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來將燕釗帶到家中後,正好是十一點多。
于是徐來便讓艾米麗出去買了些菜,其一是要弄一個豐盛的午餐,其二是他和燕釗談的一些私事,艾米麗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徐來帶燕釗來到書房,沏了兩杯茶,遞給燕釗一杯,當先道,「感覺怎麼樣?這段時間,工作還順手嗎?」
「不錯。」燕釗點了點頭。
說完,燕釗沉默了。
徐來也沉默了。
氣氛有些尷尬。
雖然想著和燕釗聊聊,但一時之間,徐來竟不知道從何說起。
頓了頓,徐來才緩緩的道,「你父親他……很勇敢。」
毫無疑問,燕釗的父親燕平關,是徐來和燕釗聊天的一大切入點。
徐來切的很準。
「燕平關」這三個字一說出來,燕釗身體一震,握住杯子的手都用力了幾分。
燕釗咽了一口唾沫。
「他是怎麼死的?我想要知道具體的過程。」
隱姓埋名重新進入METS後,燕釗不僅查到了當年的那些事,還知曉了生命體分為真身和假體兩種。
他也知道他父親是死于真身型生命體之手。
但他不知道具體過程,不知道燕平關是怎麼死的。
徐來張了張嘴,覺得胸口有些悶,堵得慌。
他不想回憶那些事情,更不想把那些殘忍的經過再說出來。
但他還是得說。
因為燕釗是他的兒子。
……
良久之後,徐來說完了。
他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日光,大口的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才感覺從那段恐怖的記憶中擺月兌,又「活」了過來。
緩過來後,徐來再看燕釗,發現燕釗雙雙緊緊的捏住茶杯,頭磕在茶杯之上,正在輕輕顫抖。
徐來走過去,拍了拍燕釗的肩膀。
燕釗抬起頭來,目中並沒有淚水,但是雙眼通紅。
「謝謝。」他道。
徐來再次沉默。
他發現就私事方面,他和燕釗之間出了燕平關,完全沒有共同語言。
兩人本來就是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
燕釗似乎察覺到了徐來的窘迫,他平復了一下心情,道,「您之前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現在又告訴了我父親的情況,我對您沒有其他的奢求了。從今天之後,我希望您還是把我當成衛星城城池建設局局長燕釗,而不是燕平關的兒子燕承志。」
這句話,徐來不知道要怎麼接。
這句話,听起來像是燕釗要斬斷過去。
斬斷他是燕承志的過去。
但問題是,燕釗斬斷了他自己的過去,不就等于也斬斷了和徐來的關系?
燕承志這個身份和徐來的關系。
徐來不知道燕釗究竟是怎麼想的,他發現自己看不透燕釗。
于是他再次拍了拍燕釗的肩膀,道,「那聊聊公事吧。」
……
公事方面可聊的事情有很多,徐來能和燕釗從今天中午聊到明天中午。
但大事徐來可以在會議上听取燕釗的報告,而小事他身為城主根本沒有事無巨細全部了解的必要。
徐來想和燕釗聊的事,是胡文靜來衛星城赴任的事情。
燕釗本就是泗水城城主,對于這些事情,肯定比徐來懂得多。
「對于總部向衛星城派二首這件
事,你怎麼看?」徐來問道。
燕釗已從先前的情緒中調解過來,他喝了一口茶,自嘲的道,「我怎麼看沒用,你怎麼看也沒用,得看總部怎麼看。但總部的態度是,但凡有城主的城池,基本上都是要派二首過去的,極少有城池能例外。」
「事實上,沒有哪個城池的城主願意總部派二首過來,但我們願不願意是沒用的。如果二首能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那是我們祖墳冒青煙。如果二首只是偶爾找找茬,那我們得感謝他。如果二首隔三差五的挑我們的刺,那才是正常情況。」
「總部那邊既然派二首過來,對其工作是有要求的。我以前了解過,每個城池的二首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向總部匯報他監督的城池有沒有什麼不正常的情況。」
「如果二首沒發現某個城池的重大違法行為或違規操作,比如說勾結江陵城,或是秘密進行不被允許的實驗,等到後面總部發現了,二首是得連坐的,至少也是個瀆職。」
「但反之,如果因為二首的發現、檢舉阻止了某個重大違法行為或違規操作,他可能會因此而被破格提拔,這是二首的政|績。」
「所以我勸城主你最好提前最好準備,如果您之前有什麼違法或者違規的事,最好提前處理干淨。另外二首一來,衛星城就不再是您的一言堂了。雖然對方只有監督權,但她可以什麼事都往上面報。能不得罪對方,就不要得罪對方。如果必須要得罪對方,那麼就少得罪對方,並在事後及時補救。」
燕釗說完,徐來心已經涼透了。
燕釗說的輕巧,提前處理干淨。
他後面的那些屎怎麼處理?
完全沒法處理。
難道讓他把王雨晴和那些專家給殺了,殺人滅口嗎?
