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以信仰為生。
只要有足夠多的人信奉，或是信徒的信仰足夠堅定，便會有新的神靈誕生。
張春麗說，一始村歷史上，總共產生過幾十個神靈。
倘若信奉神靈的人越來越少直至為零，那麼該神靈便會神藏！
說通俗點就是死了。
因為沒人信這個神，所以神在天地間徹底消失。
張春麗說，一始村歷史上，總共有幾十個神靈神藏了。
而現在，時間奔流、歲月滾滾，神靈們在一始村你方唱罷我登場，大浪淘沙之下，最終只剩下了五個神！
四方神、坨坨神、永安神、黑土神和雲雨神！
卻說當年第一只神靈誕生以後，信奉它的村民們很快得到了它的庇護。
于是，越來越多的村民開始信仰神靈。
有的是信仰這個神。
有的是信仰那個神。
村民的信仰催生了越來越多的神靈。
神靈反過來也庇護信仰它們的村民們。
在這期間，祭祀開始出現，並作為一種職業登上一始村的歷史舞台。
就這般，隨著神靈數量的不斷增長和實力的不斷增加，終有一日，一始村的祭祀們聯合了起來，將村子里絕大多數的惡靈驅逐到了後山。
極少數漏網之魚也是躲藏了起來，不敢再出來為非作歹。
其後很長一段時間，一始村沒受到過惡靈的騷擾。
但這卻不是什麼好事。
原因很簡單。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這句話不止適用于廟堂上。
也適用于一始村。
惡靈們被趕走了，再畢恭畢敬的信仰神靈，沒必要了吧？
于是信仰神靈的人開始減少。
越來越少。
然後，神靈們的力量就開始衰弱。
但這還不是最壞的事。
最壞的事是什麼呢？
因為惡靈好些年沒出現了。
惡靈不出現，神靈也沒有「現身」的理由，因為它們基本上沒有用武之地。
所以當時，村子里的很多年輕人，根本不信世界上有鬼神。
任憑老一輩人如何說，他們都甘願做一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
當時，不管是神靈還是惡靈，對大多數村民來說，都是個極其遙遠的傳說。
如此這般，又一些年後，神靈們的力量衰弱到了谷底。
所有的神靈力量都衰弱到了谷底。
無一例外。
然後，一始村便迎來了惡靈們的反攻。
……
在這次惡靈們的反攻中，一始村大量的村民死于非命。
死的極慘。
于是，剩下的村民們終于想起了世上還有神靈這回事。
說到這里，張春麗神色感慨，語氣唏噓，很是激動。
因為她認為，當年村民們的犧牲，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甚至，根本不用所有的村民都堅定信仰神靈，哪怕只有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的村民信仰神靈，村民們的傷亡都不可能如此之大。
這次惡靈反攻的結果是，村民們由于在最後關頭想起了神靈，並瘋狂的信仰神靈，村民們還是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但他們的付出的代價卻是慘重。
一始村原本數千個村民，十去八九，十戶九空。
但是，惡靈總歸再次被趕回了後山。
活下來的村民們為了防止後人重蹈覆轍，讓悲劇重演，
他們在後山里給神靈們建造了雕像。
張春麗道，「這些雕像有三個作用，最明顯的作用自然是提醒後世的村民們世上還有神靈和惡靈；其次是雕像也表示了信徒對神靈的信仰，可以讓神靈的實力更加強大。最後是，我們根據雕像的位置，將後山分為外山和內山。」
「這些年來，每當有新的神靈誕生時，我們便會在山里建立起這位新神的雕像。每當有一位神靈神藏時，我們便會推倒雕像。而現在，外山和內山的分界處，正是雲雨神等五位神靈的雕像。」
說到這里，張春麗終于輕吐了一口氣，道，「好了，你想要知道的我已經回答你了。我父親當年因為失誤雖然燒死了不少人，以至于產生了不少惡靈，但後山的危險卻不是我父親造成的。」
只是，張春麗說完，徐來卻是咽了一口唾沫，道，「我倒是希望，後山的危險是你父親造成的。」
張春麗目光一閃，道，「你什麼意思？」
……
徐來的意思很簡單。
原本按照他的推斷，夢魘世界是在不斷惡化的。
現在的情況證實了徐來的推斷，夢魘世界的情況的的確確是在惡化。
之前，徐來是用游戲來做類推，得出了惡化的結論。
可夢魘世界畢竟不是游戲，它是一個存在于現實世界之外，有著自己運行邏輯的「獨立世界」。
既然有邏輯，那麼這惡化便不是憑空而來，必然會有緣由。
在得知倩倩爺爺棉花廠失火一事之後，徐來一度認為，夢魘世界的惡化是棉花廠失火有關。
在棉花廠火災中喪生之人所化惡靈每間隔一些年便會來報復倩倩一家。
周期性的報復。
現在，正好又到了倩倩一家被報復的時候。
