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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救不救?

臧洪,字子源,廣陵郡射陽縣人,其父是使匈奴中郎將臧旻。

臧洪為人雄氣壯節,舉孝廉出身,初授議郎,被廣陵太守張超聘為功曹。前半輩子的最高光時刻, 是提議張超和張邈兄弟發起討董聯軍,並且在諸侯聯軍討董的時候,為關東聯軍設壇盟誓。

董卓之亂,臧洪預感到天下大亂,勸廣陵太守張超與陳留太守張邈為天下人做個榜樣,討伐董卓。張超听從了他, 與臧洪一起西行到陳留去見兄長張邈,商議起兵之事。兩人一拍即合, 于是有了酸棗會盟,關東聯軍如果探究其發起者,當數臧洪最早。

而當時關東聯軍會師酸棗,聯軍開了一次大會,向大家宣講一下此舉的行動方針,但是等到設壇盟誓的時候,各路諸侯都互相推讓,不肯上壇領誓,于是共推臧洪上壇。

臧洪毫不推辭,升壇歃血盟誓,臧洪語氣慷慨激揚,聲情並茂,當時听到這篇盟誓的人,上至刺史將侯、下至卒伍僕隸,沒有不感動振奮的。

他也因此被袁紹看重,先為青州刺史,後轉東郡太守。

刺史變成了太守,雖然在大漢官制中其實是平轉, 但考慮到此時的政治環境, 正常來講,這就是貶謫了。

可當時,卻沒人覺得臧洪是被袁紹給貶謫了。

因為接任青州刺史的是袁譚,而臧洪的新地盤,是東郡。

這是一個很特殊的地方,值得注意的是,之前的東郡太守,本來應該是曹操,但由于曹操崛起的速度過于迅速,引起了袁紹的警惕,因此在袁紹的強勢要求下雙方達成交換條件,袁紹拿較小的濟北國,從曹操手里換到了橫跨黃河兩岸的東郡。

由此,袁紹在曹操的月復心之地插了一把刀。

而這把刀的執刀人,就是臧洪。

這也能看出來袁紹對于臧洪是多麼的欣賞,按理說,信任到這種程度的人,是絕對不會背叛袁紹的。

可臧洪偏偏就背叛了,而且背叛到天下人都稱其為「義士」。

是因為,臧洪背叛現任薦主袁紹的理由是,他要救前任薦主張超,而袁紹不同意。

這件事,還得回溯到一年前,從呂布偷襲曹操的兗州時說起。

張超、張邈兄弟迎接呂布為新的兗州牧,曹操被打的只剩下三個縣的地盤,差點就要投奔袁紹去了。

可最後曹操還是絕地翻盤了,翻盤之後的曹操在雍丘把張超團團包圍。

張超對部下說這種情況也許就臧洪會來救他,部下都認為袁紹與曹操是盟友,雙方的關系非常密切,而臧洪又被袁紹所重用,一定不會自毀前程,為了救張超這個老上司而遠來攻打袁紹的盟友曹操的。

雍丘城破,張超也沒等到臧洪的援軍。城破之時,張超還堅持說臧洪這個人,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義士,絕不會背棄自己的原則,只可能會被袁紹約束,來不及救我。

事實上,張超也確實沒看錯人。

臧洪听說張超被圍,危在旦夕,光著腳大哭,立馬要率領所部兵馬前去救援,又向袁紹請求增加軍隊,袁紹當然不會答應,最後拖了三個月,雍丘被曹操攻破,張超一家被滅族。臧洪于是對袁紹充滿了怨恨,他宣布與袁紹斷絕關系,這就等于宣布東郡獨立。

東郡橫跨黃河兩岸,這麼重要的大郡,袁紹當然不會放棄。

于是在結束了與劉弋的第二次河東之戰後,劉弋去北征鮮卑了,袁紹也沒閑著,親自領兵渡過黃河,把白馬城里的臧洪死死圍困住。

但奇怪的,在建安二年,圍城的袁紹知道臧洪派了東郡郡丞陳容去關中求援,不僅沒有阻止,反而故意放其通行。

而接到消息的劉弋,也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沒有任何舉動。

這當然不是因為劉弋在忙著遙控指揮中原諸侯們圍攻袁術,而是因為,劉弋看破了袁紹的計策。

白馬城,是一個袁紹精心布置給劉弋的陷阱。

劉弋如果想為了對抗袁紹而救臧洪,就必須從長安出桃林塞,經過荒無人煙的洛陽再往東走數百里才能抵達白馬城。

中間要經過一系列耳熟能詳的地名,官渡、烏巢、封丘

而袁紹的補給線,只隔了一條黃河而已。

為了救一個臧洪而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提前上演官渡之戰,怎麼看,都是不值得的。

對抗袁紹,無論是在上黨郡把袁紹拉入他不擅長的山地戰,還是在幽州易水一線聯合公孫瓚,以西涼、並州、幽州的精銳騎兵與其平原決戰,都比在白馬這個地方要好得多。

漫長的補給線、空虛的後方、面臨袁紹和曹操的兩面夾擊,怎麼看這種事情都是十死無生。

可偏偏兩篇文章,把朝廷逼到了難堪的政治困境中。

先是袁紹命令陳琳寫信給臧洪示其禍福,責以恩義來勸他投降,後是臧洪洋洋灑灑寫了一封千字文回敬袁紹。

「僕小人也,本乏志用,中因行役,特蒙傾蓋,恩深分厚,遂竊大州,寧樂今日自還接刃乎?每登城臨兵,觀主人之旗鼓,瞻望帳幄,感故友人周旋,撫弦搦矢,不覺涕流之覆面也受任之初,志同大事,埽清寇逆,共尊王室。

