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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睹物思人

孫采萍被罵得無話可說,小聲囁嚅道︰「相公教訓的是。」

孫妙兒扶額,估計也只有自己願意再拉這女人一把,目前來看她離無可救藥也就一步之遙,希望和江玉濤隔離幾天,能讓她認清自己。

江玉濤實在受不了撫水村的環境,中午收拾了行囊,便雇了輛車離開了撫水村,臨走前,孫采萍一直跟著車追到村口,還不忘沖著馬車千叮萬囑,讓江玉濤一定得吃好喝好。

明顯江玉濤听得不耐煩,直接讓車夫揮動馬鞭,孫采萍只吃到了一鼻子揚塵。

孫妙兒在後頭遠遠站著,江玉濤一走,孫采萍跟丟了魂一樣,甚至不知自己該干什麼了。

「大姑,今日有小集,要不咱們去逛逛吧。」孫妙兒走上來,挽著孫采萍,為了個男人,何必呢?

可她知道,有些人的心結解不開就永遠想不開。

孫采萍飄忽的眼神依舊沒什麼神采,訥訥開口︰「小集?不去了,我還得……」

孫妙兒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打斷道︰「咱就逛逛,又不一定非得買東西,況且過幾日找郎中看病,總不能空手去吧,我到集上尋著有沒有什麼好貨,給郎中捎帶過去。」

「也好也好。」孫采萍沒了江玉濤,如同失了主心骨,孫妙兒說什麼她就跟著做什麼,「治病要緊。」

走到集上,今日的集比往昔熱鬧許多,許多商販都是生面孔,她還不知撫水村何時來了這麼多外鄉人。

「大伯,今日人可真多,都是從哪兒來的啊?」孫妙兒在一個草編攤子前停下來,上面擺著些草編的螞蚱蜻蜓之類,她想著小寧小滿肯定喜歡,尋思買兩個。

大伯手里編著一只螳螂,抬頭掃了眼,隨口道︰「他們啊,西邊兒開始打仗咯,還能從哪兒來,北邊逃難過來的唄!現在也就咱們南邊兒還太平點。」

打仗了?孫妙兒心里一咯 ,已經打起來?魏王謀反已成事實,就看叛軍與崇元帝的軍隊孰勝孰負了。

師傅走的那條路是回不了頭了。

「好 ,謝謝大伯,這兩個我要了。」孫妙兒付了銀子,繼續挽著孫采萍往前走。

到了一處攤子前,那攤子上賣的都是詩詞本子,給小兒啟蒙用的,想著小寧小滿過兩日便要去讀書了,買點也好。

孫妙兒不時偷瞄著孫采萍的表情,但她始終無動于衷,似乎外面的熱鬧統統與她無關,「大姑,女乃女乃說你未出嫁之時,是最喜歡讀書的,你挑挑有沒有想看的,就當是佷女表表這個做晚輩的孝心。」

孫采萍低頭掃過那些詩詞本子,像樁木雕般轉了轉脖子,笑意苦澀而僵硬,「看什麼詩詞本子,女子無才便是德,都這把年紀,眼楮也不中用了……」

孫妙兒隨手撿了幾本,孫采萍的話讓她大為震撼,從前那般好學,自命不凡的孫采萍,到底受到了怎樣的折磨,變成現在的衰朽不堪。

她本以為,門當戶對的婚配,婚後兩人理應是描眉畫鈿,吟詩作對,伉儷情深的恩愛模樣,誰知孫采萍被月兌胎換骨,里子被消磨得一干二淨,只剩一具空殼在苦苦支撐。

小集逛得極是掃興,孫采萍半點也沒露出情願的樣子。

孫妙兒將她送回家,讓孫老太好生照看,自己則獨自去了藥廬。

藥廬門口那棵高大的銀杏,上次來還只是黃了葉子,如今已經掉得稀稀落落,只剩幾片殘葉還堅挺地掛在樹上,落葉鋪在地上仿佛一條織金的毯子,踩上去沙沙作響。

門上不爭氣地結了蛛網,很久沒人來過了。

孫妙兒推開木門,發出的聲響在空曠的四圍格外清晰,之前回回過來,都能見著院子里忙碌的靛青色的身影,現在,也沒有了。

她頗為傷感地找了處空地坐下來,院里還曬著草藥,想到那夜在王家,師傅突然出現,想必也是出來得匆忙,連草藥都沒來得及收。

竹篩里的草藥因為許久無人打理,已經曬得月兌了形,她拼命地盯著草藥看,想從那些不會說話不會動的草藥里找出點什麼來。

就這樣與草藥僵持著,時光宛如凝滯一般。

「師傅,不會用這樣的草藥的。」她伸手撫觸著那些干巴的草藥,結果剛踫上去,草藥不堪重負地碎了一片。

從前她總覺得睹物思人是可笑的行徑,思念費時又傷心,何必徒勞。

現在看來,她亦是陷在思念的情緒里,難以自拔,倘若師傅還在,也挺好的。

她哂笑著,想起也是在這里,師傅說的那句「相思無處拋,就地解相思」,原來這便是相思的滋味。

孫妙兒站起身,托起竹篩,把上面沒用了的草藥傾覆而下,抖落在地上,既然是為了自己才耽誤了它們,自己就再曬一回新的好了。

畢竟師傅的衣缽從此就傳給自己,怎麼也不能辱沒師門,醫人醫畜她都得手到擒來。

她進了里屋,案上蒙了層薄薄的淺灰,開門的瞬間,揚塵四起,嗆得孫妙兒打了幾個噴嚏,上頭的方子只寫了一半。

她信手拿起旁邊用來參考的醫書,是本《藥經》,空蕩蕩的木椅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恍在眼前。

往里走到書架上,上面的書實在是多,讓她無從下手。

好在學習織造技術的時候,她已經掌握了看書的門道,師傅是個有強迫癥的,所以她大膽猜想,書都是經過分門別類的。

果然,講藥的和講藥的歸在一處,診病的又在一處,經過不懈努力,她終于從浩瀚的書海里翻出一本將心疾的書來。

結果開篇第一句便是「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系鈴人。」

孫妙兒冷笑一聲,這是笑話她自己的,敢情從前的名家還挺能賣關子,寫本醫術之前都得講哲學。

她翻著書,盡力搜尋著與斯德哥摩爾相似的癥狀,卻有相似的,但並未具體描述。

大抵是要讓害病之人認清自己,重拾自己,剩下的就得靠她自己揣摩了。

如何才能讓孫采萍認清自己,她並非江玉濤的附屬,而是作為獨立的人而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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