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冬季煎熬已經過去，氣溫恢復到了十幾度的樣子，街頭盡頭那四人，已經全部月兌下厚重的棉衣，換上了陳舊龜裂的皮甲。
面黃肌瘦的模樣，看起來像是逃難的流民。
兩批人對立于街道的兩邊，均確定了彼此不是怪物，而是能交流的活人，警惕心有所下降。
然後，向恩就見對面四人主動走了過來。
「你們是從外面來的？」
在靠近到二十米以內後，剛剛說話的那名女人左右打量著他們，有些稀奇地道︰「看起來過得好像很不錯啊？」
向恩四人也打量著靠近的四人，想從外表上判斷出他們的狀態很簡單，他們的目光更多是有一種見到珍稀動物的感覺。
人，曾經隨處可見，現在，麼得了！
突然出現的四人臉上帶著明顯缺少食物的瘦削，為首的是一名女人。
她有著一頭比較特別的灰白色短發，眼楮是綠色的，面容顯得英氣勃發，個頭不高，年齡可能在三十左右，身上的氣勢比她身側的三個男人還要強。
那三個男人站位也灰發女人少了一步，三個都是沒有什麼特色的人，普通的打扮，普通的武器，還有和向恩四人如出一轍的目光。
雙方都用目光進行了短暫的交流，接著向恩微微前進一步，繼續打量著灰發的女人，不冷不熱地說道︰「只是僥幸，一路的風險也沒少過，能看見活人真是太好了，我叫向恩，這是安德莉亞、馬基、鄧肯。」
馬基和鄧肯笑得很冒險者，沒有主動說話，只在一旁安靜地當個背景板。
灰發的女人掃了一眼四人，扯動了一下嘴角，向恩的態度讓她聯想到了向恩四人一路來「真正」的情況。
那估計是一段艱辛的旅程，甚至可能為了活下去，做了一些不太人道的事情。
有此聯想，屬實是向恩四人的狀態太好了，除了嘴唇稍微有些干，就像是沒事人一樣。
對比雙方，他們反倒更像是饑民。
可那又怎麼樣？
「叫我娜卡就好。」灰發女人娜卡扯動了一下僵硬的嘴角，看了一眼隱隱擋在向恩身前的安德莉亞，態度也顯得不冷不熱。
在她身後的三人也露出了滿口黃牙的笑容，目光盡都落在安德莉亞臉上，怪笑著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三人的名字被向恩自動忽略，目光始終放在娜卡身上，好奇問道︰「只有你們四個人嗎？」
「怎麼？想吃掉我們？」娜卡挑眉看向向恩，語氣多有調侃之意，「你可能選錯目標了，我們身上可沒有能吃的東西，你們的樣子也不像是缺吃的……」
娜卡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地瞟向四人背上都有的背囊，顯然是在好奇里面有沒有東西。
「雖然我們挺缺食物的，但也不至于搶你們，能看見同類不容易，還是多給一些信任吧。」
「我們只是來拾荒的，我有些喜歡那些草原人的專屬詞了，呵呵！」娜卡又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就和她扯動自己嘴角時的樣子很像，看不出那是在表達什麼樣的情感。
「有一點你說得對，現在人都是稀缺資源，能看見活人，比見到金幣都讓人高興。」
「所以你們只有四個人嗎？」向恩還是執著于這一點。
許是听見重復的話，娜卡一攤手，道︰「你很煩誒！我們都只是臨時聚在一起的，還有二十五人在附近的一個貴族莊園里。有什麼事情可以去找一個滿腦袋屎的家伙，我不想浪費口水了。」
說完轉身帶著向恩他們走向小鎮深處，她對交流這種事真的不太擅長，特別是和說話不夠直白的人。
可走了一會，娜卡還是沒忍住又和向恩搭話。
「之前還會偶爾有人來這里，但我們很久沒見到新的人了，你們來得很巧。」
向恩看向眉頭微皺的安德莉亞，低頭就見到了她握住刀柄的手，在听見娜卡說的貴族莊園以後她就這樣了。
這里是阿爾瓦家族的領地，地區內的貴族莊園，有且只有安德莉亞的家。
千辛萬苦回到家，物是人非也就罷了，家好像還被佔了，這誰受得了啊！
伸手輕輕握住安德莉亞抓住刀柄的手，向恩給了她一個寬慰的眼神後，也有一搭沒一搭和娜卡聊著。
主動詢問下，向恩知道了，娜卡是在另一個小鎮里跟隨一批為了生存奔波的隊伍來到這里的。
那支隊伍的領導者是一個冒險團的團長，手下就八個人，在城市中出現感染體五天後，團長就帶著願意離開那個城市的人前往阿爾瓦家族的領地。
至于說來這個不起眼的男爵領地的原因，娜卡惡劣地賣起關子，只說等他們見到那個腦子里全是屎的人，就可以知道了。
「你們在莊園里有遇到人嗎？」
大概了解了情況後，安德莉亞忍不住插了句嘴。
娜卡回頭看了安德莉亞一眼，不在意地道︰「不知道，我們不是第一批來的，這你得問另一批人。」
「另一批人？」
「是啊，另一批腦子有尿的家伙，呵！」說起另一批人，娜卡的語氣明顯帶上了諷刺的味道，「還好我有腦子，不然腦袋里就要被灌滿尿了。兩批人，不是屎就是尿，他們能活下來，我覺得這是個不可思議的奇跡。」
跟在後面的向恩听得嘴角直抽，雖說冒險者說話是糙了點，但也不必如此直白，再說下去就得聞到味道了。
一側的馬基和鄧肯倒是對這樣的話毫無芥蒂，甚至還感覺有些親切，這明顯才是真正的畫風啊！
娜卡不是不健談，她在罵起那兩批人時，嘴就沒停過，各種侮辱性詞匯如牛糞盤蒼蠅，層疊飛舞，極具沖擊力。
偶爾那三個被向恩主動忽略的人也會搭腔，幫著罵兩句。
四人明顯是對那兩批人深惡痛絕，但又不得不依附。
交流間，娜卡四人來到街道盡頭的一間房子邊上，把地上的幾個大布包扛起，繼續往小鎮外走。
離開小鎮以後，他們便踏上了一條石子路，視線的前方，是稀疏的樹林。
向恩看向了安德莉亞，安德莉亞則看著這一段熟悉的路，頻繁地深呼吸。
她就要回家了，可內心卻沒有一點喜悅。
因為她擔心回去以後，見到的不是溫馨的家，而是一段支離破碎的悲傷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