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孫采萍房里還有光亮著,應該還沒歇下。
孫妙兒靈機一動,「小滿,拿著功課跟我來。」
孫彩萍是讀過書的,畢竟孫老頭在時,孫家還不曾落敗,加上孫老太也是讀書人家出身,故而並沒有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四個孩子都上過私塾。
孫采萍天資聰穎,又倔著一股勁,念書十分用功,在小山村里擔得起「才女」一詞了。
「大姑歇下了嗎?」孫妙兒在外面問了一聲。
孫采萍來開門,連著幾日的失眠讓她眼下烏青一片,「進來吧。」
她全當孫妙兒是來勸自己的,還不等孫妙兒開口,反客為主道︰「妙兒,大姑能相通,你放心吧。」
孫妙兒反笑道︰「大姑想到哪兒去了,那些事兒我們不提了,眼下小滿的字總寫不好,我記得大姑那一手簪花小楷寫的最好,想請大姑來教教小滿呢。」
孫采萍現在對娘家是千般愧疚,因為江玉濤的事兒,她心里橫著根刺,總覺得不為孫家做點什麼,她就邁不過這道坎了。
「來,給我看看。」听說小滿要求教于自己,孫采萍的心里總算好受了點,她听聞孫元虎與靳氏的想賣兒還債的事,同樣心疼這個嘴甜乖巧的小佷子。
小滿把宣紙在桌上鋪好,儼然一副好學的模樣。
孫妙兒在旁邊幫忙磨墨,孫采萍提筆在紙上先寫了一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先臨一遍給大姑看看。」
小滿按吩咐照做,一本正經地把幾個字臨了一遍。
孫采萍拿起小滿剛寫好的紙,上面墨跡未干,發散著墨香氣,「來,你看看和大姑寫的,有什麼不一樣。」
「不如大姑寫的好看。」小滿歪著頭,對自己的寫的字很不滿意,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孫采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不然她也不會屢次三番地輕易原諒江玉濤,遇上小滿,則是將她性子溫柔的一面徹底激發出來。
既然沒有親生的孩子,兩個佷子她便視如己出。
「自己都不想看,如何能讓別人喜歡上你的字?」孫采萍輕聲細語地說道,一把將小滿摟過來,「來,用心看。」
縱是小滿不情願,還是把頭轉過來,盯著幾行字看了好一會兒。
「我寫的不如大姑寫的工整。」小滿道。
「還有呢?」
小滿撓撓頭,打了個哈欠,「落筆太粗糙,橫不平豎也不直。」
孫采萍會心一笑,「不是看懂了嗎?哪里有問題,就從哪里解決,寫不直我們就先把字練直。」
孫妙兒在旁靜靜看著,孫采萍循循善誘的方式,小滿很是受用,不必像在私塾里那樣受著先生的訓斥。
小滿看著大大咧咧,其實心里敏感,反而小寧自幼在外干活兒,知道如何與人周旋。
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眼下的難題。
小滿練了幾遍字,眼皮一直打架,實在困得不行,孫妙兒就讓他先去睡了。
「大姑,要不明日起你在家帶著小滿讀書寫字吧。」孫妙兒知道孫采萍現在最好有個人能陪著她,紓解她心中苦悶的情緒。
孫采萍錯愕,反問道︰「我?」
她自嘲般地笑笑,「我哪有那個能耐教小滿寫字啊,怕不是誤人子弟呢!」
孫妙兒不以為然,「大姑,小滿在私塾學著吃力,先生顧不來那麼多學生,他做得不好,先生就訓斥他,我想還不如先在家中跟你練上幾天字,等底子扎實了,再去私塾。」
「讀書認字倒是不成問題。」孫采萍心里的抵觸一點點消散,方才小滿滿足的笑容讓她冰冷的心感受到一絲久違的溫暖,「要是做文章我可就不行了。」
孫妙兒見她答應,欣喜道︰「放心,只要大姑肯帶著小滿就行!」
一舉兩得,既解決了小滿的難題,也能幫助大姑早日走出憂愁苦悶的困境。
第二日天倏地就涼了,一點征兆都沒有。
孫妙兒置辦的厚被子薄棉衣總算派上了用場,幸虧地處南方,也冷不到哪里去。
她在院里忙活,听到屋里傳來的朗朗書聲,小滿在家里跟著孫采萍上課,比在私塾輕松不少,人也慢慢恢復了先前的開朗。
「是孫家嗎?」
門外突然傳來年輕女子的聲音。
孫妙兒探頭一看,來人竟是王雪如。
王雪如一見孫妙兒,激動地跑上前,摟著她的肩膀轉了好幾圈,「妙兒!妙兒!」
孫妙兒沒想到王雪如找來,驚喜之余還有驚訝,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拉著她的手,「雪如,你怎麼招來了?」
「你忘了嗎?」王雪如對鄉下很是新奇,在院子里到處轉著,許多都是她在家里沒見過的物件,「你走的時候,我答應你,會來找你的。」
王雪如在院里繞過一圈,她今日穿了身火紅的石榴裙,襯得臉龐愈發嬌艷,「對了,景年哥哥也來了,不過他說先去他姑姑那里了,等下再來找我們。」
孫妙兒會意地點頭,她大抵能猜到魏景年是來干什麼的,應該是魏家的事已處理妥當。
孫妙兒每日都抽出幾個時辰,專門忙活白胚紗,在反復試驗後,敲定了最終的顏色,只是她沒料到王雪如這麼快就過來,白胚紗還沒晾好。
因為白胚紗質地嬌女敕,不能直接放在太陽底下曬,她特地挑了間空屋用來陰干,每天只挑日頭最弱的時候拿出來小曬會兒。
「去看看白胚紗,是否合你的心意。」孫妙兒道。
王雪如擺手,「不急,我特地早了幾日過來,想著給你個驚喜呢!正好是景年哥哥過來,說有東西要帶給你,我就跟著來了。」
「你知道嗎,我不在府里那會兒,家里出了好大的事。」王雪如突然神秘兮兮道。
「怎麼了?」孫妙兒洗耳恭听。
王雪如道︰「你記得當日伺候你的丫鬟小菊嗎?」
孫妙兒有些印象,只記得是個膽小的丫頭,王家秦姨娘買回來的。
「她給我爹的參湯里下藥!」王雪如到現在仍是帶著點震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