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不服，馮雁搖了搖頭招手道︰
「來吧，咱們比試一番。」
對面的紅臉漢子與為首大漢外貌相似，濃髭密髯、臉色發紅，甩了甩臂膀掌成爪形沖了過來。
剛才觀摩良久，馮雁已經了解這些漢子的招數，不是單純的打斗，而是拳跤一體、打摔並用的格斗風格。如果不是鴛鴦陣法配合默契、互相掩護沖殺的特點，侍衛難免中招。
這也正是古籍中記載的捽胡，是控制對方頭頸及軀體的一種擒拿術。
後人武術比賽中的「散手」就來源于此。
東漢《說文解字》中對「手」還有如下解釋︰批，反手擊也；捭，兩手擊也；抵，側擊也；摮，旁擊也……
迎面之掌帶著疾風抓來，馮雁微一側身迅速躲過，爪隨風動橫向變招，馮雁急退半尺迎面避開。漢子雙爪並用上下飛舞，逼迫馮雁再次閃身，沒想到此人速度如此之快。
「刺啦！」一聲，馮雁圓領衫被撕裂開來。
「豈敢！」見當家的吃虧，眾侍衛齊聲怒喝。
馮雁擺了擺手止住眾人，旋動臂膊左手勾拳打去，同時右手側擺拳直擊對方太陽穴，漢子身形非常敏捷退後閃開。
二人戰在一處，只見拳來腳往，留下道道虛影。
旁人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叫好。
馮雁一直覺得自己速度很快，今日卻遇見了對手。
適應了對方的招式後，馮雁虛實結合、拳腳並用，彈跳旋踢接著鞭腿橫掃，漢子躲閃已然不及，只得抬手阻擋，受到重力身子歪倒一邊，但腰跨用力附身勾向馮雁大腿，想來是要抱摔，這個招數放在尋常人身上只會選擇後退，很可惜，這位黑臉漢子踫到的是一位怪咖，腦袋伸過來純粹找不自在，馮雁落腳後左腿提膝頂去，漢子受痛急退數步。
「古怪！」紅臉漢子揉了揉額頭怪叫一聲繼續沖來，馮雁抬腳正中漢子胸口，又被逼退數步。漢子欺身向前用了一個虛招拳法，待馮雁躲閃身體提溜一轉繞道馮雁旁側，一把抓向馮雁臂膊，馮雁繼續轉身，漢子變掌為爪迅疾抓下。
漢子的招式很像雄鷹展翅捕食，雙臂不停舞動，輾轉挪移身法輕盈，尋機而動。
「刺啦！」一陣刺痛傳來，小臂留下四道血印。
漢子得勢不饒人，轉動身形繞到馮雁背後，這次馮雁略顯大意，後背實實在在挨了一掌，幸虧身體在轉動中，受力不是很重，但也痛的悶哼一聲。
馮雁臉色凝重不敢有絲毫大意，這次真的遇到對手了，對方力量強、速度快、摔打結合、虛實難測，很讓人頭疼。
馮雁猛喝一聲揮拳打去，左直右擺左勾右直，一套組合拳未停右腳鞭腿，轉身後蹬再次攻去。漢子靈活閃動，探手想抓住馮雁腳踝，但馮雁速度極快，根本不讓對手得逞，又一次連環腿法迫得漢子連連後退。
二人拳來腳往又戰十數回合，各有得失。
瞅準機會馮雁一腳踢去，漢子不顧肋部吃痛強行勾住小腿，馮雁借力抬起另一腳踢向對方下巴，漢子駭然躲避卻避之不及，擦著下顎而過滲出斑斑血跡。
雙方都倒在地面，馮雁快速起身直接撲到漢子身上掄拳砸下，哪想漢子腰力太強使勁翻轉掙月兌出來。起身之際，漢子抓向馮雁胳膊，那種動作就像對付虎豹一樣，正當馮雁躲閃時猝不及防被對方另一只手勾住脖子，這在鐵籠賽中叫「果絞」，如果坐著或躺著被果絞，那真是神仙難救，人體會窒息休克。
馮雁馬上意識到危險，如果被對方另一只手緊扣住，絕無逃月兌的可能。
一念至此，馮雁快如閃電抬腳踩下，漢子忽覺腳趾疼痛傳來，原來馮雁在此刻已經抬腳踩向漢子的腳趾，接著一手鉤住勒住脖頸的手臂，另一只手肘擊漢子下月復部。
此處有腸子、膀胱等重要器官，還有感覺敏銳的月復膜神經末梢，沒有骨骼支撐，很難抵擋外來撞擊力。
漢子很有經驗，似乎已經意識到馮雁的動作，騰出一只手抵住馮雁的腰部，肘擊落空。馮雁乘機逃月兌出「果絞」。
二人相距五尺看著對方，馮雁由衷贊道︰「好身手！」
