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到院里,看清楚院里站著的人。
男子的臉上戴著半張面具,高挑瘦削,著了一身騎裝,看樣子是常年習武的。
孫妙兒借著余光將他打量了個遍,最後將目光停駐在了男子腰間的銅牌上,上頭是鳥類的圖案,她猜測應該是代表著某種身份的。
不出意外這男人應該是朝廷的人,只是朝廷的人怎麼會背地里做這種倒賣人口的勾當。
況且朝廷里的高官重臣會缺女人到這種程度?犯得著來這種鄉下地方找?
她覺得沒那麼簡單。
在她打量男人的同時,男人也用眼神把她掃量了一遍。
然後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兩步,凜聲問道︰「多大了?」
「十六。」孫妙兒的聲音細若蚊蠅,還是妄圖從男子的裝扮上扒出點有用的消息來。
男子來回踱著步子,「年紀倒是剛剛好,生辰是哪一日?」
孫妙兒靈機一動,道︰「我娘生得孩子多,說女兒家的生日犯不著記,她也不清楚,許是六月十六吧。」
「六月十六?」男子頷首,「可是處子?」
靳老頭上前插了一嘴,道︰「那必定是處子啊,你放心這麼大的姑娘,干淨得很!」
誰知那男子沒好氣地回道︰「你少誆騙我,前幾年有幾個就是生過孩子的!你也好意思拿來濫竽充數!要不是找不到人,誰還來找你!」
听著男子的口氣,經手靳老頭送到他手里的婦女並不多,主要還是以未出閣的姑娘為主,那宋氏會不會在里面呢?
靳老頭的上家會不會還有別的?這男人把女孩們收走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孫妙兒如是想著,肩膀卻冷不防地被男子掐了一把,吃痛地咬了咬牙。
「恩,體格尚可,就是瘦了些。」男子像是打量貨物一般把孫妙兒點評了一遭。
靳老頭訕訕笑道︰「那您看,這藥能不能給我了?」
「拿去吧!」男子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丟到靳老頭手上。
靳婆子忙不迭地拿著藥進了屋。
「我不吃,給我滾!」
屋里依舊是靳老二的低吼,隨之而來的是陣劇烈的咳嗽。
緊接著便沒了聲。
「老二!你別嚇娘啊!老二!」靳婆子猛地大哭起來,隨即瘋了一般從屋里跑出來,「當家的,你快去看看,老二,老二他沒了!」
靳老頭大驚失色,把頭轉向孫妙兒,惡狠狠地盯著她,「是不是你,對老二做了什麼!他白天還好好的,一定是你!」
說著他便打算上來伸手掐住孫妙兒的脖子。
誰知說時遲那時快,那男子直接把孫妙兒扯到身後,「靳老頭,生意可不是這麼做的,藥我已經給了你,你現在想動我的東西,這怎麼說?」
靳老頭悲痛欲絕,吼道︰「可是老二人已經沒了!這藥留著也沒用了啊!」
「那可就怨不得我了!」男子直接扛起孫妙兒的身子,把她扔到馬背上,「既然你用不上這藥了,咱們的生意也可以到此為止了!」
說完,男子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孫妙兒橫著掛在馬背上,被顛得喘不上氣,「你,你要帶我去哪兒?」
她第一次知道節外生枝原來可以這麼離譜,靳家重病的兒子,突然冒出來的面具男,以及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擄走。
馬一路向北,鑽進了樹林,孫妙兒心道不好,馬上就要出穎州了。
再往北走,到了暉洲地界,她沒有去過那里,只知道很亂。
慌亂間,馬身忽然傾斜,頓時失了重心,馬的後腿猛地臥倒。
孫妙兒反應不及,只能緊緊抓住馬鞍,以免自己從馬背上摔下來。
她探頭望去,只見一支短箭深深地扎進了馬的後腿里。
面具男飛身下馬,順手將孫妙兒扯了下來。
她重重摔在地上,後背的疼痛劇烈而清晰,幸虧是被男子摔下來的,若是自己從馬背上跌下來,恐怕早已小命不保。
男子站穩腳跟,機警地盯著身後的林子,「誰?」
林中響起窸窣的腳步聲,那襲身影在月亮下漸漸清晰,是熟悉的靛藍色。
孫妙兒怔怔地直視著那道身影,久久出神,這是第多少次,她記不清了。
「師傅。」
她低聲喚道。
符玉遲收起手中的短弩,腳底踩過那些殘破的樹葉,笑道︰「飛羽,別來無恙啊。」
面具男見到符玉遲的瞬間,同樣驚得說不出話,半晌才回過神來,「想不到你還活著?今日是來送死的嗎?」
符玉遲嘴角勾起,薄唇在月光下泛著柔潤的光澤,「你覺得當年你殺不了我,現在就能了嗎?想不到啊,堂堂一國之君,養的盡是一群廢物,連我都殺不掉,可笑可笑!」
他在用激將法,而這名叫飛羽的男子也成功被他激怒了,徑直從腰間抽出軟劍,筆直地向前刺去。
孫妙兒心里為符玉遲捏了一把汗。
師傅剛剛說什麼?一國之君?這人難道是在為皇帝做事,那些女人不會是給皇帝準備的?
但是太想不通了,一國之君,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何必要找這些?
符玉遲順手將手里的短弩化為武器,擋住了軟劍襲來的致命一擊,將軟劍卡在了短弩的縫隙中,「別痴心妄想了,今日就算整個羽營都來了,都不一定是我的對手!」
「你!」飛羽氣急敗壞,幾乎招招致命,拔出短劍,又連刺了幾下。
但無一例外都被符玉遲輕松躲過。
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男子的額角已經滲出冷汗,再僵持下去,雖說符玉遲手里只有一件暗器,但自己遲早會被他把體力耗盡。
「當年殺不掉我,現在,更不可能。」
說完這句,符玉遲往後連躍數丈,瞄準時機,按下短弩,短箭飛出,直勾勾地打在飛羽的左肩上。
飛羽左肩受傷,手里的短劍順勢落地。
他敗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他果斷放棄纏斗,吹響口哨,那匹受傷的馬一瘸一拐地跑來,飛羽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鑽進了前面黑漆漆的樹林里。
過了樹林,便是暉洲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