昔高祖取彭越于巨野,光武創基兆于綠林,今上能龍飛受命,中興帝業,苟可輔主興化,夫何嫌哉!子謂余身死而名滅,僕亦笑子生死而無聞焉。本同末離,怒力努力,夫復何言!」

信中的臧洪一邊回憶與袁紹的恩義,一邊大罵袁紹忘了本心當了國賊,自己就算是死也不會投降。

壞就壞在,這篇文章寫得實在是太好了。

以至于劉弋看了那句吹他的「今上能龍飛受命,中興帝業,苟可輔主興化,夫何嫌哉!」都有點忍不住了。

若是劉弋自己于心不忍就算了,問題是臧洪的這篇文章在天下引起了廣泛的反應,以至于輿論的風暴愈發發酵,到了最後,已經徹底失控,救不救臧洪已經月兌離了軍事行動的範疇,上升到了對國賊袁紹的政治正確命題上。

救堅決反袁的義士臧洪,則朝廷愈發名正言順,聲威布于四海,能極大地挽回桓靈以來衰頹的人心和大勢。

不救,則朝廷興復漢室再造大漢的政治口號,必將得到質疑,原本的勢頭也會被打斷。

從軍事角度看,根本想都不要想的決策,偏偏現在成了劉弋不得不慎重對待的事情。

出兵了救不救得了,是能力問題,朝廷出不出兵救,是態度問題了。

所以,劉弋面臨的抉擇只剩下了出兵多少、怎麼出、要意思意思還是真的救這幾個選項了。

理智的抉擇當然是意思意思,派少量兵力出桃林塞,走陸路故意打個敗仗退回來,然後任由臧洪城破身死。

這是最好的選擇,朝廷表明了態度,凝聚了天下人心,告訴了天下士人們,朝廷討伐國賊袁氏的態度是一如既往的堅決,朝廷已經果斷出兵了,只是國賊依舊勢大,這次行動成功的不太完全而已,所以討賊之路依舊任重而道遠,大家繼續努力。

然後給被袁紹殺害的義士臧洪追封、建祠、蔭子,一條龍追贈下來,這件事也就算完了。

朝廷下一步該打上黨打上黨,該去幽州以北向南就繼續,沒人會再說什麼。

未央宮中。

劉弋正在一副巨大的沙盤面前,和賈詡、法正、荀攸等人思索如何制定一個救援方案出來。

「陛下,您是要派人出兵嗎?」法正一臉嚴肅的看著劉弋問道。

「恩。」劉弋點了點頭,沉聲回答道︰「臧洪義士,可以為天下反抗國賊袁氏的人豎起一面大旗,活的臧洪,遠比殉城的臧洪要好得多。」

「可是」

法正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賈詡打斷了。

賈詡揉了揉有些渾濁發酸的眼楮,嘆了口氣道︰「孝直,陛下說的是對的,凡是不能只講利害,天子還得講人心。」

然而,法正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意見,只從軍事的角度出發。

「可是陛下,這些年來您一直都在征戰四方,如今隴右、關中、河東、並州,處處都要駐防,朝廷的禁軍一動,萬一有變,還剩下多少兵馬呢?要知道,那可是在黃河南岸,一馬平川的地方,袁紹還背靠著浮橋,補給線長,派少了又沒用,派了就是大決戰了,您這一次想救援臧洪又要派出多少兵馬呢?」

法正皺眉問道︰「還有,出兵打仗是要征發徭役讓民夫隨軍,戰馬要吃草料,士兵要吃飯要賞賜,陣亡了要撫恤,這些可都是要耗費大批金錢物資的啊!而如今朝廷剛剛緩一口氣,如果跟袁紹正面決戰,不僅勝算很低,而且這個袁紹預設的戰場,明顯是個陷阱啊!」

法正的擔憂不是空穴來風的。

劉弋手底下把關中、並州一起算上,編制里的一共才有五萬兵馬,但是這五萬兵馬卻不意味著隨時可以動用或者征集到一處,而且質量極為良莠不齊,其中還包括了由各地亂七八糟的部隊,比如裁汰下來白波軍、黑山軍、西涼軍余部等等整編出來的屯田軍,真正的堪戰的兵力,也就是關中兩萬,並州一萬,再加上南匈奴、鮮卑這些用來當炮灰的僕從軍。

就這三萬多人,還不是能機動的。

至于機動兵力,如果不想拆了東牆補西牆,或者拆了東牆就不管了,那只有一萬多禁軍。

可以說劉弋手中的這些兵馬可都是他的寶貝,這些兵馬要用在什麼地方,他可是再清楚不過的了,要知道這樣一支耗費重金,歷經數場大戰打造出來的禁軍,披甲率高、忠誠度高、戰斗力強,這可不僅僅是用于戰斗,還是用來保護天子自身安全與統治威望的。

天子手里沒有直屬的武裝力量,誰听你的?

如果要是用這些兵馬去救臧洪,一旦被袁紹圍殲在平原上,這損失可就大了,要是損失了這些兵馬,別說沒救出臧洪,就是救出來,那都真的時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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