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16日,周五。
蔚藍大學附屬初級中學,二號教學樓前的桂花樹下,初二7班的教室門前。
今年還在上初二的林樾,在這天迎來了一個頗具意義的時刻。
他人生第一次,被女孩子告白了。
「林、林樾同學」
「明、明天就是你的14歲生日,我、我」
小姑娘個子矮矮的,小圓臉,櫻桃唇,水靈靈的眸子緊張得不時眨動,像星星閃爍。
雖然穿著初中生的藍白校服,小身子也努力站得筆直,但這稚女敕的面孔搭配上孩子氣的短雙馬尾,卻讓她看上去很像一個偷偷穿了姐姐衣服的幼稚小學生。
「這、這個送你!」
不由分說地,少女憋紅了臉,鼓足了勁兒,將一件精心包裝的禮盒塞進了林樾手心。
林樾訥訥地打開盒子,只見里面放著的是一只樸實無華的黑色電子手表。
表盤在這一刻清晰地映入眼簾。
那上面顯示著日期和時間︰
「2009年10月16日,6點44分。」
這一幕深深地印入了林樾腦海,隱藏在了他的記憶深處。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這天早晨的明媚陽光,清風微涼,還有教學樓前的桂花芬芳。
還有眼前這個少女的名字︰
「你、你是」
林樾微微皺著眉頭,回憶朦朧地浮上心頭︰
「顧顧景兒?」
「哎?」少女可愛的雙馬尾微微一顫,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過來。
「對,顧景兒,她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來著」
林樾卻仍在朦朧中喃喃自語︰
「都快13年沒見了吧我怎麼會突然夢到她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睡前是思了什麼,才會夢到一個早就被他遺忘在記憶深處的小姑娘?
哦,對了
手表!
睡意綿綿的林樾終于回憶起自己這一天的經歷︰
他收到了一封來自未來的信,信上還有著證明是來自他本人的血跡指紋。
而這封未來信件上卻只寫著寥寥兩句︰
「不要改變過去!」
「手表就是鑰匙!」
第一句還好理解,只是意義清晰的警告。
而第二句就神神道道的,很讓人模不著頭腦。
手表就是鑰匙,什麼意思?這所謂的手表,到底是實指某只手表,還是有什麼特殊含義?
林樾和兩位同事想了許久都沒有頭緒,而最近局里連續的加班本就讓他心力憔悴。
于是他也只好暫且拋下這個疑團不顧,無力地趴在辦公桌上,在困惑和疲勞中沉沉睡去。
而或許是被他苦苦思索的「手表」二字觸發了什麼潛意識的關鍵詞
林樾便在半睡半醒的困夢之間,不自覺地回憶起了這個時刻,夢到了這個來自遙遠童年的畫面。
手表。
在近13年前,曾有個叫顧景兒的小姑娘,送了他一只手表。
那一天是2009年10月16日,那一刻是早上6點44分——這些全都顯現在那只黑色電子表的表盤上,和顧景兒那含羞帶怯的稚女敕面孔一道,不知不覺地刻進了林樾的大腦。
「所以我現在才會夢到她麼」
「就因為她送過我這麼一只手表?」
林樾望著掌心靜靜躺著的手表,眼神仍舊迷茫。
而就在這時
「林林樾同學?你沒事吧」
名為顧景兒的少女,突然這樣柔聲問道。
隨後周圍的聲音、畫面,也都在一瞬間變得紛雜。
身邊是匆匆路過的同學少年,眼前是少女擔憂抿起的嘴角,再遠一點兒,晨讀時分的課堂正是書聲瑯瑯。
恍惚之間,林樾就像真的回到了過去一樣。
他不由深深吸了口氣,沁入鼻稍的是那濃郁的桂花芬芳。
這香味就跟真的一樣。
還有這聲音,這畫面,眼前怯生生望著他的矮個子姑娘,那秋風在發梢間留下的絲絲清涼,感覺都逼真得有些不像話。
簡直不像是回憶了。
「額等等?!」
林樾猛地看向自己皮膚稚女敕許多的手掌︰
用力握一握,觸感真實清晰,指甲還硌得發疼。
是真的,不是回憶,也不是幻象。
「見鬼,我、我真的穿越了?!」
林樾一陣脊背生寒,如墜冰窖。
直到這一秒之前,哪怕是有了DNA和指紋比對報告,他都沒有完全相信那所謂的時間旅行。
可此時此刻,他只是如往常一般在辦公桌上趴著睡了一會兒,又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回憶青春歲月的夢
他就真的穿越到了將近13年前!
