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徐來的心髒也好像被一把大手給捏住了。
因為王雨晴和那些專家們的模樣。
王雨晴風塵僕僕，形容枯槁，頭發散亂，整個人好像蒼老了十歲。
但她還算好的，因為她本就年輕，且又是A級突變者。
看起來更慘的是那些專家。
這些專家的年紀大多在六七十。
他們鬢生白發，臉上滿是皺紋和油漬，皮膚已經黑的發亮，想來是因為一路趕來，在太陽下暴曬的緣故。
這些專家中，年輕一點的是步行的，年老一點的是騎著牛或騎著馬的，但不論是不行的或是騎牛騎馬的，此時俱都是無精打采。
他們耷拉著眼皮，連背都快直不起來了。
看到這些專家們的精神面貌，徐來問都不用問便知道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江陵城被圍困，附近的衛星城必然全部被華區總部給拔除了，周圍但凡能走人的主干道路也必然落入了華區總部的掌控中。
解甲、王雨晴他們這些A級突變者憑借著超強的身體素質或許可以輕易擊殺沿途守衛，進進出出。但這一百多號六七十歲的老人想要出來，則必須要走一些束馬懸車的險峻之地。
這可不是件容易事。
而且因為人多勢眾，目標龐大，這些人即便從江陵城溜了出來，也不能去弄汽車走主干道路，不然很容易被沿途的城池注意到。
所以，王雨晴才弄來了這些牛和馬，讓這些專家們騎著，從小路趕到衛星城。
一路上提心吊膽，風塵僕僕，夙興夜寐，雖然到了衛星城，但徐來感覺這些專家們一條命也丟了大半。
看著這些專家們，徐來一把抓住王雨晴的手，激動的道，「怎麼這麼多？」
這個問題，先前他問過王雨晴。
但那時候王雨晴根本沒心情回答，只是讓他盡快去城東接應。
王雨晴眼皮抬了抬，看著徐來，但眼中既沒有焦距，也沒有神采。
她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張楊博士、焦磊博士、王明乾博士，還有舒衛國博士等八個人死在了路上。張揚博士是摔下了懸崖。焦磊博士是馬兒受驚，被踢到了脖子，脖子被踢斷了。焦磊博士是兩天沒睡覺猝死的，舒衛國博士是摔了一跤，摔倒了後腦勺。其他幾個人，各種各樣的死法都有。」
王雨晴每說一句話，徐來的心便要提起來一分。
待王雨晴說完，徐來已不知道說什麼。
王雨晴也沒要他說什麼。
她只是恍若失神一般的繼續道，「這些專家，尤其是研究空間粒子的專家，都是江陵城的老本。現在義父把他們，交給你了。」
……
……
將這些專家接到衛星城，暫時安頓好之後，徐來還是感覺跟做夢一樣。
太假了。
太不真實了。
如果徐來是舌忝狗，那麼此時的情況便像是，他的女神突然反過來舌忝|他。
如果徐來是財迷，那麼此時的情況便像是，他突然中獎了五百萬。
徐來滿腦子疑惑，一肚子疑問。
可惜的是，王雨晴由于一路上風塵僕
僕，一上越野車便如釋重負，歪著頭睡著了。
見此，徐來縱有一肚子疑問，也不好再打擾王雨晴小憩。
而後徐來安頓那些專家的時候，王雨晴只丟下了一句「我要休息」，便匆匆返回了住處。
是以，徐來只能疑惑了一晚上，然後帶著一肚子疑惑上床睡覺。
不過疑惑歸疑惑，徐來並不急。
他知道，王雨晴休息好後，會主動來找他。
……
……
徐來猜想的不錯。
次日中午，他接到了王雨晴的電話。
「現在有空嗎？」王雨晴問道。
「有。」
「談談？」
「來我家，我在書房。」
掛斷電話後，十分鐘不到，王雨晴便出現在了徐來面前。
她快步的走到沙發旁坐下，然後話也不說，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徐來。
這眼神讓徐來心里發毛。
「為何這樣看我？」徐來問道。
王雨晴還是不說話，只盯著徐來，如此盯了半晌，直到她看出徐來快坐不住了，才緩緩的搖頭道，「我想不明白。」
「什麼？」
「義父對你的態度。」王雨晴說著，轉過眼楮，眼神剛好掃到了徐來的茶杯。
興許是想找點事做來掩飾對話的尷尬，王雨晴直接抓過徐來茶杯，大大的喝了一口茶水，這才猛呼了一口氣，道，「那些專家不僅是江陵城這些年攢下來的老本，也是江陵城花了無數資源和時間養出來的。他們是無價之寶，是國之重器。」
「本來你開口要人，我估模著義父會從這些專家里的學生里面挑幾個不錯的送到衛星城，幫助衛星城在科學技術方面起步。可沒想到，他居然把這些人全送了過來。」