這不就是惡化？
但此時徐來才發現，情況好像不是這樣。
目前的情況，似乎要比徐來想象的更嚴重。
徐來整理了一下語言，緩緩的道，「先前惡靈在村里並不常見，近些天卻常常出現，听說你父親棉花廠火災一事後，我一度認為是火災中形成的惡靈來報復，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面。但剛才听你說完，我覺得可能是……」
張春麗的臉色立刻就難看了下來。
徐來雖然沒說完，她卻懂得了徐來的意思。
張春麗向前走去，狹窄了許多的路面上已經布滿了雜草，她踩在雜草上，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成為祭祀快二十年了。」張春麗的聲音從前方悠悠傳來。
「當年，我才成為祭祀的時候，一始村有九個神靈。」張春麗又道。
徐來眼皮一跳。
張春麗卻並沒有跟其他人說話的意思，看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短短二十年，不過二十年，由于年輕人們不信神靈，四個神靈先後神藏。如今的一始村，只剩下了五個神靈。」
「四方神羸弱，王祭祀從它那里借不到什麼力量。雲雨神雖然曾經強大，但現在卻大幅度衰弱。所以，準確的說，一始村現在只有三個半神靈，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張春麗自顧自的說了這麼多，徐來終于開口道，「原來你也擔心後山里的那些惡靈會卷土重來！」
「我一直擔心。」
……
……
惡靈曾經卷土重來過一次。
那一次，惡靈們從後山里跑了出來，造成一始村村民十之八九的死傷。
現在，惡靈們可能要卷土重來第二次了。
對此
，徐來知道，張春麗知道，其他的祭祀可能也知道。
但他們卻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許許多多跟倩倩一樣的年輕人，就是無神論者，就是不信神靈。
這是無解的。
唯一能讓大多數年輕人們重新信仰神靈的辦法只有讓惡靈再來一次。
唯有惡靈們再卷土重來一次，大規模襲擊村莊，在年輕人們腦海里留下揮之不去的陰影，他們才願意信仰神靈。
話都已經說完了。
張春麗默不作聲的趕路。
徐來默不作聲的掃視四周。
雖然對一始村的一切都極為關心，但徐來自然沒忘記他的任務是關閉空間裂縫。
接近祭祀、了解一始村、對抗惡靈，都是為了關閉空間裂縫。
可惜，徐來等人好幾雙眼楮看到現在，都是沒看到空間裂縫的影子。
張春麗還在默不作聲的往前趕，吳恙不由抱怨道，「張祭祀，你走這麼快做什麼？倩倩又沒長翅膀。」
過快的速度，讓吳恙容易忽略周圍的環境。
他怕把空間裂縫給漏掉了。
「倩倩當然沒長翅膀，但我要在倩倩進入內山之前找到她，攔住她。」
吳恙不解的道，「倩倩為什麼要進入內山？」
跟眾人一起行動時幾乎從未說過話的王雨晴此時卻突然道，「應當是被惡靈附身了吧，她母親說過，倩倩通靈失敗了，然後又蹦又跳，又笑又叫，還月兌光了衣服，這肯定是被惡靈給附身了。」
徐來對王雨晴投去了一個贊賞的眼神，然後又鄙視的瞥了一眼吳恙。
這還真不是他偏心。
進入小灣山之前，兩人都沒什麼面對空間裂縫的經驗。現在王雨晴明顯已經適應了，可吳恙還表現的像一個愣頭青。
「你說的對，倩倩就是被惡靈附身了，甚至還不止被一個惡靈附身了。通靈失敗的人對惡靈而言，就如腐肉對于蒼蠅，糞便對于蛆蟲，惡靈們會不顧一切的附在倩倩身上。」
「如果我們能在倩倩前往內山之前追到她，我還有幾分把握將她帶回去救治。但如果倩倩先我們一步前往內山了，那別說只有我一個祭祀，就是一始村五個……剩下四個祭祀全來了，進去也只是送死。
張春麗說著，眾人又走了片刻，徐來看到前方樹干後方隱約可見一個人形的雕像。
「前面那是神靈的雕像嗎？」徐來立刻問道。
「不錯，最前面那是永安神的雕像。」張春麗沉聲道，聲音有些嘶啞。
這些雕像的前面，就是內山了，其中有無數惡靈。
然而眾人卻到現在都沒追到倩倩。
徐來已經可以預料到倩倩的下場了。
張春麗帶著眾人拐了個彎，來到幾位神靈的雕像面前。
但是，接下來看到的一幕卻讓張春麗根本無法接受。
她眼楮如同死魚一般鼓漲起來，喉嚨上下涌動，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張春麗古怪的舉動讓徐來心里一個「咯 」，他連忙三步作兩步，來到張春麗身後，定楮看去，只覺腦海里一聲轟鳴。
前方，有五個雕像。
應當分別對應五個神靈。
但是！
但是！！！
有一個雕像的頭，斷了！！！
雖然不知道哪個雕像對應哪個神靈，但看到那斷頭雕像的時候，徐來心里一個聲音在瘋狂的吶喊，在告訴他這個雕像的身份！
這，是雲雨神的雕像！！！