漢子一怔也開口稱贊︰「足下招式古怪，化繁為簡，令人欽佩。」
二人正欲再戰，忽聞為首漢子疾呼一聲；「停手！」
馮雁看去，只听為首漢子繼
續說道︰「好漢，如果告之我等身份可否保密？」
「可以！」馮雁點頭應道。
為首漢子觀戰片刻，已知馮雁等人非尋常之人，己方三人被俘，繼續打斗下去毫無意義，自身使命必然失敗。
沉吟片刻，為首漢子緩緩說道︰「我們乃王氏後人，在此隱居。」
「哪個王氏？」
「秦大將王翦。」
「哦？王翦後人？」馮雁驚訝出聲。
「正是。」
左騰一臉迷茫地左看看右看看，開口問道︰「誰是王翦？」
「不認識。」郭賴子及眾侍衛皆搖頭。
听到眾人的話語，四名漢子臉色陰沉，想當年先祖的名諱天下聞名，如今卻寂寂無名。
對于王翦，馮雁當然知道，先秦帝國大半江山都是此人打下的，與白起、李牧、廉頗並列為戰國四大名將。
「為何在此隱居？」馮雁好奇問道。
「過慣了山林生活。」
「哈哈……」馮雁好笑不已，這個借口有點牽強。
「此處南側為山，往北十里為河，捕……捕魚便捷。」為首漢子有些窘迫地解釋。
馮雁听罷心想，此地為始皇帝的陵寢，莫非他們是盜墓賊？
「此地四周平坦中間凸起，倒像個陵寢。」馮雁裝作猜疑的口氣隨口說道。
果然，四人緊鎖眉宇，露出擔憂之色。
「師傅，明明是一座山，怎會是陵寢？」麴瞻不解。
「此地依山傍水，山脈左右對稱，似巨大的屏風立于身後，乃難得之風水寶地。」馮雁耐心地解釋道。
「哦，等我活到二百歲就葬于此地。」麴瞻老氣橫秋地感嘆，引得眾侍衛大笑。
始皇帝為大一統之中華立有不巧之功，馮雁可不希望這位偉人的陵寢被盜，看向四人厲聲道︰「爾等可是盜墓賊？」
「盜墓賊？」四人听聞此言面面相覷。
「哼！竟然敢盜墓！來呀，綁了送當地府衙。」馮雁感覺四人神情緊張，便要法辦。
為首大漢自知難敵眾手，挺身言道︰「這位軍爺，我等實非盜墓賊，天地可鑒！」
馮雁止住侍衛，凝目沉聲道︰「還不據實招來？你四人身形魁梧、武藝不凡，不論在何處都能討口飯吃，為何要隱居于此？定要不可告人之目的。」
幾人有口難辨，齊齊看向為首漢子。
為首漢子頓了頓，想到方才馮雁懲處盜墓賊之言，心想必不是來此貪圖陵寢寶物，悠悠嘆道︰「也罷，不妨告之足下，我名曰王卓，其余三人為王而、王不、王凡，皆為先祖王翦後人，我等在此確實有使命在身。」
「什麼使命？」
「為王家先祖守陵。」
「咦？是守陵人。你說的先祖王翦葬于此處？」左騰問道。
「正是！」
「原來如此。」馮雁覺得這番言語較為可信，雖然有意隱瞞陵寢的主人，倒也理解。如果讓世人知道這里是皇帝的陵墓，自然吸引大批盜墓者前來。
「爾等武藝從何處習得？」馮雁問道。
「此處山獸眾多，終日捕獵纏斗，時間久了自然習得些技藝。」為首漢子坦誠相告。
「嗯，可以放了你們，但有件事必須要做。」馮雁挑眉笑道。
「何事？」漢子有些緊張地問道。
「教習搏斗技藝。」
「啊？各位軍爺武藝高強，手下敗將豈可為人之師？」為首漢子王卓大感驚訝。
馮雁微微一笑說道︰「三人行必有我師，你們捽胡之技甚為精湛。」
「只要軍爺不嫌棄，我等自當奉命。」
听到肯定的回答馮雁吩咐道︰「郭賴子，通知各官員先行一步，在華陰城匯合。」
郭賴子領命而去，馮雁為幾名漢子治療傷口，稍事休息後讓眾侍衛跟著四人學習技藝，馮雁自己也投入其中。
這些漢子終日與豺狼虎豹搏斗，不論捕獵技巧還是搏斗技巧都很精湛，而且招式與常人大為不同，尤其摔跤與擒拿技法更值得稱道。
整整大半天，眾人虛心討教技藝，搏斗之術有了很大提高，尤其模仿虎豹搏擊的動作令人大開眼界。
黃昏時分，眾人在漢子的指引下鑽入密林中徒手捕獲了六只野狼，不少侍衛
被野狼抓傷，但這種體驗實在刺激，眾侍衛絲毫不以為意。