「便是我們這些義子女，都沒有這個待遇。你知道麼，如果不是我確定義父沒有私生子的話……」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你能告訴我答案麼？」
王雨晴說完，目光又落回了徐來身上。
這目光讓徐來有些不舒服。
因為其中有審視和質問的味道。
有些像警察審犯人那種感覺。
這種目光有兩種作用。
其一是可以給徐來施加壓力。
一旦有了壓力，徐來說假話的幾率自然就小一些。
其二是王雨晴這樣堂而皇之的盯著徐來的臉，可以準確無誤的把握到徐來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從而判斷徐來有沒有說謊。
徐來避開王雨晴的目光，點上一根煙，抽上，道，「我來猜猜，你大概是覺得我跟江陵城方面有什麼你不知道的東西，我和你義父一起瞞著你，是這樣吧？」
王雨晴不說話，只是繼續看著徐來。
吸了一大口煙之後，徐來轉過了頭，坦然與王雨晴對視。
「那我現在告訴你答案，我也不知道。」
……
……
這是一件讓徐來覺得古怪至極的事。
王雨晴想從他這里得到答案。
他想從王雨晴那里得到答案。
可現在的問題
是，雙方都沒有答案。
見王雨晴眼神一閃，徐來道，「這件事情，恐怕只有他知道答案，你應該問他。」
「他」，自然指的是那位絞肉機城主，龐無畏。
王雨晴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問過義父。」
「他怎麼說？」
「他說，‘等時機到了，你們自然會知道答案。’」
徐來捕捉到了王雨晴話語中的重點。
「‘你’還是‘你們’？」
「‘你們’。」王雨晴確定的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這個‘你們’，不一定包括你，也可能是包括解甲。」
徐來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不過解甲也不知道，他跟我一樣，也是一頭霧水。」
王雨晴苦笑道，「何止是不明白，簡直反常，反常至極。若非下命令的人是義父，即便是大哥讓我們做這件事，我們也會抗命的。」
「解甲那次出海的時候，江陵城被圍困的水泄不通，情況比現在還要危急不少。在這種情況下，義父居然讓解甲冒著生命危險出海去太平洋那邊去接應你，接應你這個與江陵城幾乎沒什麼瓜葛的外人。我知道我這話說的可能不中听，但刨除我兩的關系，你和江陵城並沒有什麼其他的瓜葛。」
徐來靠在椅子上，一口一口抽著煙，道，「你說的不錯。」
王雨晴又道，「開始，我以為你是義父的私生子，但在確定義父沒有私生子之後，這個可能被我排除了。後來我又覺得義父這是在你身上下注，想將衛星城作為江陵城的一條退路。」
「下注？」徐來似笑非笑，「我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嗎？值得他大名鼎鼎的絞肉機城主下注？」
與普通的突變者相比，徐來不僅不同尋常，而且耀眼。
但與進入了龐無畏法眼的突變者相比，徐來雖然說不上平平無奇，但還真不一定值龐無畏刮目相看。
畢竟從個人實力上來說，龐無畏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四大天王之一。從城池實力上來說，他割據一方，與華區總部對抗了幾十年。
王雨晴喃喃的道，「是啊，你確實算的上優秀的突變者，但僅憑借這些想讓義父在你身下這麼大的籌碼還遠遠不夠。」
徐來接著王雨晴的話道，「更重要的是信任方面的問題，龐無畏怎麼就確定，我得了江陵城這麼多好處後不會過河拆橋。」
王雨晴咬牙道，「義父這是把你當成了自己人，完完全全的自己人。」
徐來又點上了一根煙。
他也就不明白，自己這個衛星城城主當的好好地，怎麼就突然變成了龐無畏的「自己人」。
「等吧。」徐來道，「等到時機成熟了，你義父應該會告訴我答案。我也很好奇，為什麼他如此看重且信任我。」
王雨晴眉頭緊鎖，嘆了一口氣。
見王雨晴愁眉不展，徐來想轉移這個有些沉重的話題，便故意道，「你手里那個杯子是我的，我用過了。」
方才說話的時候，王雨晴接連喝了好幾口水。
誰知道徐來這話說完，王雨晴居然直接將茶杯里的水喝完，然後才朝他瞪眼道，「你的咋了？你的杯子我不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