「林、林樾?」名為顧景兒的少女正關切地望著他︰「你沒事吧?」
「我」林樾努力讓自己冷靜︰「沒事。」
「沒事?」背後突然傳來一陣冷笑︰
「小兔崽子,我看你們的事可大了!」
一個鬼影無聲無息地接近,然後毫無征兆地平地一聲驚雷。
就跟閃現到身後的班主任一樣可怕。
「喂!林樾!顧景兒!」
「你們兩個早讀課不進教室,在這是想干嘛?!」
這聲音有點耳熟?
林樾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頭發早白、身材魁梧、面色陰鷙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他的身後。
作為初二7班所有學生的噩夢,這張臉林樾還真忘不了︰
「你是許老師?」
許立軍,林樾的初中班主任,英語老師,江湖人稱「許閻王」。
莎翁說過,世上有1000種老師,那就有1000種老師。
有的老師溫柔,有的老師嚴苛,有的老師暴躁,有的老師耐心。
而許立軍許老師,就是那種非常非常特別的,讓學生20年後在天南海北偶然想起,都還想立刻乘著飛機直奔故鄉,再找上門狠狠掄他幾巴掌的,讓人難以忘懷的「好」老師。
林樾當然忘不了這混蛋。
時隔「多年」,許立軍還是像「當初」那樣蠻橫得要命。
只見他用那殺人機器似的陰毒雙眼,在林樾和顧景兒的身上來回掃描,然後︰
「這是什麼?!」
許立軍臉色一沉,又一把奪走了林樾手里的黑色電子表。
「還、還給」
顧景兒下意識地想要將她送的禮物奪回,卻又害怕得縮回了手。
她可憐兮兮地看了眼許立軍手里的表,又歉意地抿著嘴唇,偷偷往林樾身上瞄。
而林樾卻是驟然為之一驚︰
「等等那只表?」
「那只表怎麼會被許立軍搶去,我記得我記得它應該是被我失手掉進下水道里了啊!」
現實和的記憶發生了沖突。
林樾終于艱難想起,在他沒有穿越過來之前,在那個近13年前的過去,原本的歷史走向應該是這樣的︰
顧景兒將這只黑色電子表遞到他手上,意圖向他告白。
然後許立軍如鬼魅般突然在他背後出現,猛地嚇人一跳。
他被嚇得打了一個哆嗦,失手將表掉在了地上。
這只手表又恰巧滾進一旁的下水道,最終陷進那黑色淤泥的池沼,再也沒被人找到。
可現在,在林樾意外穿越過來之後︰
顧景兒還是把表遞給了他,許立軍也如記憶中的那樣突然殺到。
可站在這里的林樾,卻已經不是那個對班主任畏懼如虎的初中生林樾了。
多了近13年的閱歷,連尸體都不知見過多少的法醫林樾,根本就沒被小小的「許閻王」嚇到。
于是手表就沒掉在地上,也沒滾進下水道。
而是被許立軍出其不意地搶走,蠻橫地攥到了手上。
「不要改變過去。」
「不要改變過去」
未來信件上帶著血跡的警告,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刺目。
而林樾才來了短短半分鐘,甚至什麼都沒有做,過去
「就已經被改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