夜間，馮雁決定在此露宿一晚，到了漢子居住之所，沒想到此地有數十人住在茅屋，皆是四名漢子的家眷，有婦人、孩童、少年及老人等。
馮雁與眾人打過招呼，架起篝火、剝去狼皮，取出酒水及干糧，與這些守陵人痛飲起來。
也許是不打不相識，關系漸漸融洽。
交談中得知，這些人世代守護在這里，自己也種植莊稼，加之靠山臨水，吃喝倒也不愁。
第二日給漢子們留下些日常用品，雙方惜別而去。
向東騎行百多里到了華陰城，天色已晚本以為城池關閉，不料城內官員皆在大門處等候。
「拜見府監大人！」在少府署令賈正的帶領下，華陰縣各級官員皆來迎接。雙方寒暄了幾句，遂進入縣衙。
馮雁在縣令楊鶴，縣丞楊宏等人陪伴下坐在大堂，听著眾官員的匯報連連點頭。
華陰城屬洛州弘農郡，自古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稱，是中原通往西北的必經之地，此地種植業、林業、畜牧業、漁業等非常繁華，百姓生活富足。
尤其西南三十里盛產銅礦，這讓馮雁不由欣喜，唯一遺憾的是采礦技術較差、道路難行，產量嚴重不足。
次日一早，馮雁一聲令下跟著當地官員前往礦區，一路顛簸到達群山之中，只見數十勞役正在一處環形凹地進行露天采礦。山脈之中，到處可見油松、楊樹、柳樹、榆樹、槐樹等植被，一片郁郁蔥蔥。
站在此處向東看去，一塊完整巨石渾然天成。絕崖千丈，似刀削鋸截，其陡峭巍峨、陽剛挺拔之勢如鬼斧神工之作。
西峰南崖有山脊與南峰相連，脊長百丈余，石色蒼黛，形態好像一條屈縮的巨龍。
原來礦區竟在西岳華山腳下。
馮雁嘿嘿一樂，這地方咱上輩子來過。
想當年裹著棉大衣硬是熬了一晚看日出。
眾人見少監大人凝神若思，皆心中狐疑，也不知險山惡水有啥看頭？
少府署令賈正膚白眼細，鼻塌臉胖，兩撇八字須頗有喜感，自從前日挨了批評，早已變得八面玲瓏，附身媚笑道︰
「大人，太華山以險峻聞名，始皇帝嬴政一統天下之後曾來此祭典。據書中記載，西岳乃軒轅皇帝會群仙之所，黃帝、虞舜都曾至此巡狩，另有漢成帝……」
「嗯哼！」馮雁打斷了賈正的絮叨，獨自悠悠吟道︰
「神山有靈盤巨龍，華清池美招貴妃。條條大道通羅馬，唯有華山一條路。」
見到美景，馮雁興致勃勃地搖頭晃腦，眾人側耳聆听，卻不知羅馬為何意。
「師傅，騾馬用在詩句中似有不妥。」麴瞻湊到師傅身邊悄聲低語，說著還拉了一下馮雁的衣襟。一直覺得師傅乃天下奇才，今日怎不著調了。
二胖子左騰經過一段時間的燻陶，肚子里也裝了點墨水，听到馮雁的詩句也湊了過來低語︰「馮二，不是哥哥說你，詩中有神山、有貴妃，為何牽了一頭騾子進去，有辱斯文啊！」
馮雁眼楮一瞪正要訓斥兩句，縣令楊鶴在旁深施一禮大聲贊道︰
「大人真乃高才啊，聞听大人詩句如飲佳釀，如沐春風，令人陶醉，令人叫絕！」
縣令大人的馬屁一響，其他官員立即跟進。
「大人才絕，下官敬佩不已。」縣丞楊宏的馬屁也響了起來。
「兩位大人所言甚是，听少監大人之詩句確實美哉。」
賈正見有人搶了風頭怒視一眼不屑道︰「大人才學當世少有，曾作詞一曲驚為天人。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麴瞻與左騰一臉黑線，騾子都出現了，還當世少有！
「哎，師傅的官威……
「哎，當官好啊……」
秘書寇遺為人坦誠，皺眉問道︰
「大人，唯有華山一條路是何意？」
馮雁笑道︰「欲登華山頂峰，只有一條路可達。」
「哦？太華山以奇險著稱，自古以來無路可走，更無人到達頂峰。」
「自北坡沿溪谷而上，石釘做基，木椽為路，無路可走便開鑿一條路出來！愚公可移山，一條路豈能難住世人？」
眾人聞言皆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