見林俊過于激動,急忙提醒︰「陛下不都說了,要查西北之事,也要等西北靖肅之後?現在又不能派人去西北,戰事還在進行中,如何能查清楚?」

在蔣冕看來,這個林俊有點人來瘋。

楊廷和把他召回朝當刑部尚書,便投桃報李,什麼事都要搶著出頭,現在明擺著西北戰事尚處于焦灼狀態,你這邊就急著查邊疆守軍將士虛報戰功?拜托能不能等戰事結束後再查?難道你不怕引起軍中嘩變?

現在西北事務已經夠亂了,還有人唯恐天下不亂,你心中的正義感我們能理解,但也要分清楚時間和場合。

楊廷和抬手打斷蔣冕進一步的話,轉頭對林俊道︰「若是刑部去查的話,能在這般情形下,用最短的時間查清楚?」

「嗯!?」

蔣冕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哽住。

感情楊廷和還真想查?

現在要等林俊表態了。

你要是覺得,刑部能在西北戰事頻發的情況下,把白羊口的情況徹查清楚,所有事務都能列明,並以此定臧鳳等人的罪,那你就說出來,或許就讓你去查了。

林俊也是一股暴脾氣︰「這有何不可?派人去西北便是!」

「誰?」

蔣冕替楊廷和問道。

林俊道︰「胡伯珩已快到京師,讓他折道往宣府,將事態一並查清便可。」

听了這話,楊廷和差點翻白眼。

臧鳳是以刑部右侍郎的身份兼宣大總督,現在臧鳳被撤回來,宣府、大同、偏頭關、倒馬關等處關系已經夠亂的了,你居然想再派個刑部右侍郎去查桉?這不是亂上加亂?

查歸查,你正義感爆棚我們也可以理解,但拜托能不能別給我們找麻煩?

「先這樣吧,將宣大戰局穩定住,比什麼都重要。」

楊廷和終于表態,「在這之前,誰都別去提邊關將領是否虛報戰功,安定軍心比什麼都重要。」

連楊廷和都知道,現在西北經不起折騰了,再鬧下去,只怕宣大會出現更大的危機。

宣大跟京城中間只隔著紫荊關、居庸關等少數關口,若是宣大有事,下一步京城就要戒嚴,到時可能戰火就要蔓延到京師。

……

……

乾清宮。

朱四坐在桉桌前,看著朱浩從南京發回來的信函。

朱浩到南京後,第一時間給朱四寫信,卻是以駱安的名義,如此信函就算是落到別人手上,也察覺不出什麼端倪,因為其中用到了朱浩跟朱四商議的「密碼文」,需要把一些字用密碼本進行比較對照,才能找出其中真正的意思。

對朱四來說,這樣做既好玩又安全,如此他也能放心跟朱浩進行通信。

「……陛下,都已對照翻譯好了,您看看。」張左負責對照密碼本,把信函翻譯出來後,呈遞到朱四面前。

朱四拿過來一看,笑道︰「還是朱浩深謀遠慮,身處千里之外,卻知道現在京城正發生什麼。」

張左很好奇,先前編譯內容時,他就在琢磨,朱浩好像什麼都沒說,就這樣陛下都覺得朱浩運籌帷幄?

朱四道︰「你看,朱浩提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臧鳳,因為朕今天態度溫和,就連姓楊的他們都沒出言質疑和反對,如此就讓臧鳳避免陷入危機,以後用他的時候,他一定會感恩戴德,如此等于是為朕收了一員大將。」

張左苦笑。

人都被卸職了,還大將呢?

就算臧鳳現在從法理上來說沒罪,可以繼續當侍郎級別的京官,但要放到什麼位置上?敢保他回朝後,不會再被楊廷和擺一道徹底斷了仕途?

再說了,西北虛報瞞報戰功之事,到現在還沒塵埃落定呢,文官派系必定會繼續糾纏不放。

張左道︰「陛下,您看,現在是否要及早把朱先生調回來?」

「不急。」

朱四道,「朱浩說了,他要在南京,幫朕把局勢給穩住,朕給了他一道御旨,讓他可以便宜行事。」

「啊?」

張左大驚失色。

這件事,張左對此全不知情。

照理說皇帝要下御旨,必須要由翰林院進行起草,再經過內閣和文官推敲,確定沒問題後,才能執行。

但現在皇帝卻跳過文官系統直接對朱浩下密詔……

從法理上來說,這密詔合法但不合情,若是密詔執行的地點是在京城,楊廷和非把執行人的腿給敲斷不可……

但若是這道密詔放在南京的話……

南京本來就是山高皇帝遠的地方,皇帝的旨意凌駕于地方官政體系之上,或許真能收取奇效。

張左問道︰「那陛下,您讓朱先生他……」

朱四笑道︰「朕讓朱浩去見南京守備魏國公徐鵬舉,朕就是想問問他,若是政令下達,朕跟姓楊的態度不一致,他會听誰的。」

「這……」

張左本想說,還用得著問嗎?

在皇帝使節面前,徐鵬舉一定會說听皇帝的,再或者義正言辭說是听朝廷的……等等……

張左隨即意識到。

這份密詔若是放在一般人手上,所起到的效用必然也就那麼回事,可要是在朱浩手上的話……

以張左對朱浩的了解,既然朱浩挑唆皇帝下這樣一道密詔,還由他親自帶去江南,所能起到的效用,可能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

或許在南京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而且朱浩說了,現在雖然渤海船廠還沒造出大船,但普通船只,已經足夠南方平海盜,連武器什麼的都已經開始鑄造,而且是通過南京戶部大批量往南方運送,現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兵馬了。」朱四道。

張左一怔。

有船,有兵器,還有糧草輜重,卻沒有兵?

那不跟什麼都沒有一樣嗎?

張左試探地問道︰「所以陛下讓朱先生到南方,是為了解決兵員問題?」

「募兵。」朱四道。

張左這才知道,朱浩不單純是出京去避嫌,什麼楊廷和的猜忌,對朱浩真有那麼重要嗎?朱浩這是去南方翻天了啊!

若是朱浩有了募兵的權力,那朱浩不會以這樣一支兵馬造反嗎?這還遵循了大明朝廷的規矩嗎?

被文官知道,後果不容輕視啊。

朱四道︰「朕知道你在擔憂什麼,若是讓朱浩親自來做,必然是不行,就需要南京守備去做,或者說……朱浩會掂量情況,把募兵的事做得既隱秘又合情合理。組建兵馬後,再由這支兵馬負責維持海疆安穩,這支兵馬直屬于朕,不听命于任何人……具體由他自行決定。讓朱浩去,朕放心。」

張左心說,是放心,朱浩一個人就頂得上一支軍隊了。

給了他御旨,讓他到了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那真是天高任鳥飛,就怕朱浩的心拉不住。

「朕要給他寫一封回信,讓他能及早把事辦好……去,把密碼本拿來。」朱四示意張左幫拿東西,「朕現在擔心的反而不是東南海防,而是宣大,其實朱浩不在京城,朕放心不下啊。」

張左有點想哭的感覺。

先前還說不用著急把人召回來,一扭頭……

原來陛下您也會著急啊?

宣大連著京城,若真是京城出事,朱浩人在江南……難道給你再開個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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