這怎麼可能。
並且這種事情一旦暴露出去,那徐來就完全沒退路可走了。
若是被那個二首發現,徐來只能把對方干掉。
若是被總部發現,那徐來只能逃命。
雖然現在胡文靜還沒來,但徐來可以想象,對方到來之後自己是什麼感覺。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如同當初在地溝區當勞工的日子,天天提心吊膽,害怕麥肯號被偷掉。
看徐來愁眉緊鎖的樣子,燕釗猜到了徐來後面可能有一些難以處理的事情。
于是他悄悄靠近徐來,說出了三個字。
「張志軍。」
徐來眼神一閃,道,「你什麼意思?」
燕釗極為少見的使用了徐叔這個稱呼。
「徐叔,」他道,「我現在最多只能給你一些建議,無法給你實質性的幫助。如果你真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二首查到了,張志軍能幫你,估計也只有他能幫你。」
「張志軍是個大局觀很重的人,莫說你了,便是他親爹,讓他干對華區總部不利的事情他都不會答應。」
「但同時,他又是個極重情義的人。倘若有一天你真的無路可走了,去找張志軍。憑借你和張叔叔的關系,他絕對會給你一條後路,不管給你後路的代價是什麼。」
徐來深吸一口氣,苦笑道,「若是真有哪一天,我怕是沒有臉面去找他。」
兩人說到這里的時候,艾米麗敲了敲門,在外面道,「飯做好了,先吃飯吧。」
……
……
艾米麗做了好幾個菜,有葷有素有湯,極為豐盛。
徐
來不斷的往燕釗碗里面夾菜。
不是徐來喜歡這樣做,也不是燕釗不好意思自己夾菜。
實在是徐來沒話說,避免尷尬,所以只能讓燕釗多吃菜。
這一頓飯,也讓徐來察覺到了他和燕釗身份上的問題。
把對方當晚輩吧,燕釗僅僅從輩分上來說是他晚輩。
由于缺席了燕釗成長的幾十年,現在不論是論年齡還是論心智,現在徐來都沒資格做燕釗長輩了。
所以徐來如果強行要做燕釗長輩也不是不可以,但就會很尷尬。
還是像燕釗說的那樣。
把他當當成手下相處。
畢竟長輩跟晚輩相處,長輩需要找話題。而城主跟手下相處,城主雖然也要找話題,但態度是高高在上,說話也沒那麼多顧慮。
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徐來和燕釗都喝了不少酒,艾米麗也陪著喝了不少酒。
由于私事說完,徐來和燕釗談了不少衛星城,比如說城池建設局該怎樣發展,比如說那位二首要如何對付等等。
兩人從餐廳談到客廳,又從客廳談到徐來的書房。
談了好幾個小時候,徐來眼見天色也不早了,便準備送燕釗離開。
燕釗也看出了徐來有了送客的意思,他站了起來,目光掃過徐來書桌上的筆記本,不經意的道,「城主是打算采購這些設備麼?要這些設備做什麼?」
徐來看了筆記本一眼,上面寫著建造粒子研究所所需要設備和材料。
「準備研究空間粒子,衛星城現在是個小型城池了,總不能一點科研力量沒有吧。」徐來將這個話題一筆帶過,又道,「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我送你走吧。」
將燕釗送走後,徐來回來發現艾米麗已經在做晚飯了,不由得上前兩步,從後面抱住她,道,「今天不行了,喝多了,有點上頭,明天我見見那個黃高,看看究竟是何許人也。」
艾米麗白了徐來一眼,道,「我以為你把這事兒忘了呢。」
當然,艾米麗只是嘴上說說,她知道徐來公務繁忙。
次日,徐來起床吃完早飯後,第一件事便是告訴艾米麗,讓她轉告海莉,再讓海莉轉告黃高,讓黃高來自己家里一趟。
事實上,徐來本可以不用這麼麻煩,直接讓遲櫻過去接人。但徐來考慮到這件事情主要是為了艾米麗和海莉兩人辦的,越過兩人去接黃高,有點不大聰明。
必須要讓艾米麗和海莉看到徐來在這件事里面出的力,她們才知道受了徐來的人情。
不過半小時左右,遲櫻親自開著越野車,在徐來院子門口停了下來。
徐來听見越野車引擎聲便向走向了窗戶,正好看到遲櫻和一個男子下了車。
那男子應當就是黃高。
二十四五歲,瘦瘦高高,比較清秀,看起來還像是那麼回事兒,興許是個當秘書的料。
徐來心里對黃高下評價的時候,他的手機響起,徐來掃了一眼,發現是遲櫻打來的。
徐來並沒有接,而是快步向著樓下走去。
徐來來到一樓時,艾米麗已經為遲櫻和黃高開了門。
遲櫻比較隨意,黃高則顯的規矩的多。見徐來下來,他對徐來低了低頭,道了聲城主好,頗有幾分不卑不亢的味道。
徐來走到沙發旁坐下,示意遲櫻和黃高|也坐下,待黃高坐下後,徐來將其打量了幾遍,這才道,「你就是海莉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